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照顧
傅梧被周自恒突如其來的跌撞吓一大跳,打了個趔趄,幸好反應迅速,立馬使出渾身力氣抱緊周自恒,“怎麽了?”
許如知也三步并作兩步地沖了進來,攙扶周自恒。
周自恒頭暈眼花,但還清醒,分得清傅梧和許如知。他先推開許如知,定了定神,勉強站直站穩,嘴裏沒說話,但神态動作分明在拒絕別人的幫助。
許如知在傅梧耳邊嘀咕幾句,拉着他出門而去。
周自恒走回3號床位,稍稍扭頭,看到傅梧和許如知一同走出宿舍,連門都沒關上,頓覺空落落的。但轉念一想,是自己拒絕傅梧的幫助,他們兩人可是數年的好朋友,特意約定國慶一起玩,自己有什麽資格難受的?
外頭陽光普照,門外亮堂堂的,傳來游客叽叽喳喳的聲音。浔安大學是全國著名景點,每逢節假日都有人排隊進來參觀。
宿舍內卻只有自己一個病人,周自恒嘆了一口氣,連呼出來的氣都這麽燙,看來燒得不輕,一會兒去藥店買點退燒藥,再趕緊去商業中心兼職。
有些後悔昨晚意氣用事。因為看到傅梧和許如知親近就嫉妒得暈頭轉向,淋雨跑步,致使今日生病難受。
一向理智,竟也會兵荒馬亂地失去理智。
周自恒搖搖沉重的腦袋,撇去裏頭黏糊的亂七八糟的想法,走向門口,準備關門,再換衣服出門。胸口煩悶得很,甚至有些想吐,眼前直冒金星,天旋地轉中,仿佛傅梧走了回來。
“走,我陪你去醫院。”
不是仿佛,來者确實是傅梧。
周自恒眸光一亮,問:“你不是要陪你朋友去爬山嗎?”
“你這個樣子,我怎麽放心得下?我和他說了,他自己去爬山,今天我陪你這個病人。”傅梧眼裏閃過一絲狡黠,盡量給自己的行為找一個合乎正統的理由,“不然你病倒在你工作的地方,還得我跑去一把屎一把尿地照顧你。”
“我沒時間去醫院……”打小就習慣了獨來獨往,周自恒的拒絕脫口而出。
傅梧打斷他的話:“你可別說你還要上班,請個假或者和別人換班,你連站都站不住,必須去醫院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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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陽臺,用晾衣架收回周自恒平時穿的短袖短褲,說:“快換衣服,我們去醫院。”
望着傅梧幫他收衣服的背影,周自恒心頭暖乎乎的,終于服軟,有個念頭一閃而過,如果這個宿舍永遠只有我們兩個人就好了。
浔安大學正門五百米之外就有一家浔安大學附屬第一醫院,過馬路左轉,再右轉直走就到了。
走進醫院,國慶節人也不少啊。
傅梧讓周自恒坐在椅子上,自己去排隊取號,回頭望見周自恒正定定地望着自己。
傅梧朝他一笑。
拿到號後,又在診室外面等了二十分鐘。周自恒困倦至極,坐在椅子上,點頭如小雞啄米般昏昏欲睡。
傅梧伸手過去,搭在他的椅背上,有些忐忑地輕輕地說:“靠在我手臂上吧。”
周自恒努力睜了睜雙眼,強打起精神:“不用,我沒事,有點頭暈而已。”
果然,直男怎麽會靠在男生手臂上?白瞎一片好心。
直到廣播喊了周自恒的名字,傅梧才叫醒閉目養神的周自恒,陪他走進診室。醫生問了情況,測量體溫,39.1度,經抽血檢查,是急性支氣管炎加高燒。
開了三天的點滴和一堆藥。
護士給周自恒挂吊瓶、紮針,傅梧接了一杯溫水進來,按照醫生的叮囑,拿藥給周自恒服下。
人生病的時候容易脆弱,铠甲再厚也不例外,有人為自己忙進忙出,幹涸的心田就會一點一點被滋潤。
周自恒盯着點滴輸進左手的血管,忽然說:“傅梧,你朋友專程來浔安找你。你放他鴿子,他不會怪你嗎?”
