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節
手。
夏落緋站起身,慢慢地走到前邊,疑惑不解地看着葉書懷。
“看,我給你帶什麽了。”說着,晃了晃手中的一團東西。
紅衣女童迷惑地搖了搖頭:“什麽呀?”
男童神秘地笑了笑,小心翼翼地打開手中的布團,裏面是——一只包子!
“我知道關在地牢裏面不給吃的,就準備給你弄點東西過來,可吃飯的時候人太多了,什麽也沒拿成,就剩下一個包子。給。”葉書懷獻寶似的遞給女童。
關在地牢裏的女童踮起腳,費力地從窗口接過師兄遞進來的包子。她低着頭,眼睛直直地看着包子,不說一句話。
“落緋,你怎麽了?”
夏落緋不說話。
“你說話呀!”外面的人急急地催促,“落緋?”
“師兄,你待我真好。”
聲音中已經有一絲哭腔。
“傻師妹,師兄不待你好,待誰好?快吃吧。”
聽到這句話,夏落緋擡起頭,驚訝地看着葉書懷:“師兄,我……你不怪我了?”
葉書懷用疑問的眼光看着落緋。
“我……”女童的手緊緊地抓着包子,“上一次,你的劍是我藏的!我藏了你的劍,害你被師父罰,紮馬紮了一夜。”
外面的人輕輕笑了:“你是說這個呀。我早就知道了,是我先惹你的嘛,把你的劍挂在樹上,害你取劍的時候摔了下來。”
“你不怪我?”女童淚汪汪地看着他。
葉書懷憨厚地笑:“當然不怪,要怪也是你先怪我。”
女童聽到這句話,終于又笑了。
“快吃吧。”葉書懷努了努嘴。
“嗯。”夏落緋高興地答應。
她大口大口地咬着包子,明顯餓壞了。被關在這裏兩天了,她連一滴水、一粒米都沒進過。
葉書懷看着她專心致志地吃着包子,知道她呆在這裏一定受了不少苦。
夏落緋吃着吃着,突然把手放了下來,她看着小窗外的人,鄭重地問:“師兄,你相信我麽?”
“嗯?”葉書懷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問蒙了。
“我說,你相信我沒偷那本書麽?”女童鄭重其事地重複了一遍。
葉書懷別過臉,不知該如何回答。
“師兄?”女童試探地叫着葉書懷。
“嗯。”葉書懷應和。
“你相信我沒偷那本書麽?”她又重複了一遍,一臉認真地看着他。
她是個較真的人,任何事都是打破沙鍋問到底。如果他不信任她,那麽她不會接受他出于同情的施舍!
“我……”
葉書懷一臉為難地看着她。
夏落緋皺着眉,等着他的回答。她已經隐隐知道了不好的答案,可她還是要問,即使是她不想聽到的,她也要他親口告訴她!
“我不知道,落緋。我真的不知道……”小窗外的男童痛苦地抱着頭。他不是不相信自己的師妹,只是,種種跡象都讓他無法去相信。
落緋垂下頭,無窮盡的失望從清澈的眼裏流露出來:“師兄,你也不相信我麽?”
“落緋,我……”葉書懷驚慌無措地看着失落的夏落緋,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
“所有的人都不相信我!師父、泠霜、副堂主、祁師兄……他們一個個都不相信我!連你,也同樣!”紅衣女童痛苦地哭喊着。
葉書懷吓壞了,他連連說:“落緋,我相信你,我相信你……”
“你騙人!你根本就不相信我!”落緋冷冷地朝他喊。
葉書懷拍打着小窗:“不是的,落緋,不是的。你聽我解釋……”
“沒什麽好解釋的。不相信就是不相信。你走吧。”夏落緋打斷他,用不留餘地的口氣叫他離開。
“落緋……”葉書懷痛苦地喊着她的名字。
“走啊!”夏落緋厲聲。
她不想再見到這個人。師父、泠霜、祁師兄……所有的人都可以懷疑她,唯獨他不可以。
她是這麽的信任他。而他,連說一句相信都不肯麽?
所以,她不會原諒他。
葉書懷呆在原地,不發一言。
他開始有些恨自己。為什麽連一句信任都不敢說出口呢?自己的內心分明是很袒護眼前的這個人的。為什麽當她看着自己,向自己要一句相信的時候,他卻退縮了呢?
