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同床
傅梧和周自恒穿的都是背心短褲。
關了燈後,黑漆漆得伸手不見五指,等眼睛适應周圍的黑暗後,就可以看到對方露出的胳膊和腿,白花花的,晃眼。
尤其是傅梧,膚色冷白如月,穿着綠背心黑褲子,映襯之下,露出的脖子胳膊小腿更加惹眼。
傅梧神思不屬地玩手機,滴溜溜地轉着一雙眼睛偷觑周自恒,明明什麽也沒幹,就是搭個伴擠一床而已,怎麽就緊張得有點哆嗦?
忽而聽到周自恒走路的踢踏聲,又聽到他解鎖手機、鎖屏手機的聲音,來回數次。難不成他也緊張?
也是,初次見面就同睡一張床,擱誰身上誰都不自在。
事已至此,騎虎難下,只能硬着頭皮睡完這一晚。
周自恒先開口:“你先上去吧。”
傅梧想說你的床你先上,給我留點位置就行。但他嘴黏上了似的,半個字都吐不出來,“嗯”了一聲,乖乖地沿着床梯爬上床。
周自恒磨蹭半晌才上來,人高馬大地壓過來,一片陰影投在傅梧身上。
傅梧自覺地給他騰位置,一面在心裏計算:“這張床寬0.9米,我的肩寬45厘米,他的肩寬應該是50厘米左右,加在一起就是95厘米,明顯超過床寬,這他媽就尴尬了!”
果然,兩個男生都躺下後,擠得滿滿當當,饒是兩副肩膀一上一下地錯開,稍微一動還是會碰到彼此的肌膚。
周自恒的肌膚冷冷涼涼的,和他給人的感覺一樣,在這個悶熱的夏天夜晚就像觸到一塊薄冰,很舒服,不過傅梧不敢久留,每次不小心相碰都會含羞草似的立刻縮回手腳。
到底臉皮薄,有些不好意思。
周自恒将枕頭遞過去。傅梧不好意思,已經睡了他的床,怎好又霸占他的枕頭,便笑着推辭:“我不用睡枕頭。”
“你練過鐵頭功嗎?”周自恒本想開個玩笑,可他聲如悶鐘,語調完全沒有玩笑的意思,倒像是故意說出來膈應人的。頓了頓,他發現傅梧沒有接話,知道自己講笑話不成功,自我無語,就從身側拿出一個龍貓形抱枕,放在頭下,解釋說:“底下是涼席,沒枕頭,硌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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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梧明白過來,笑了笑:“我豈有反客為主的道理?我睡抱枕,你睡枕頭。”
他伸手去抓周自恒腦袋下的抱枕,一不小心摸到他的耳朵,周自恒立馬臉紅耳朵紅,好在黑暗裏對方看不見。
黑暗裏無端生出朦胧的暧昧。
傅梧聞到周自恒身上淡淡的清香,對方的呼吸直撲撲地呼到他臉上,勾得心情略有些澎湃。他很鄙夷自己的這種心理,認識不到一天,不至于不至于,況且人家和你不是一路人。
周自恒将頭一擡,把抱枕讓給傅梧,往腦袋下塞了枕頭,喃喃地說了句:“客氣啥。”
傅梧調整心緒,大大方方地側過身子,又往裏面挪了挪,恨不能将自己烙成一塊薄餅,不和周自恒有分毫的肢體接觸。
為打破沉默,他保持正常的聲音和語調:“還得謝謝你,不然大學第一天晚上我就睡硬床板了。”
周自恒似乎無動于衷,躺在床上紋絲不動,“小事,不算什麽。”
畢竟是确定性取向後頭一回和男生躺床上,還是陌生人,又是個帥哥,傅梧的緊張中含了一點難以察覺的喜悅。他悄悄吐口氣,按住撲通亂跳的心,試圖多說話來緩解不寧心緒:“其實我高考第一志願是經濟,第二志願是管理,都沒上,被調劑到人文學院的,要是我的高考分數再高一點也許就能上。”
如果傅梧真去了別的學院,兩人可能一輩子都不認識。
周自恒兩只手搭在腰間,右手輕輕拍着左手,聲音沉沉:“大一下學期可以通過考試轉專業。我第一志願也是經濟類,沒上;第二志願就是中文類。”
難得周自恒金口多言,傅梧順着他的話往下說:“那你會轉專業嗎?”
“不會。都是我想選的,不會轉。”周自恒頓了頓,“你呢?”