傅梧想起自己在樓梯道和許如知說:“我舍友病了,我想陪他去醫院。”
許如知皺眉說:“他那麽大個人,還要你照顧嗎?而且他根本不領你的情,看都不看你一眼。”
“他不是這樣的,我也不知道怎麽了,好像有點反常。許智障,他是我舍友,我不能放之不管。”
何況,傅梧答應了江亭晚要好好照顧周自恒。他在心裏用這個理由來說服自己,可周自恒病了,他完全沒想過要告訴江亭晚。
許如知罵了一聲:“我好不容易來一趟,我們多久沒見了。你管那個冷冰一樣的神經病幹嘛?”
額,“冷冰一樣的神經病”,許如知的形容還蠻到位的,但傅梧不喜歡別人這麽形容自己的舍友周自恒,好兄弟許如知也不行。
“許如知!你住我宿舍,他也沒反對啊。我還要和他一起生活四年呢,總不能看着他病得要死也不管吧。你今天自己去爬山,晚上、明天,接下來幾天我都陪你。去吧去吧。”
許如知被傅梧推着下了樓,嘴裏還罵罵咧咧:“他哪裏就病得要死了?你也太誇張了。早知道這樣,我就拉着你在外面住酒店得了。”
傅梧知道,許如知只是口嗨,不會真的生氣,都是男孩子,不至于在這件事上斤斤計較。
傅梧坐在面色蒼白的周自恒旁邊,插科打诨似的說:“他生氣也沒用啊,我已經在醫院陪你了。哈哈,他不敢生氣,晚上還要來我們宿舍睡覺呢。”
頓了頓,傅梧又問:“你昨晚幹嘛要去淋雨跑步?”
周自恒默默無言,有的話不能說不敢說,只能爛在心裏。
傅梧無語。得,掏心掏肺照顧他一上午,甚至還放好兄弟鴿子,這位古墓派自閉兒童“小龍男”還是不肯說實話。
傅梧假裝斥責:“吃飽了撐的去跑步,現在病了,知道錯了嗎?以後還淋雨跑步嗎?有那精神跑步,不如留着和我一起打籃球。”
“你昨晚在打游戲。”周自恒冷不丁冒出一句。
聽聽,這是人說的話嗎?因為我打游戲,所以你就去淋雨跑步?怪我咯?好一個推卸責任。傅梧說:“你非要鍛煉的話,那你可以做俯卧撐、仰卧起坐的嘛!”他又笑嘻嘻地挑了挑眉,低聲說:“早上看到你的腹肌胸肌很不錯哦。”
周自恒微微一笑:“不然也不能背着你跑。”
“啊?”沒想到這孩子還清楚地記得那件事,傅梧可不想回憶起來,一想起就仿佛周圍無數雙眼睛盯着,“中午了,你餓不餓?我去給你買點粥,醫生說了,要吃得清淡些。”
過了半個小時左右,傅梧才買了午飯回來,因為周圍店鋪飯菜大都油膩,他跑了很遠才買到适合周自恒吃的。
這時,周自恒半躺在椅子上睡着了。
椅子是鐵制的,面上刷了一層綠色的漆,沒有被子,也沒有枕頭。周自恒就那麽歪着頭,閉目而眠。
許是因為這個姿勢睡得不舒服,周自恒稍微扭動脖子。傅梧放下餐食,又一次把手臂伸了過去,輕輕地說:“這裏沒有枕頭,要不你委屈一下,躺我手臂,休息一會兒。”
周自恒睜開困倦的雙眼,說:“你回來了。”
不同于醫院大廳的矮座椅,手一伸過去,對方就可以枕着肱二頭肌,順勢倒在肩上;點滴室裏的椅子高一些長一些,椅子與椅子之間的扶手略寬,手伸過去,對方只能枕到小臂上,不舒服。
于是,傅梧往左邊傾過去,腰部直接硌到椅子扶手,手臂終于放在周自恒腦袋上面,随時為他服務。
周自恒又說:“這樣你也不舒服。我不睡了,我們吃飯吧。”
傅太子爺心裏極其不爽,兩次想給他當人肉枕頭,兩次被拒絕。哼,我低三下四,你以為是想吃你豆腐嗎?搞得你是黃花大閨女,我是流氓一樣。都是男生,我不過是想讓你病得稍微舒服一丢丢。不躺白不躺,我手臂很金貴的。
腹诽完,傅梧依舊明朗地笑着,解開袋子:“給你買了一碗皮蛋瘦肉粥,還有一盒水果拼盤,這幾天你都要吃清淡的,別吃辣、別吃太油膩。”
“你呢?你吃什麽?”
