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節
的樣子。”泠霜安慰道。
青衣男子轉身,眼神犀利:“泠霜,你有事瞞着我,對麽?”
泠霜很慌張,連連搖頭:“不,沒有……”
葉書懷自嘲地說:“你不用再騙我了。今天你緊急召集五大長老,事情恐怕不是敘舊那麽簡單罷。”
“我……”白衣女子的手不斷地絞着衣角,似乎很煩躁。
“泠霜,你太單純了……撒不得半點慌。”葉書懷哀嘆一聲。
白泠霜低着頭,不敢直視葉書懷。
長久,她慢慢地擡起頭,似乎鼓足了勇氣:“其實沒什麽,只是和幾個叔叔伯伯商量營救事宜。我看你這幾天很操勞,就沒有打擾……”
青衣男子沒有說話,只是盯着白泠霜的眼睛,但卻又好像不知看向何處。迷離的眼神落在很遠,很遠。
風柔柔地吹,夾帶着一股清香。風輕輕地撩起深處的記憶,點點滴滴。夜色之中,仿佛有一種奇妙的音律,猶如天籁。
葉書懷看着泠霜亮如星晝的眼睛,苦澀從心底湧上來,有一種欲泣的沖動——這樣的眼睛,與她的是不同的。流水般通透,日日夜夜無時無刻不出現在他的腦海,就像夢魇,緊緊地糾纏着他最後的理性。
這麽多年了,他從一個不谙世事的劍童成長為清武堂的第一殺手,多少鮮活的生命葬身于他的劍下?而他的劍又飲了多少人的血?這些他都記不清了。永遠不會忘記的,是那一雙通透的眼睛。
十四年了,那一雙眼睛的主人也應該出落得亭亭玉立了罷。十四年來,他的眼前一直浮現那一天。當時,如果他再勇敢一點,或許一切,都是可以挽回的罷。
而今,一切都晚了。他們之間,從她殺了祁五開始,就再也不可能補救了。十四年前那個安寧的小師妹早已不再是她,那一雙通透的眼睛,是否也變了呢?
白泠霜看着師兄□,有些無措。剛想說話,葉書懷開口了。
“泠霜……”聲音有些許缥缈,好像是從遙遠的地方飄過來。
“嗯?……”
“你把師兄想得太簡單了。你別忘了,我們是一塊長大的……”葉書懷對白泠霜笑笑。
“我……”她似乎很緊張,“我沒有騙你。”咬咬牙,泠霜堅決地說。
葉書懷意味深長地看着月光下白衣的女子:“那麽其他人呢?如果是營救,為何其他人也竊竊私語?如果真的是營救,其他人是不應該知道具體內容的罷?”
聽到這句一針見血的反問,白泠霜的臉白一陣,紅一陣。即便如此,她仍是倔強地不肯松口。
葉書懷微嘆,道:“泠霜,不用再費心思瞞我了。我頂得住。”自從堂主被囚,自從祁五被殺,他就說服自己去面對現實。連祁五都不放過,她真的不是他所認識的她了。
“我只是……”白泠霜急急地說。
葉書懷伸出一只手,示意她不用說了:“我明白。泠霜,我知道你是照顧我的感受,可我必須知道。”最後幾個字,音不大,卻又一種讓人無法抗拒的堅決。
白泠霜咬着嘴唇,最後驀然擡頭,直直地看着男子:“好。我說。方四叔全二娘等九人在城外一家酒館伏擊落緋,無一生還。”她說得很快,畢竟長痛不如短痛。
雖然葉書懷在心中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準備,但聽到泠霜的話,他還是因痛苦而不由自主地閉上了眼睛。落緋,你已經殺了清武堂十個人了!這樣的殺戮,何時才是盡頭?