“不知道。”傅梧還沉浸在考上重點大學的興奮中,沒時間更沒心思考慮後續學習。
天南地北瞎扯一通,緊張感才漸漸消失。但一旦停下嘴,對方的呼吸聲鑽入耳朵,身上的沐浴露香味鑽入鼻子,還時不時腳碰到對方的小腿,雖是無意中貼靠,但好歹是肌膚相親,又勾起煩躁的情緒。
時間被拉長了似的,一分一秒,能清楚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怎麽還沒入睡?想什麽呢?快睡快睡,傅梧在心裏默默地數起羊來。
宿舍樓外時不時傳來三四個人說話談笑、騎自行車、拍打籃球、蟲鳴唧唧甚至空調呼呼等各種聲音。平時察覺不到的聲音都冒了出來,聲聲入耳,更讓人睡不着。不過聽到這些遙遠的聲音,傅梧的躁動會減弱一些,似乎這些雜亂之聲可以證明他的清白,他對躺在旁邊的周自恒可沒有任何非分之想。
漸漸有兩個人說話的聲音越來越近,就在宿舍門口。
一個男生問:“是這吧?314?”
另一個男生聲音含糊不清,還拍了兩下門,吓得傅梧不自覺地捏緊了拳頭,保持警惕的狀态。
“卡給我,我開門。真是服了,喝這麽點酒就爛醉如泥!诶诶诶,別倒下了啊。”
只聽得卡刷門的“滴滴”聲,傅梧心跳到嗓子眼,不是吧不是吧,外面那兩個是另外的舍友?他們進來看到我和周自恒躺在一張床上,怎麽想?這下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這門怎麽打不開?”外面的人又刷了一次卡,“滴滴”,門依舊沒開。
傅梧垂死病中驚坐起,準備下床,做賊心虛似的輕聲說:“我下去看看。”
很快,他就意識到自己緊張個屁,有正當的理由睡周自恒的床,兩人清清白白,怕什麽?這麽小心翼翼,反而顯得此地無銀三百兩。
周自恒睡在外面,曲起腿攔住他,說:“別緊張,應該是走錯了。”
傅梧:我緊張得很明顯嗎?
接着聽到外面罵罵咧咧:“草,214,白跑一層樓,媽的!就不該讓你喝酒,累死老子了。走,下去!”
宿舍外重新安靜下來,傅梧舒了一口氣,又躺回去,罵了一句:“瞎搞!不早了,睡吧。”
“嗯。”
許久才靜下心來,但傅梧還是毫無困意,腦子清醒得跟吃了興奮劑似的,一會兒想想大學四年該怎麽過,一會兒又在想浔安有哪些地方好玩,想來想去,最終落腳點還是旁邊躺着個人讓他睡不着。
他平時睡覺都是四仰八叉地擺成一個“大”字,現在側躺不舒服,又不敢亂動,不知周自恒睡着沒,會不會吵醒他?
“還沒睡着?”周自恒能感覺到躺在旁邊的男生小幅度地動來動去,就主動開口問,反正他也睡不着。
“大學第一天,興奮,輾轉難眠呀。你也沒睡?是不是太擠了?”傅梧索性翻過身躺平,很容易就胳膊貼胳膊,腿貼腿。
傅梧腿上光滑無毛,碰到周自恒的毛腿,觸電似的被紮到了。他往裏挪了挪,盡量不碰到周自恒。
“碰到了也沒關系,都是男生。”
傅梧:這麽說一定是直男。你沒關系,我有關系呀。一碰到你,就跟點了火似的,渾身血液都湧動起來。啊啊啊,還不如去睡酒店。
不過他還是裝出從容淡定的樣子,很自然地把手搭在周自恒胳膊上,捏了捏,笑着說:“肌肉不錯嘛,看得出來平時經常鍛煉。”
“暑假在家練的。”
傅梧側過頭瞄了一眼,周自恒的肩膀雖然說不上多厚,但很結實,一看就是練過的。不像自己,整個暑假都在吃喝玩樂,胖了一圈。
兩人又閑扯幾句,不知何時才睡着。但空氣中始終彌漫着若有似無的緊張感,纏繞得傅梧半睡半醒,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沒有睡着。
旁邊這個高大個的存在感太強了,一凝神一靜心一翻身,就能聽到聞到碰到,簡直煩躁。
果不其然,睡到一半傅梧驟然醒了,發現自己竟然抱着周自恒,頭枕在他的左肩窩裏,左手放在他的右胸上,因為對方穿的是背心,手的一半直接摸着他的肌膚;左腿還搭在他的腿上,就像小孩子抱着一個大型娃娃。
卧槽,什麽時候抱着他的?他沒反應?
