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章節
若堅持不說,今日是走不出這冷香閣了。男子艱難地開口:“上次在來的路上,有一晚——就是我跟你講我的故事的那一晚……”看到女子詢問的眼光,他硬着頭皮補充道,“你大概做了個噩夢罷,夢裏還聽得你叫他……”
發覺落緋的難堪,他又急急地搖手:“我只聽見你叫了一句葉師兄,還叫了一句師兄,還有一堆話聽不清楚……其他就沒什麽了……甚至,連他叫什麽名字我到現在還不知道……真的!”
沒有聲音,秦朗越擔心地瞟了女子一眼,夏落緋精致的臉謾蹀表情。
長久時間過去,落緋長籲一聲:“沒事。這本也沒什麽好遮遮掩掩的。”
秦朗越松了一口氣,也不敢再說什麽,怕一開口又引起不快。紅衣女子低下頭,屋子寧靜如初。
最終,還是好奇心占了上風,在安分了半柱香不到的時間之後,秦朗越又一次惴惴開口:“那個……葉公子他來找你什麽事啊?”假裝無意問起,然而語氣中的關切卻是怎麽也掩飾不了的。
“沒什麽事。還不是為了他的好師父。”夏落緋頭都沒擡,淡淡地回答。
“哦?他是要你放了白岑麽?”顯然,這個回答讓華衣貴公子舒心不少,他感興趣地追問。
女子看了他一眼,頗為苦澀地說:“清武堂的人來此不就是這個目的……”
“那你答應了麽?”秦朗越急問。不知道為什麽,他是希望她放了白岑的。這樣,清武堂的人就可以回去了。一切,又可以回到井然有序。
紅衣女子無奈地搖頭:“人不是我帶回來的,這件事我也不能決定。要想把人帶回去,他們還得找素晰……”
秦朗越若有所思地點頭——從上次來看,落緋與那個司宮,的确還是自顧自的好。
“你知道他還跟我講什麽了麽?”落緋含笑看着暗自點頭的秦朗越,“他說,以前是清武堂誤會我了,師父的所作所為見死不救也許有他的苦衷……真是可笑,好像我還是當年那個不谙世事,什麽都不懂的小徒弟,眼巴巴地等着清武堂接自己回去……”
秦朗越看着她說話,一動不動——女子聽似冷漠的話,實際又包含了多少的心酸!紅衣女子慢慢站起身,移至窗前:“其實我早就知道了,那個副堂主是雄譽門的餘黨。雄譽門當年那麽針對清武堂,後來被殲滅,自然心生不服。副堂主便是他們那邊的人,暗潛在清武堂那麽長時間,不過是為了清武堂那本武學精髓。
那本書,不僅記載了清武堂所有的至高武功,更重要的,是它還記錄了所有與那些武功相克的絕學。百年清武堂,只要有了那本書,滅了它,簡直易如反掌!
副堂主就是為了那本書才待在清武堂那麽久。他掩飾得那麽好,就連白岑也沒有發現他的真實身份。而我,卻無意中發現了這個秘密。
那一天,白岑交給我一封密函,要我交給副堂主。
副堂主不在房裏。把密函放在他桌上之後,我就轉身離開——有些地方,是我們這些弟子不該久待的。轉身的時候,我看到副堂主的床上,折疊好的被褥之下似乎壓着什麽。出于好奇,我小心地掀開了錦被。
棉被之下,是黑色的夜行衣。這本來也沒什麽奇怪的——副堂主,平日自然有很多不為人知的行動,所以,我暗自笑了笑就打算放回原處。
就在這時,一樣東西從夜行衣中掉落出來。定睛一看,躺在地上的是一塊腰牌,而這塊腰牌上寫着的,竟是雄譽門!
我正詫異,身後傳來副堂主的聲音,我這才發覺自己剛才忘了關門。副堂主不知在我身後站了多久,他看看我,又看看地上的腰牌,似乎想明白了什麽。
‘你在這兒做什麽?’他的聲音竟然有些慌亂。
‘我……師父有封密函要我交給副堂主……’我心虛地回道。
他審視着我,懷疑地問:‘密函呢?’
