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玩偶
大學的第一個月過得非常快,風風火火什麽也沒學到,轉眼就快國慶節。滿校園的喜氣洋洋和生機蓬勃,大家都在謀劃如何為祖國母親慶生,巴不得慶生時間再多上十天半個月才好。
傅梧看着周自恒在搓洗衣服,問:“自恒,國慶節你要回家嗎?”
“不回。”周自恒往衣服上塗肥皂,他的手指修長有骨感,沾了一些水珠。
“那你準備去哪?”
“不去哪,就在宿舍。你呢?”
“我高中同學過來玩。朱仁回家,永北去找女朋友,我已經向永北借好床了。”高中朋友許如知早就嚷嚷着要來浔安玩,這次國慶長假他準備賴在傅梧這。
周自恒頓住了洗衣服的雙手,望着嘩啦啦的流水,問:“是你很好的朋友嗎?”
傅梧笑着說:“當然啊,不然……”他換了一個腔調,裝模作樣,“不然朕怎麽會接見他?對了,你怎麽沒去找你對象?”
“我找了份兼職工作,走不開。”
這是默認有對象?害,還是不清不楚,迂回戰術再次失敗。
傅梧點點頭,若有所悟:“所以開學到現在,你經常晚上周末不在,是因為兼職嗎?”
“對。”周自恒沒想把這件事告訴身邊人的,但對上傅梧的眼神,再不坦白從寬會良心不安。
“做什麽呀?”
周自恒關掉水龍頭,頓了半晌,他同時做幾份兼職,挑了一個說:“家教。”
傅梧像寵小孩子似的,摸了摸周自恒的寸頭,軍訓後他一直留着寸頭,“勤工儉學,恒弟真是好孩子!”
為什麽之前遮遮掩掩不肯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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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梧壓住心裏的疑問,揚了揚眉,開玩笑說:“你給補課的學生是女生嗎?你長這麽帥,小心人家喜歡上你哦。”
“是個高一的男生。”
“男生……男生也有可能喜歡你啊。”傅梧打了個激靈,怎麽會口不擇言說出這句話?
周自恒定定地看着傅梧,傅梧被他看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沒等他回話,就笑嘻嘻地補了一句:“我胡說八道的。你洗你的衣服吧。”
傅梧灰不溜秋地走回座位,好險好險,差點就暴露自己的性取向了。
周自恒抿了抿嘴,似笑非笑。
……
9月30日下午,傅梧在機場接到了高中同桌兼好朋友許如知。
第一眼,傅梧還真沒認出許如知。
以前的許如知戴着大大的方方的黑框眼鏡,總喜歡穿polo衫,配一條遮住腳底的褲子。
而眼前,許如知穿了一件東南亞風情花襯衫,一條黑色五分短褲,一雙黑白相間的萬斯帆布鞋,一雙有綠竹圖案的長筒襪,還戴了一副金絲圓框眼鏡,連頭發都變成了渣男錫紙燙,整個人透着一股濃濃的騷裏騷氣。
從頭發絲到腳跟都不是傅梧認識的那個“許智障”了。
把記憶裏的宅男形象和眼前的時尚達人做了個對比,傅梧忍俊不禁:“許智障,現在越來越臭美了,你不和我打招呼,我都認不出來!穿得這麽花裏胡哨!人都說女大十八變,兒大不由娘。我養你了三年,你這才上大學不到一個月,就被別的野狗騙成這個樣子。”
“臭梧,你就說好看不好看吧?”許如知左手勾着傅梧的肩,右手理了理頭上的卷毛。
“怎麽,談戀愛了?還是有喜歡的人了?”
許如知白了傅梧一眼:“這話說的,有對象了,國慶節還來找你?早不知道你臭梧是誰了。”
“走開你!”傅梧朝許如知的腦門捶了一拳,“等你有對象,我兒子都能打醬油。”
“呦呵,信不信我用面目全非腳踢得你找不着北。”他轉變語調,半用戲腔的語氣,假裝含悲地說:“風華絕代小生傅梧面目全非,淪落街頭,成為乞丐,過完他悲戚戚的一生。”
“呵呵,面目全非腳,還還我漂漂拳呢!你這張口胡謅劇本的本事見長啊!”兩人曾在将手機藏在課桌底下,一起看了三遍周星馳、鞏俐主演的《唐伯虎點秋香》,對裏面的經典片段信口拈來。
許如知并起雙手上的食指和中指,轉了轉,朝傅梧胸口點了兩下:“葵花點穴手!”
……
兩人一見面,打打鬧鬧,許如知一口一個“臭梧”地叫着,一下子将傅梧拉回了苦逼又令人無比懷念的高中日子。
雖然很久沒見,但一點沒生疏。
傅梧領着許如知回了浔安大學,先将行李放宿舍,宿舍空無一人。何永北和朱仁已經離校,回家的回家,找對象的找對象。周自恒呢?傅梧去機場的時候,他還在,還聽他咳嗽了兩聲;回來時,他的座位卻是空蕩蕩的。
許如知将立雪一號樓314宿舍看了個遍,羨慕地說:“你們宿舍真好!宿舍樓好看,跟古建築似的,進進出出要刷卡,我們還得拿鑰匙。你們一間宿舍四個人住,上床下桌,我們是八個人住,上床下床,人太多了。你這還有小陽臺、獨立廁所、獨立浴室、洗漱池,看起來還蠻寬敞的。我們八個人擠死了……名牌大學就是不一樣!”
“你舍友還好相處嗎?”