平地一聲驚雷,傅梧立馬頭腦清醒,眼睛瞪得銅鈴大小,不敢叫不敢亂動,在周自恒身上停留思索三秒後,才輕悄悄地從他身上退下來,比做賊還心虛還慌張。
心髒砰砰跳了百來下,見周自恒沒醒,傅梧才瞠目結舌地放下心來。萬一他醒了,産生誤會,豈不大型社死現場!
再一回憶剛才的感覺,周自恒的身體暖暖的,抱着挺舒服,有點意猶未盡。呵呵,原來任憑帥哥再高冷,抱在一起也是暖的。
早知如此,剛剛假裝沒醒,繼續抱着他睡到天亮豈不賺到?
借着月光,傅梧可以稍微看清周自恒的睡顏,眉目深邃,鼻梁高挺……莫名想起電視劇裏情人在對方睡着後,摸他臉的情節。
傅梧掐一把自己的臉,熄滅腦袋裏想摸一下周自恒的想法。他一看就不是同類人,不要牽扯,不要沾染直男,會變得不幸。
一個人吹空調要蓋被子,兩個血氣方剛的大男孩躺在一塊,溫度傳導,根本不會覺得室內溫度低,不約而同地将薄被踢到腳下。
傅梧小心翼翼地坐起來,将被子提過來,瞥見周自恒裆|部撐起了一個高高的帳篷。
呃……
平地一聲驚……大驚雷!傅梧腦袋裏瞬間行星大爆炸,嗡嗡響個不停。只有在小電影裏才能看到的畫面,就這麽猝不及防地闖進眼簾了???沖擊力直接爆表!
好在傅梧很有道德修養,愣愣地瞅了十秒後,強行壓住洶湧心緒,提起薄被蓋住身子,複轉過身去,心情久久不能平靜,帳篷畫面揮之不去。
今日定非黃道吉日,什麽什麽都不順。
他聽見心髒咚咚咚地亂跳,想扭過頭去沒皮沒臉地再看一眼高高大大的帳篷,可道德心和自尊心不允許,将他的頭死死地摁在抱枕上。
不知過了多久,他的臉才不燙,心跳也緩下來,天漸漸亮時才迷迷糊糊地重新入睡。
早上八點半醒來時,床上只有傅梧。他坐起來喊了兩聲“自恒”,都沒人應,打開手機,也不見對方給自己留言。
更要命的是,他發現沒蓋被子的自己也支起了帳篷,那周自恒起床的時候會不會看到他的帳篷?就像昨晚他看到的那樣?
社死社死!這下傅太子爺的臉可丢到太平洋去了,才和舍友周自恒認識不到一天,又是尿急又是睡覺還支帳篷,以後還怎麽相處?
傅梧咬牙切齒地下了床,一番捶胸頓足後,安慰自己,沒關系沒關系,依周自恒那鋸了嘴的葫蘆,什麽話都不會傳出去。互相裝聾作啞,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今天涼席和被子就到了,尴尬事情不會再次上演。
勉強給自己打了一劑鎮心劑,洗漱完,傅梧去食堂吃了早餐,回來後依然不見周自恒。奇怪,這人去哪了?
傅梧閑着無聊,給對方發了條信息:“一大早去哪了?”假裝若無其事,絕不先提昨晚的事,不然就是不打自招。
半小時後周自恒才回了一句:“有點事出門了。”
回了等于沒回。
“中午回來嗎?一起去食堂吃飯?”畢竟宿舍暫時只有傅梧和周自恒,偌大的學校,他只認識這一個人,只能暫時和這個人相依為命。
對方隔了十多分鐘才回:“不回,晚上才回。”
“那晚上見。”傅梧一面喝酸奶一面回信息,回過神來發現,他回周自恒是秒回,周自恒回他簡直是輪回。
聊天記錄就停在這,周自恒沒有再回任何話。傅梧也懶得多想,暫且将他抛在腦後。
但沒多久,傅梧腦海裏自動播放昨晚所見所聞,炸煙花似的,很快就渾身燥熱起來,心裏頭癢癢的,龍吟虎嘯般欲傾瀉而出,忍不住關門拉窗簾來了把傳統手藝。由于抽紙不及時,弄得滿手都是。擦幹淨,扔衛生間沖掉,開窗通風,不讓任何人察覺出痕跡、聞到味道。
一番折騰後,火滅了,如佛如聖,清心寡欲,頓覺往事如煙。
和爸媽視頻電話,又找高中好友聊了聊,收了快遞,傅梧終于将床鋪好。
下午,另外兩位舍友先後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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