‘喏,在書桌上。’我努力使自己的聲音歸于平靜,同時表現出一副乖順的樣子。
他點點頭表示我可以走了。我松了口氣,放下手中拽得緊緊的夜行衣,逃也似的離開屋子。豈料,還沒走遠,副堂主又叫住我,假惺惺地說,那塊腰牌是從雄譽門被殺門徒身上搜來的,還說這是機密,要我守住自己的嘴,不得亂說。
我只顧一個勁兒點頭,飛快離開那個地方。然而,就算是傻子也明白事情絕非是副堂主所說的那樣。
從那天起,我就察覺副堂主開始有意排擠我。甚至,我能感受到他仇恨的目光。
從來,我都不喜管閑事,所以也就沒把這些放在心上,更沒有告訴其他人。一個是清武堂的副堂主,一個只是涉世未深的黃毛丫頭,任何頭腦清楚的人,都不會相信我的一面之詞。而且,我深信,就算副堂主敢幹出什麽壞事,白岑也必定會有法子應對。
沒想到,我的沉默并沒有換來副堂主的善罷甘休。食人的惡狼終于露出了它的本性。
清武堂的武學精髓被盜!
而那一天,恰巧我在藏書閣值掃。
清武堂律,任何人不得無顧靠近藏書閣,藏書閣只對武功到達一定層面的弟子開放。于是,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了我。
也就是這個原因,迫使我被逐出了清武堂。
那一天,其實我本可以将副堂主的真正身份公諸于衆。話至嘴邊,卻被狡猾的惡狼堵住。索性,我不再開口,現在想想,我當時也是藏了怨氣的。
我早就知道一切原委!可我就是倔強地不肯低頭。他們不相信我,我寧肯負整個清武堂!葉書懷他以為告訴我這個就能讓我消了氣,他不知道,傷口一但有了,就再無法愈合到和原來一樣了……”
女子長長的敘述消散在彌漫甜香的屋子,兀自缭繞。她的聲音波瀾不驚,卻聽得身邊的人眉宇深鎖——她在清武堂受了如此委屈,這麽看來,現在她對清武堂所做的,的确不算過分。
秦朗越走到落緋的身後,看着她單薄的背影,心下一動,伸手從背後抱住了她。感受到男子的動作,落緋的身子僵硬着,然慢慢就放松下來,頭輕輕地靠着他的肩。
“我很壞呢,小小年紀就學會了報複……”落緋自嘲。
“不,你只是太委屈了。若換做是我,也會這麽做。”秦朗越說,停了停,手臂用力,将女子反過身,他看着她流水般通透的眼睛,認真地說,“答應我,以後別讓自己那麽苦了……”話音未落,華衣男子突然低下頭,在女子的嘴側留下淡淡的吻痕。
落緋久久地看着他,然後,環住他的腰。
只有在你懷裏的時候,我才會覺得,自己是真實存在,被人疼愛的。
就這樣,放下我所有的牽牽絆絆,暫時忘卻我對那個人的所有依戀。讓我睡在你的懷裏,哪怕一刻。
找回完整的我。
當戴着鬥笠的男子推開小門的時候,書桌前的人擡起頭,迎上他的目光。
書桌前的人正在看着一卷紙,上面圈圈畫畫,似乎是什麽地方的地圖。看到來人,他緊鎖的眉宇松了些許。
旁邊,一個白衣的女子聽到聲音站了起來。她長得甚是清秀柔美,然而或許因為休息欠佳的緣故,她的臉上有淡淡的疲倦。
戴着鬥笠的男子關上門,在一張椅子上安坐下來,也不說話,只是安靜地繞着手指,眼神落在從窗格灑落進來的陽光上。
“你來了……”葉書懷朝男子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
戴着鬥笠的男子倒也不客氣,只是輕輕地點頭回應。
葉書懷略一沉思,旋即開口:“其實今天找你來,是想商量一件事。”說完,看了白泠霜一眼,女子颔首示意。
“哦?”莫辯雖然口上這麽說,然而語氣間卻沒有疑惑,仿佛心中早已料到。
葉書懷看着他,說:“今天我去找過舞蝶宮宮主了……她們不肯放人。”
鬥笠下的臉動了動,好像很感興趣:“傳聞舞蝶宮宮主以前曾是清武堂的弟子,原來是假的。”
“不。是真的。”白泠霜黯然道。
“真有此事?那為什麽連這點事都不肯幫忙?”莫辯不解地問。心中恕貅——莫非真如傳言,這個小弟子與清武堂已是不共戴天?!
葉書懷搖着頭:“說來話長……總之,我們這次一定要救出師父,所以,我和泠霜決定,還是按原定計劃進行,希望莫辯先生能慷慨相助。”似乎是有意回避,卻直白地道出了用意。
事已至此,他已沒有別的辦法。雖是無可奈何之舉,然除此以外,無路可走。
落緋,你說,我能怎麽樣?我還能怎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