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節
夏落緋謾蹀表情地看着他。
“不過……”他拉長尾音,“如果,你現在摘下,我可以考慮不去。你說,怎麽樣?”
夏落緋看着他打着如意算盤,笑出了聲:“我……”她惟妙惟肖地模仿着他的口氣,“還是帶你去舞蝶宮吧。”
秦朗越失望地低着頭,長長的眼睫毛投下一大片陰影。
夏落緋也不理睬他。共同趕路這麽多天,她對這個衣着華麗的翩翩佳公子已經了如指掌。
果然,不多會兒,他就擡起頭,臉上又雲開霧散。他挪了挪身子,示意夏落緋坐下:“哎,你叫夏落緋?”
紅衣女子挨着他坐下:“知道還問。”
“那我以後可以叫你落緋啰。整天哎來哎去真麻煩。你也可以叫我朗越。”他一本正經地說,用詢問的眼神看着旁邊的女子。
“随便吧。”夏落緋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秦朗越似乎對這個回答很滿意,他笑着盯住夏落緋,似乎想從那層看似很薄的面紗下看清寫什麽:“你知道麽,你很不一樣。”
女子頗有興趣地看着男子:“怎麽不一樣?”
他煞有介事地說:“你沒問我從哪兒學的踏浪三式。”
“這個,很多人問麽?”她反問。
“是。很多人。所以我都不敢輕易用踏浪。”他顯得很委屈。
夏落緋笑了笑:“本來也想問。後來突然就不想問了。”
“為什麽?”
“問了你也不一定說。”夏落緋很直接地說出問題的關鍵。
秦朗越不置可否地笑笑。
“是我師父教我的。從小,我的記憶中就不存在父母,養育我的是師父。”秦朗越第一次用認真的口氣說,“在我的印象中,師父是個很偉大的人,他會很多武功,有用不完的家産。可他從來不笑,一個人的時候,常常嘆氣。
他教我許多武功,卻從不允許我涉足江湖。
我們住的地方很大,可下人卻很少。師父他不收徒弟,武功只教我一個人。從小,我就沒有玩伴,唯一可以說話的人,是管家徐伯和他的老伴徐嬸。他們老兩口跟了師父許多年,忠心耿耿,待我也好的不得了。只是,我依舊會感到寂寞。
每天,我除了習武,還要讀書。詩文都是師父教的。他真的是一個很完美的人,武功高強,詩詞歌賦樣樣精通。如果不是他一直皺着眉,他一定是個很清俊的男人。
我以為這樣的日子會一直下去,無憂無慮,讀書習武。可三年前的一天,他出去了好多天都沒回來,直到徐伯找到早已斷氣的他。
那個在我心中完美的近乎于神的男人就這樣長眠了。留下我一個人和徐伯徐嬸住在空蕩蕩、大的不像話的宅子裏。
有時候路過書房,看到竹簾輕輕擺動,我總覺得師父會像過去那樣,從窗前轉過身看着我。就那樣轉過身,看着我……”
秦朗越的聲音越來越輕,越來越輕。最後,不再說話,只是看着腳下的石板。
“你很愛他。”許久,夏落緋說。
“或許罷。”秦朗越擡頭,似乎在拼命抑制心中翻滾的情緒。
夏落緋不再說話。
能讓這樣一個嬉笑無度的人變得這般沉默,那個人一定不簡單。而那個人在他心中的地位怕是無人能取代的罷。
“你呢?清武堂的弟子十四年後突然變成舞蝶宮宮主,這個故事,情節也是很跌宕的罷?”秦朗越突然轉過頭,問。
夏落緋怔了怔。這一段本來她不想提起,十四年了,她未對任何人提起過,連一手提拔她的舞蝶宮司宮素晰,她也只字未提。
清武堂的歲月,對于她是個不能觸碰的傷痛。十四年了,她尚未學會如何坦然面對,更別提對別人像敘述故事一般講述它。
眼前這個男子把他最痛苦的往事都告訴她。她又怎能閃爍其詞?