“我買了一個煎餅果子,嘿嘿,你現在不能吃,等你好了再吃煎餅果子。”
“一個煎餅果子吃得飽嗎?”
“吃得飽,我不是很餓。來,你的皮蛋瘦肉粥。”
傅梧看了看四周,沒有桌子,只好試試把皮蛋瘦肉粥放在扶手上,又不是很穩,不小心碰到的話鐵定會倒,就只能手捧着粥,笑着說:“皇上,請用膳。”
周自恒沒忍住笑了笑:“哪有生病的皇上自己用膳的?”
傅梧舀了一勺粥,吹了吹,送到周自恒嘴邊,說:“就不怕我下毒毒死你,謀權篡位嗎?”
周自恒心滿意足地吃下這口粥:“我可以直接讓位。”
周自恒現在的位子不過是個病號位,傅梧笑着瞪了他一眼:“我才不想生病呢。”
周自恒含笑說:“你先吃煎餅果子吧,涼了就不好吃了,吃完再伺候我。”
傅梧笑罵:“臭不要臉,得寸進尺。還是你先吃吧,你現在不能吃冷的。”
護士給隔壁病人換了藥水,好心地對傅梧說:“外面有桌子,你去搬一張進來,放在他前面就行。”
額,這位護士姐姐,你的善良體貼來得可真“及時”。
喂不成飯了,傅梧只好出去搬了一張桌子,讓周自恒自力更生,左手打點滴,右手舀粥吃。
吃完飯,兩人又各吃了一點水果。
傅梧笑着打趣:“雖然病了,還是很能吃的嘛。”
“小病而已。”
傅梧斜眼看周自恒:“啧啧,倒在我懷裏的時候,那叫一個嬌弱,看起來可不像小病。”
周自恒紅了臉,抿嘴憋笑,閉上眼睛,不說話了。
傅梧見他臉色比在宿舍的時候好多了,心中寬慰,問:“打了點滴,吃了藥,現在感覺怎麽樣?”
周自恒點點頭,忽而睜眼凝注傅梧,說:“謝謝你,傅梧。”
“謝個屁啊!以後我病了,你別給我一刀就成。”
周自恒輕笑一聲,露出一排潔白牙齒。
護士給周自恒換一瓶藥水,架子上還有一瓶未開封的藥水,約摸還要近一個半小時。
周自恒不知不覺又雙眼迷離,嗜睡如狂,這回是枕着傅梧的二頭肌睡的。
過了十來分鐘,傅梧的腰被扶手硌得生疼,這倒還好,難受的是手臂發麻,失去知覺了。人肉枕頭不是好當的,早知道帶個抱枕出來。
他很想抽回手,又怕驚動了周自恒,只能忍着。
即便病得臉上沒血色,嘴唇發白,即便姿勢不正,周自恒的睡顏還是好看的,皮膚幹幹淨淨,直挺的鼻梁,長長的睫毛,右邊眉毛尾處還有一顆半粒芝麻大小的痣。呼吸聲時重時輕,腹部随之一起一伏。
因為早上沒刮胡子,他的上唇下巴處有新長出來的點點胡須,明豔的少年感在他睡着的時候恣意張揚,醒來就會自動換成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樣。
又因為無法平躺,睡姿歪倒,周自恒身上的黑色T恤往右邊傾去,露出一段修潔分明的鎖骨。
傅梧忍不住伸手輕輕碰了一下他的臉,周自恒竟然就醒了過來,眯着眼問:“怎麽了?”
傅梧慌張地看向別處,說:“沒什麽,有一只小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