兩個人都不再說話。
白泠霜看着青衣男子消瘦的背影,想說些安慰的話,話到嘴邊卻怎麽也說不出口。白家大小姐是冰雪聰明的心性,眼前這個文雅的劍客待夏落緋是怎樣的一種情愫,她心若明鏡。先前祁五的死已經讓葉書懷痛苦不堪,現在出了這樣的事,她知道葉書懷會有何等的反應。所以她才背地裏傳下話去,讓大家都瞞着他。可清武堂第一高手是何許人,只消稍稍一想就明白了。
終還是瞞不過啊……白泠霜嘆了口氣。那樣沉重的嘆息就好像來自很遠的地方,有一種滄桑在其間。
父親被囚,同門被害。即使是那般能幹的大小姐,怕也是無法負荷的罷。
短短幾個月,白泠霜就好像脫胎換骨,變了一個人。如果說原來的白泠霜是個合格的殺手——心無旁骛,膽大心細的話,那麽現在的她,就更像個領導了——沉穩內斂,果斷聰穎。
這段時間,她與葉書懷朝夕相處,兩個人之間的默契已經到了心有靈犀的地步。外面沸沸揚揚的傳聞自然也傳到了當事人的耳朵裏,她表面裝作什麽也不知道,其實心裏比任何時候都亂——這個大師兄,才貌兼得,對任何人都彬彬有禮。從小,她就特別粘他。葉書懷對她,也是甚好。但她心裏清楚,那樣的好,是只有兄妹之情的——不像他對那個紅衣的小師妹。他看着夏落緋時眼裏閃亮亮的神采,是他看她時,永遠不存在的。即使落緋一直與他拌嘴,而自己,安靜溫順得如小雛菊。
她從來沒有怨過。她知道她無權去強求什麽,她一直浮蹼着自己,不敢逾越半步。雖然,有些情感是無法控制的。
小時候是這樣,現在亦是。
十四年來,她知道他一直在挂念着她。他将這種挂念深埋在心底,而她,也學會了如何不留痕跡地去關心他。她從來都不求回報,有時候,只要他一個關切的眼神,她就會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雖然父親向她暗示了許多次,她都用不容商議的語氣回絕。她會選擇等他,但她不會強求。如果她無法讓他發自內心地微笑,那麽,她會放手讓他尋找真正的幸福。
白家大小姐清秀明麗,能幹溫婉,說媒的人自及笄起就絡繹不絕。但她一直推說清武堂事務繁忙,暫時不考慮。故年方二二仍未出閣。而白堂主深知女兒的心事,也就從沒催促,只是常常會看着隐忍的女兒,暗自搖頭。
雖然葉書懷喜歡的是夏落緋,而不是自己,她也從來沒有排斥過落緋,一直視其如親生妹妹。這一次,她選擇瞞着葉書懷,一方面是不想看見他皺眉,一方面是怕他誤會落緋。無論如何,兩種情況,都不是她所願意見到的。
“師兄?”泠霜試探地問。
“嗯。我沒事。”葉書懷回答。
葉書懷仰望着夜晚的天,憂郁從眼神中漫溢而出。他知道泠霜是因為太了解他,才會選擇瞞着他。泠霜待他好,他也明白。只是,他對那雙流水般通透的眼睛有太多的放不下。所以,他只能辜負泠霜,對泠霜的關切裝聾作啞。
或許,這個世界就是如此,誰都不能成全誰。葉書懷沉沉嘆氣。
夜空北方,一顆流星劃過天空,照亮了人們的無可奈何與情非得已。
天幕之下,這一夜對于有些人,又是個不眠之夜了罷。
夜未央
無邊的黑暗,吞噬着周身的一切。寂靜充斥着空間,可怕的孤寂像冰窖,生生折磨着坐在牆角的那個人。
那個人的身子蜷縮着,雙手抱着膝。長長的頭發披散着,垂到地面,宛如盛開的花樹。她的身子微微顫抖,似乎是在哭泣。
一襲豔紅的衣服在不見天日的地牢中格外刺目。
地牢陰暗潮濕,除了左上方開了個小窗之外,再無其它出口。
小窗外突然又人影晃動,他左右張望了一會兒,确定無人注意了之後,拍打着小窗的鐵栅欄,沖裏面喊:“落緋,落緋…….”
裏面的人聞聲,擡起頭。白皙的臉上挂着淚痕,原本如流水般通透的眼睛也哭得紅紅。看清來人後,她馬上破涕為笑:“大師兄,你來看我了。”
葉書懷看着夏落緋,滿臉的心疼:“落緋,你沒事吧,堂主他沒對你怎麽樣吧?”
“嗯。堂主他沒打我。只是……”
“只是什麽……”外面的男童手緊緊地抓着鐵栅欄,急切地問。
“只是副堂主打了我一頓。你看。”說着,紅衣女童撩起袖子,凝脂般的手臂上赫然幾
道血印,就像絕世美玉上的瑕疵。
“什麽!他怎麽會?!”男童吃驚不小。
女童搖着頭:“我也很納悶,副堂主一向随和,這一次卻好像真的生氣了。你知道的,本來堂主沒說要把我關起來,只是一個勁地搖頭,看得出來他很痛苦。副堂主就下令把我關起來了。我哭着向他解釋,可他根本就不想聽。只是一直讓他們把我拉下去關起來。”
葉書懷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然後,突然像想起什麽似的,對裏面的人一笑:“落緋,你過來。”
“嗯?”夏落緋困惑的看着他。
“你過來。”男童招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