第15章 背書
歡樂的七天假期說結束就結束,跟打水漂似的,壓根沒見着影兒。
傅梧送走許如知,約定寒假回老家再見。走之前,許如知買了許多浔安的特産,戀戀不舍地表示,以後有時間還要再來,十分喜歡這裏的藍天白雲大海,還有校園氛圍。可惜高考分數遠遠不夠,旁邊的一本學校都考不上,更別提浔安大學。
叽裏咕嚕一大堆,最後又叮囑:“臭梧,脫單了必須告訴我!不行不行,要脫單就一起脫單,不能背着我先脫單。”
但他心裏清楚,傅梧成績好,人又長得好看,性格也随和,高中就有好幾個女生喜歡傅梧,他要脫單是分分鐘的事。
有時候,許如知真是羨慕嫉妒傅梧,對方的人生順風順水得像老天爺給他開了挂。
許如知卻不知道,因為性取向不同,傅梧不喜歡聊脫單找對象這類話題,他皺了皺鼻子:“知道了,娘。”
這幾天他動不動就稱許如知“娘”,調侃他之前說的那句“娶了媳婦忘了娘”。
娘親許如知走後,傅梧把何永北的被套送去洗衣房。雖然之前何永北說不介意不用洗,傅梧還是覺得把許如知的痕跡驅除幹淨比較禮貌。
宿舍重回四人狀态,朱仁咋咋呼呼,何永北靜如處子,還有周自恒依舊早出晚歸,傅梧則依舊像個小太陽,照耀得宿舍溫暖如春。
節後第一天,何永北和朱仁都患上了假期綜合征,睡過頭,錯過第一二節 的古代文學課程,就跟着傅梧、周自恒來聽第三四節的課。
上課的是一位德高望重的教授木老師,滿腹經綸、學富五車,更難得的是為人不古板,上起課來既能引經據典,又能結合當下時事,活潑生動,學生們都喜歡他的課,常常有人來旁聽。
傅梧宿舍四人坐在中間偏後的位子。鈴響後,交頭接耳的同學們才漸漸安靜下來。
朱仁那張嘴偏偏合不上,忍不住叽叽咕咕:“還想吃烤羊肉,中午我們去吃烤羊肉吧。”
國慶節,朱仁和他爸媽去了新疆,頓頓烤羊肉還沒吃膩,回到海濱城市仍念念不忘,說出的話裏都帶着一股膻味。
他又用筆敲了一下何永北,笑得不懷好意:“你和你女朋友過得怎麽樣?”
何永北低聲說:“挺好,我們去桂林玩了兩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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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問你這個啦?你脖子上的草莓怎麽回事?看來過得很滋潤啊。”
何永北斯斯文文,被朱仁調侃得臉上發紅。但他心裏驕傲着呢,傅梧和朱仁都沒對象,周自恒國慶節沒去找對象,就他快活地過了七天,那種獨占鳌頭的碾壓快感油然而生。
何永北牽起衣領,假裝擋了擋脖子上的兩顆已經淡了四五分的草莓印記。
朱仁又開口問:“啧啧,身上是不是還有?”
他一副“說說細節”的表情真是惡心到何永北,和對象之間的親密怎麽能拿出來講?這人簡直口無遮攔過頭了。何永北低聲呵斥:“關你屁事,好好上課。”
朱仁:“沒勁!”他又轉頭去問傅梧:“傅梧,你呢,國慶節和你朋友去哪玩啦?”
“上課呢,小心老師點你名字。”傅梧望着臺上侃侃而談的木老師,面不改色。
“我是來蹭課的,老師怎麽可能點我?都不知道我叫什麽。”
“那位紅衣男子,你來背誦一下《山鬼》吧。”不同于高中,大學老師不會記得學生的姓名,需要提問時,只好以各種各樣奇怪的方式來稱呼學生。
朱仁望了望四周,媽的,全班就他一個男生穿紅T。
打臉就像曹操,說到就到,傅梧忍不住抿嘴偷笑。
朱仁慌裏慌張地站起來:“啊,山鬼,屈原,若有人兮山之阿,山之阿……”
一激動,朱仁臉上的痘痘都充血似的,顯得更紅更大。背了兩句,背不下去,他直接坦白:“老師,我還不會背。”
“山鬼多情,你多話,你們也是有一些共同點的。”
木老師風趣幽默,惹得全班同學哈哈大笑。
朱仁處變不驚:“老師,我雖然記不得全文,但記得裏面幾句我喜歡的句子。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看來這位紅衣男子有愛慕的女子了。”
朱仁有意無意地瞟了一眼班長高芳,高芳低着頭,既沒有回頭看朱仁,也沒有和其他同學一起笑,只是反複撥弄手上的筆帽。
木老師面色依舊和善,笑着說:“那給你一個機會,點一個人幫你背誦《山鬼》。”
那些回頭看熱鬧的學生立馬轉過頭去,生怕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朱仁掃了一圈班上同學,目光最後落在傅梧身上。傅梧和他對視一眼,縮頭烏龜般立馬低下頭,看着書本,擰眉咬牙,輕聲說:“別看我!我不會背!”