“我被白岑廢了在清武堂學了三年的武功,逐出師門。沒有留給我一點錢,一件衣物。只因為一件根本不是我幹的事。
我在街頭一直流浪,靠好心人的施舍度日。即便如此,我從沒有怨過清武堂、怨過白岑。我以為,這只是一個誤會,等一切明了之後,師父就會來接我回去。我一直在等,等着不可能來的人。
那時候,惡霸、乞丐、人販子都欺負像我這樣無家可歸的人,我只好天天逃,夜夜逃,最後,總算平安地活下來了。
後來,一連幾天,沒有任何人給過我東西。我餓得差點暈過去。這時候,來了一個人,她改變了我一生的命運。
沒錯,她就是素晰。舞蝶宮司宮。她對我說:‘孩子,跟我走罷。我可以讓你衣食無憂,過上萬人之上的日子。’
當時的素晰穿着白色的袍子,像一個仙女一樣出現在我的面前,一塵不染。
我猶豫了一下,沒有答應。我在等師父,等清武堂的人。
素晰沒有再說什麽,給了我許多饅頭,就走開了。
以後的每天,素晰總會給我饅頭,不論刮風下雨。
有一天,我終于動搖了。其一是自從出了清武堂在沒有人這般待我好。其二是因為這麽多時日的翹首盼望換來的失望讓我失了原始的堅持。
我對素晰說:‘好,我跟你走。’
就這樣,我被帶去了舞蝶宮。從司蝶女吏到聖女,再從聖女到宮主。我得到了玉離劍,練成了玉離心像訣。站在高臺上,睥睨衆生,任由素晰在我的鎖骨旁邊用紅粉描上舞蝶。
從那一刻起,白岑的小弟子就真的死了。活着的,是舞蝶宮宮主。”
夏落緋苦笑着說完了。
秦朗越沒再問什麽。甚至連落緋為何被逐出師門也沒問。他只是看着旁邊的紅衣女子,相處了這麽多天,原來這個神秘高貴的女子身上竟藏着這樣的往事。怪不得她看似明媚的微笑背後,總有那麽一股陰霾。
“也許,我們都是悲哀的人呢。”女子悠然開口,眼睛迷離不見底。
是啊,也許,他們真的是同一類人。
男子呆呆地想着。
夜色正濃。
庭院中的兩人都不再說話。或許,這時候,安靜反而最好。
心傷
如今的清武堂,從門口看上去已是走向衰亡——大門緊閉,無人出入。
裏面,卻是戒衛森嚴。所有巡邏劍客的手都緊緊地抓着劍,就像時時會有外敵入侵。看這架勢,恐怕連飛進一只小昆蟲都是不可能的。
清武堂的人出入都要出示自己的腰牌,甚至連兵器都要經過驗定方才可以入內。如果外面的人聽說這些,一定會覺得不可思議,然而,清武堂的人這樣做,也不是沒道理的。
短短幾個月,清武堂就損兵折将。先是堂主下落不明,群龍無首。再是十高手中的祁五被舞蝶宮宮主所殺,人心大亂。最後是方四叔全二娘率人伏擊慘遭殺害,人人自危。
以前風光無比的中原清武堂,一下子陷入半癱瘓狀态。全靠白岑的獨女白泠霜與他的大弟子葉書懷苦苦支撐,才會讓清武堂熬到今日。
然而,這樣的支撐畢竟不是長久之計。只有将堂主白岑從舞蝶宮解救出來,才能真正地挽救清武堂。
清武堂堂主白岑,是中原武林中的傳奇式人物。他是清武堂的第二個主人,在他接手後,清武堂一下聲名大噪,成為中原第一大組織。
白岑武功蓋世,教出的徒弟也都是英雄豪傑,在武林中小有名氣。他的徒弟個個俠肝義膽,鋤強扶弱除惡鏟奸,這些徒弟的俠義所為,更是鞏固了白岑在江湖中舉足輕重的地位。一度,白岑成為江湖上公認的老大,沒有人敢對他說個“不”,風頭直逼當時已隐退的武林盟主——那個傳說無人能敵的林清源。
而白岑也甚是高調。據一些江湖前輩回憶,白岑年輕時曾向林清源叫嚣,向他下戰書,想讓世人明白,誰才是真正的強者,誰才是真正的武功天下第一。
那場僅存在于人們想象中的戰鬥,沒有一個旁觀者。
沒有人知道那場挑戰是怎樣的一個開始,怎樣的一個經過,怎樣的一個結果。
只是,清武堂處事一向高調的堂主白岑自那以後,對這件事只字不提。那場原本可以轟動武林、在歷史上濃墨重彩的戰鬥就真的只存在于兩個人的記憶中了——林清源與白岑。
與此同時,當時的一些人對這件事也是失望非常。他們原打算讓白岑與林清源鹬蚌相争,好讓自己登上武林盟主之位,結果,卻打錯了如意算盤。白岑不僅沒有被林清源傷一毫一發,反而将清武堂治理地愈加井然。
終于,雄譽門的人再也按耐不住,他們發動暗殺,企圖殺害白岑,這樣一來,雄譽門在江湖中的地位必将獨霸鳌頭。
結果,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