他深深地看了地牢裏的人。最後,猛一回頭,撒開步,狂奔而去。
紅衣女童看着空空的小窗:“師兄……”
她輕輕地叫着。
……
“師兄!”繡花的錦帳下,一只纖細的手直直地伸在半空中,仿佛是想留住什麽人。紅衣的女子突然坐起,嘴裏叫嚷着。
她的臉上,晶晶瑩瑩的,分不清是汗水還是淚水。
小時候的情景每夜都會出現在她的夢中,生生地糾纏着她。那一段往事就像夢魇,在她的腦海中不斷回旋,痛苦欲絕。
紅衣女子将頭深深地埋入雙臂,怕冷似的緊緊抱住自己。為什麽還是忘不了呢?她重重地嘆了口氣。哀嘆聲在黑暗中飄散,帶着無法言喻的無奈。
當初殺祁五的時候,是鐵了心要和那個地方劃清界限,現在,難道還是無法逼自己做到麽?
月光斑斑駁駁地照射在镂空的木窗上,樹影低沉,輕輕安撫着勞累一天的人們。
夏落緋慢慢起身,從床上爬起來,踱到窗前。
月色正好。
暧昧的月光幽幽地照在庭院中,一種難言的美。花草樹木全被籠罩在這種光線之下,懾人心魂。
夏落緋見夜色這般好,輕輕打□門,走到庭院中央。
晚風輕吹,牽起絲絲縷縷的回憶。
十四年了。
已經過了十四年。十四年前的自己是怎麽也無法想象現在的境遇的罷,連現在的她,都不願面對現今的身份呢。舞蝶宮宮主,怕是很無奈的一個稱謂。
十四年,足以讓一個人心如止水,也足以讓一段回憶變成歷史。她曾以為,舞蝶宮那樣美麗的地方可以慢慢地撫平她心中的傷痕,然而,還是不行麽?
十四年,從被逐出師門到貧困潦倒,從食不果腹再到錦衣玉食,這個柔弱的女子如何走過來的,連她自己都已忘卻。
十四年,她從那個不問世事的小弟子轉眼變成了雷厲風行、武功超群的舞蝶宮宮主。她不再單純,不再仁慈,有時連她自己也會覺得自己心狠手辣——比如,殺祁五的時候。再比如,在酒館的時候。她本不想殺他們,雖然清武堂欠她太多。可到最後,玉離劍往往會飲上那些人的鮮血。罷了,就當是她夏落緋向清武堂為十四年前的事讨回一個說法罷。
十四年來,她仿佛一夕成熟。這個年方二二的宮主心中承載了太多的事,她似乎比年過半百的人還要深沉,言語不多,常常嘆氣。
她想放下心中所有的過去,她也想不再為十四年前的事而傷神,可每夜,孩時的記憶總是雷打不動地出現在她的夢境中,喚醒她努力向忘卻的內容。
難道,永遠都無法忘記了麽?
紅衣女子又嘆了一口氣。低着頭,看着在掌間綻放的紅色花朵。沉浸在往昔之中。
“睡不着?”身後傳來聲音。
不用回頭,落緋就知道是誰了。這種調侃的聲音除了他,還會有誰?
“嗯。你也是?”落緋反問。
“我?我當然睡得着。只不過,聽到有人夜半失眠,就出來看看呗。”秦朗越不以為然地說。
“哦?”夏落緋轉身,從上到下地打量着他。
秦朗越跳上井臺,晃着腿,勇敢地直視女子通透的眼睛。她的眼睛襯着月色,格外漂亮,難以言表。
“怎麽看都看不出來,你還是個這麽有愛心的人啊?”夏落緋攤着手,聳聳肩。
聽到這句話,秦朗越差點氣得掉到井裏。他掙紮着坐直身子:“喂,你不要含血噴人!我從小就樂于助人,美名遠揚,不信你打聽打聽去,試問,誰不認識我風流倜傥、玉樹臨風外加善良熱心的秦朗越!”
夏落緋聽他一個勁往自個兒臉上貼金,忍俊不禁,含笑看着他。
秦朗越正自我欣賞中,回過神,看到夏落緋這種眼神,拉緊衣襟:“你不要打我主意哦。我知道你現在肯定很崇拜我,不過我可告訴你,我不是那麽随便的人!”
切,說得自己好像很正直似的。夏落緋不屑地想,去舞蝶宮還不是言之鑿鑿地說要看美女?!
“那是不是要頒給你一個貞節牌坊啊?”她機智地揶揄。
男子認真地想了想,嚴肅地點了點頭:“可以考慮。”
說完,兩人相視而笑。
那樣歡快的笑聲,似乎很久沒有過了。夏落緋暗暗想着。
“你真的要去舞蝶宮看美女麽?”笑夠了,夏落緋問。
“當然。不過很大一部分是……”他看着夏落緋,“想揭開舞蝶宮宮主的神秘面紗。”他壓低聲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