朱仁雙手在桌子底下做個抱拳哀求的姿勢,說:“傅梧。”
傅梧拍了一下大腿,低聲罵:“草,我真不會背,朱仁!你這是拉着我陪葬!”
木老師笑着問:“傅梧是哪位同學啊?”
傅梧瞪了一眼朱仁,只好不情願地緩緩挪動屁股,還沒站起來,被旁邊一語不發的周自恒按住。
周自恒電線杆似的站了起來,開始背誦《山鬼》:“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帶女蘿。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雷填填兮雨冥冥,猿啾啾兮狖夜鳴。風飒飒兮木蕭蕭,思公子兮徒離憂。”
木老師慈容可掬:“好,背得很好,不僅一字不差,還很有感情,也許傅梧同學身上有故事呢。”
不少女生悄悄回頭,嗤嗤而笑。
“傅梧同學請坐。這樣美好缱绻的古文,同學們要多多背誦啊。”
傅梧笑着和周自恒對視一眼,也擺出一個抱拳的姿勢,“在下佩服佩服。”他又轉過頭瞪着朱仁:“朱仁,中午請我們吃烤羊肉!”
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北方已經入秋,樹葉漸漸變黃掉落,浔安的樹葉子卻依舊青綠,陽光依舊熱辣,絲毫看不見秋天的蹤跡。
在更南方的廣州生活長大的傅梧習以為常,倒是周自恒提起:“南方的夏天真長啊,這時候鹹陽的銀杏樹已經變黃,人也開始穿外套了。”
就是在這麽個像夏天的秋天,人文學院要舉辦運動會,選拔人才參加11月初的校運動會。班級群裏,體育委員餘萌發了報名表後,說自己一口氣報名了跳遠、400米接力、1500米長跑三個項目,希望同學們積極參與,為班級争光。
餘萌是住在傅梧隔壁的黑皮肌肉男生,個子和傅梧差不多,看起來很能打,可恨爹媽取了這麽個可愛的名字,班裏同學都稱他“萌萌哥”,只有他自己堅稱自己是“猛哥”。
萌萌哥發完信息後,十分鐘,沒人搭理他。他火急火燎跑到314宿舍,嚷嚷:“傅梧,傅梧,你快在群裏回複我呀。你得報一個項目。”
“啊?”傅梧正在修剪手指甲,“什麽東西?”
餘萌把手機信息湊到他眼前:“我看你适合100米短跑?”
“不行不行,我短跑不行。別人開始跑了,我才反應過來。”
“那長跑?我給你報個1500米?”
傅梧把指甲剪在桌上敲了敲,淡淡地說:“報5000米長跑項目吧。我适合長跑,高中經常跑的,現在也偶爾跑。”
“我靠!大哥,你真是我大哥,霸氣!”餘萌豎起兩個大拇指,“猛哥馬上給你報名!”
“謝謝萌萌哥。”
餘萌原先誇張的表情秒變嫌棄:“叫猛哥,叫猛哥。大帥比周自恒呢?我記得軍訓那會兒,他能背着你跑,我看他報個鉛球肯定奪冠。”
3號床位不見人影,那個破耳機還挂在粘鈎上。也不知道是誰送的,有了新藍牙耳機,周自恒還一直留着,舍不得扔。
傅梧收回眼神:“他不在,晚上才回來。別白費力氣了,他不會參加的。”要周自恒參加院裏的活動,那得太陽打西邊……得太陽爆炸沒了。
餘萌不死心,在群裏艾特周自恒、劉故等幾位看着有體育才能的男生,又艾特班長高芳問問女生有沒有願意報名參加的。
等別人都回複完了,周自恒也沒出聲。晚上,很沒面子的萌萌哥又來314宿舍,死乞白賴地說了一堆,周自恒只說“沒空”。
餘萌早就知道周自恒鐵石心腸,不參加任何活動,連上回學姐來勸他參加廣播體操比賽和啦啦操比賽,他都拉下臉拒絕。
但人呢,總以為自己是個特例。更何況周自恒就住隔壁,見面三分情,對方總要賣個面子,誰知這個人竟然完全沒有做鄰居的自覺性。
晃悠半天,餘萌心裏不爽:“拔河比賽你總得參加吧,我們班就這麽幾個男生。”
傅梧見場面有些僵,笑着走過來打圓場:“拔河比賽是下周四上午。自恒,周四上午你一般去圖書館,要不來參加一下呗,你力氣那麽大,有你這根定海神針在,我們班準贏。”
周自恒舔了下嘴唇:“好。”
餘萌當場受到了一萬點傷害,舍友和鄰居還是不一樣,舍友的話管用,鄰居的話屁用。
不管怎樣,周自恒能答應參加拔河比賽已經謝天謝地。餘萌伸出拳頭輕輕捶了下傅梧的胸,表示感謝,又說:“拔完河,不久就是5000米,傅梧,你做好準備。等着看你表現。”
“你報名5000米了?”周自恒擡起頭看傅梧,敢跑五千米的算個勇士。
傅梧笑起來露出閃亮的門牙,比了個勝利的手勢,打了個wink:“對呀,去試試,相信我,可以拿冠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