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節
夏落緋,供認不諱,回答得很直截了當。
“是你親自動的手?”紅衣女子追問。
素晰點點頭:“有問題麽?”
夏落緋看着她:“你不覺得這樣太草率了麽?”
素晰妖嬈地笑着:“這麽說,宮主是要治我‘私自行動’的罪?”
夏落緋又喝了一口茶:“司宮哪裏的話,落緋豈敢。”
素晰低着頭,笑:“若要治罪,也無甚不妥,妾身的确是擅自做了決定,有逾越之嫌。”言語之間,逼人之勢已鋒芒畢露。
夏落緋放下上好的瓷杯,不動聲色地笑着,流水般通透的眼裏看不見底:“司宮說笑,落緋是司宮一手提拔的,恩師之情,沒齒難忘。”
素晰卻不以為意:“宮主太念舊情,妾身惶恐。”
“只是……”夏落緋遲疑地說。
紫衣女子正了正身,看着她。
“只是落緋鬥膽問司宮,白岑所犯何事,竟逼得司宮親自動手拿人?”
麗人似乎早就猜到落緋會問這一點,她整理着袖子,頭也不擡地說:“清武堂近年處事過于高調,不整頓整頓怕日後難以馴服。”
夏落緋聽了這般敷衍的回答,只是淡淡地微笑:“司宮所言有理,落緋倒忽略了。”
素晰擡頭,嘴角勾勒出妩媚妖嬈的微笑:“能為宮主分憂,是妾身的榮幸。”
兩個女子的唇角一直帶着微笑,和諧與友好好像充斥着整個寝閣。
素晰百無聊賴地翻着小桌上的書,一雙美目流露出的倦怠,堪比尤物。
夏落緋也似乎并不急着走,頗有興致地環視着暖玉閣。
“聽雨早上跟我說,倚月樓住進了人。”素晰道。
聽風、聽雨、聽雪是司宮素晰的侍女。
“是。”夏落緋謙恭地答。
紫衣麗人顯得很有興趣:“哦?是宮主帶回來的人麽?”
“是。”夏落緋依舊只答一個字。
“聽雨還說,好像是個男子。”素晰接着說。
“是。”
素晰停止了翻書頁:“宮主,請恕妾身不敬。舞蝶宮的規矩,不用我多言了罷?”紫衣麗人挑着眉。
“是。舞蝶宮既為落緋所管,一規一矩盡在心中。”夏落緋垂首。
“那麽,舞湘宮主蝶璎司宮開創舞蝶宮以來,最嚴格的一條規矩,宮主不會不知道罷?”素晰看着紅衣女子。
“是。舞蝶宮不得進男子。”夏落緋答。
素晰點頭:“宮主冰雪聰明,應該知道妾身的言外之意了罷。”
夏落緋擡起頭:“宮門規矩,的确如此。然舞蝶宮自開創以來,破此規者亦是多不可數。雖然這些到過舞蝶宮的人都守口如瓶,故江湖中人無人知曉。但壞了規矩就是壞了規矩,即使不說,也不代表沒做!”
素晰看着夏落緋,落緋眼裏的深意像無底洞般不可捉摸。兩人對視着,默默無語。
然後,素晰低下頭:“好吧,他可以留下來。但不能太久。”
夏落緋綻開笑容:“司宮大義。”
素晰搖頭:“是宮主言之有理,妾身怎敢說不?”