許如知大言不慚:“我性格這麽完美,當然是和誰都處得來。你舍友肯定也挺好,不然也不會把他的床鋪借給我。有的男生可沒這麽大方,上了大學,我算是見識了,有的人真他麽心眼多,只能是同學,不可能成為朋友。”
傅梧切了一聲:“你以為人人都像我這麽脾氣好,像爸爸一樣包容你嗎?”
“啊呸,臭不要臉。”許如知追着傅梧打,跑下樓。
兩人在食堂吃了沙茶面。
許如知喝了一口濃濃的湯汁,湯足飯飽,“你總和我說你們學校的沙茶面好吃,今天也算吃上了,确實好吃。”
傅梧學着廣告裏面的聲音:“好吃你就多吃點。”
許如知将身子前傾,擠眉弄眼:“你們學校美女真多,看得我眼花缭亂。”
傅梧擡了擡眉毛:“要不您老今晚睡在至善廣場,那裏人來人往,看美女最方便。”
“那不行,得你在我旁邊,才有回頭率。”頓了頓,許如知又開口:“臭梧,這麽多美女,沒有你看上的?”
“小智障,這就是你此行的真正目的?打聽我的終身大事來了?”
許如知連連擺手:“你別叫我許智障,人多,聽見了不好。智障就算了,還小?難聽死了!我不小,不信拿出來比比。”
傅梧翻轉手中的筷子,敲了敲許如知的手:“這破路你也能開車?你以為我怕你?叫了這麽多年,改不了口,你愛聽不聽。”
許如知傻乎乎地笑了笑:“說起來,要不是你幫我,我還考不上一本呢。來,我以你最愛的雪碧代酒,敬你一杯。”
兩人碰了碰雪碧瓶子。
之後,兩人在校園裏散了散步,坐在天鵝湖邊上的臺階上暢聊。
回想起高中歲月,雖然起早貪黑、熬夜困倦,日子确實很苦,但有追求有目标,那種日子至今閃閃發光,就像一杯苦茶,回味無窮。上了大學後,卻堕入了迷蒙蒙的霧裏,一時間失去了前進的方向,簡直不知道人生的下一步該朝哪去。
為慶祝國慶節,天鵝湖對面的大學主樓的燈光全都開了,流光溢彩。傅梧的目光追着其中一道紅光,感嘆道:“命運真巧,大家都散了,天涯海角。”
他不是個多愁善感的人,見到許久不見的老朋友,才突然有感而發。
“臭梧,你不是最喜歡數學嗎?那麽難的數學卷,你還能考145分。我記得你說你想學數學,怎麽去了中文系?”
“被調劑的,沒辦法。以後看有沒有機會轉專業吧。你學土木工程,怎麽樣?”
許如知雙手往後撐,仰着身體笑:“我都聽說了,畢業後去工地。以後你看到我,我就是一個戴着安全帽、蓬頭垢面的的搬磚仔。”
“那我負責寫你們建築生産的材料。聽學長學姐們說,學中文就是萬金油,什麽都能幹,當老師、考公務員、進企業寫材料。不過我不行,我學不起來……”
“男人別輕易說自己不行。”許如知雙眼一眯,十足十像個西門慶。
傅梧恨不得掐死許如知,你這大學學得什麽亂七八糟的?
趁着天色尚早,兩人到學校對面的商業街買了兩杯牛油果奶昔。對面有一家新開的禮品店,門口站着一個套着唐老鴨服裝的卡通人偶,搖搖擺擺地對路人招手示意。
許如知捧着奶茶驚叫:“唐老鴨!走走走,我們去合張照!”
傅梧:“……”兩個大男人跑去和玩偶合照,太幼稚了吧!還要捧着牛油果奶昔,擠出燦爛的笑容,很游客風格。
沒辦法,誰讓他自诩是許如知的爸爸,爸爸就得包容兒子。
兩個人走到唐老鴨跟前,許如知負責交涉,傅梧負責擺酷。請路人給他們拍了一張,還不夠;許如知又讓傅梧給他個人和唐老鴨拍一張。
工具人唐老鴨很配合,任由傅梧和許如知在他面前上蹿下跳,言笑嘻嘻。
許如知還不滿足,又讓傅梧站過去,要給他和唐老鴨來張合影,說來都來了,多拍幾張,到時候發朋友圈有選圖的餘地。
“得,你發朋友圈什麽時候單發過我?”傅梧嘴上這麽說,卻不願掃了許如知的興致,走到唐老鴨面前。
“你離唐老鴨那麽遠,靠近一點!”許如知忍不住擺手指揮。
得寸進尺!
公衆場合,傅梧只想趕緊拍完趕緊溜,不情不願地湊近唐老鴨一點,高高大大的唐老鴨居然挽住了傅梧的肩。
傅梧擡頭一看,只能透過網格微微看到唐老鴨的眼睛。唐老鴨擡起頭,示意傅梧看鏡頭。
某一瞬間,傅梧覺得這個人眼睛很像舍友周自恒。
拍完照,許如知走過來攬住傅梧的肩,給他看照片:“唐老鴨很配合你哦。”
傅梧心不在焉,回頭看唐老鴨,發現唐老鴨也正看着他,旋即扭過頭去,繼續搖搖擺擺。
傅梧莫名其妙來了句:“我們穿短袖都流汗,他穿玩偶服應該很熱吧。”
“肯定熱。北方都入秋了,浔安還跟夏天一樣。走,回去吧。”
直到傅梧和許如知雙雙消失在拐角,唐老鴨才收回失落的眼神,流的汗仿佛進了心坎,洇成一圈一圈的苦澀。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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