“那,落緋就告辭了,司宮好生休息。”說着,站起身。
“聽雨,送宮主。”素晰招來侍女。
“不必了。”落緋擺擺手。
素晰輕笑,揮手示意聽雨退下:“那就恕不相送了。”
夏落緋轉身,走到門口之際,傳來素晰妩媚的聲音:“宮主,妾身此舉或許也是替宮主着想。”
很有深意的一句話,但夏落緋沒有轉身,打開門離開了暖玉閣。
層層疊疊的帷幔輕輕飄動,倚榻上的紫衣麗人微微嘆氣,柳葉眉微皺。
倚月樓的那個男子應該不簡單罷。
輕透的帷幔。馥郁的香霧。沉重的嘆息。糅合在忽明忽暗的光線下,兀自流動,宛如一夢。
夜宴
這幾天在舞蝶宮的日子讓秦朗越覺得就是換他做天王老子,他也不幹。
放下舞蝶宮美味的食物,舒适的軟床不說,光是那些見到人就會低下頭的美貌宮人就夠他目不暇接了。
這些女子現在都已經适應了舞蝶宮有男子的日子。剛開省觚們不知道時,不小心撞上他閑逛,臉上驚訝、恐懼、害羞的表情真是讓秦朗越忍俊不禁。
言棋言書對他的态度也漸漸熱絡了起來,不再像幾天前夏落緋把她們派給自己時那般的心不甘情不願。
秦朗越在舞蝶宮不是吃,就是睡,再或者就離開倚月樓,四處逛逛。
除了言棋言書,其他宮人似乎打定了主意不去理會這個不速之客,秦朗越對她們說話,她們也是不理不睬,有時索性掉頭走開。留下華衣男子一個人在那兒自讨沒趣。
夏落緋自從回了舞蝶宮就再沒來看過秦朗越,甚至不來問問他是否适應舞蝶宮的生活。不過,恐怕這世上沒有人會不适應這樣的生活。夏落緋似乎很清楚秦朗越在這兒甚是快活。
每天,秦朗越總是睡到自然醒。言棋言書會把精致的早點準備好,随時侍奉他起床。起床之後,無所事事的秦朗越會爬到倚月樓的樓頂,發上半天呆,或者走出去随便逛逛。好在舞蝶宮足夠大,不然像秦朗越這樣的閑人,就不會安安分分到現在了。
到今天為止,除了言棋言書一再阻止,不讓他靠近的暖玉閣還有落緋的冷香閣,其他地方他都走遍了。舞蝶宮的鋪張奢華是一般百姓無法想像的,就連他這樣從小生活條件優越的人,也是吓得不輕。
舞蝶宮給人的印象除奢華,還有就是美了。舞蝶宮的美是富麗堂皇與別具一格相結合的美,那種美看多了不會讓人心生厭倦,反而愈有韻味。
秦朗越覺得,舞蝶宮最美的地方莫過于聖園了。
聖園處在舞蝶宮後面,十分僻靜。清幽的小道過後,就是繁花似錦的花卉與成群結隊翩飛的蝴蝶。
那些舞動的生靈,就好像帶有與生俱來的靈力,能瞬間迷住人的心智。
第一次來的時候,秦朗越呆在那兒半天,動都沒動,只是癡癡地盯着舞蝶,着迷一般。若不是言棋喂了他一顆丹藥,他真懷疑自己會呆在那兒一輩子。
回過神的秦朗越問的第一句話就是:“那是什麽?”言語間的陶醉讓人向往。
言書看着聖園中欣欣向榮的盛景,輕輕地回答:“舞蝶。”那樣的小心,仿佛是怕自己一不小心打擾了這樣唯美的場景。
“舞蝶?”秦朗越百思不得其解,“什麽是舞蝶?”
言書看都沒看困惑的秦朗越,悠悠地說:“舞蝶是世上最美的生物。”說話時那種神情,就像迷醉一般。
“舞蝶是蝴蝶——永遠翩飛,不會停歇的蝴蝶。它們生來最聖潔的使命,就是舞蹈,不停地舞蹈。它們不會停止,不會停下來呆在任何一朵花上。它們就是要舞蹈,舞出最美的一刻,直到死亡也不會停下……”言書的聲音飄散在馥郁的花香中。
秦朗越呆呆地不說一句話,對于這樣執著的生物,能做的也只有默默地敬佩了。
“世上沒有不會迷醉在舞蝶舞蹈中的人。所有的人都愛美的東西,然而,不是所有的人都看得到在那樣美的背後,舞蝶的一生是何其短暫。”言棋低着頭說。
“每只舞蝶在成年後最多可活一個月。短短的一個月就是舞蝶最美麗的一生。人們只看到它們人前絕世的舞姿,沒有人意識到那樣的一舞之後,等待它們的将是最冰冷、最黑暗的死亡……”
言棋的話像一把利刃,深深刺進秦朗越的心髒,他不敢相信地看着花間飛舞的蝶群——如此美的靈物,它們的生命真的只有這麽短暫麽?
“雖然只有一個月的生命,然而每只舞蝶都是竭盡全力讓自己最美的一刻留在人間,而不是想方設法怎樣才能活得更長。它們不願像普通蝴蝶那樣,累了就停靠在花朵上,它們要的,就是不斷地、持久地舞蹈。”言書出神地接住言棋的話,“舞蝶是真正值得我們尊敬的生物。”
都是司蝶女吏出身,這兩個女子對舞蝶的感情,就像多年生活在黑暗中的人依賴光明那樣深厚,一言一語盡自肺腑。
秦朗越認真地觀察着在花間振翅的舞蝶——它們,是否會後悔呢?
也許,不會。
就像言書說的那樣,它們或許真的不在乎生命的長短,它們要的是冗長中的精彩短暫,只要那片刻的美麗。
那次之後,秦朗越但逢有空,就一個人跑去聖園,看着那些決絕的生物。
他知道自己不能做什麽,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讓自己努力記住每只舞蝶最美的瞬間。
僅此而已。
這一天,秦朗越早上醒來,突然覺得自己很空虛,就連平日裏最喜歡的水晶糕也是咬了兩口就放下了。來了舞蝶宮好些時日了,她難道就當真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