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而男人已經走到了第一具屍體的面前, 他停了下來,伸手在屍體的鼻子底下摸了摸,又在屍體的頸側摸了摸。
确認屍體确實是屍體沒有什麽動靜以後, 他又走向了第二具屍體, 然後照舊這麽試探了過去。
江棘前面的三具屍體是真的屍體,所以男人确認的很快, 他很快就走到了江棘的面前。
他朝江棘的鼻子底下伸出了手,一瞬間眉頭就皺了起來。
下一刻他又朝江棘的頸側摸了摸, 這一下眉頭皺得更加厲害了, 突然一把掐住了江棘的脖子, 手指瞬間收緊。
江棘閉着眼睛一動不動, 一點反應都沒有,像個死人。
“你還在磨蹭什麽?”那邊穿着黃色道袍的男人已經戴好了道士帽子, 又從地上撿起了一個鈴铛,捏在手裏搖了搖,回頭看見這一幕, 不耐煩的催促了一聲。
掐着江棘脖子的男人立刻松了手, 目光盯着江棘的脖子看了看,可惜光線不大好,他也看不清什麽。
再加上那邊的同伴一直在催促, 他不敢再多耽擱,一只手抓住了江棘的手臂, 擡腳勾起地上的竹棍往上一挑, 竹棍落到他手裏, 被他從江棘的袖子穿過, 一一穿過另外三具屍體的袖子……
【卧槽?怎麽回事?這麽個大活人不是應該直接捅死嗎?】
【主播做了什麽?竟然能瞞過NPC?】
【好奇, 就算是憋氣, 可心跳這些沒法瞞過去吧?還有體溫呢,活人有體溫,屍體可沒有。】
【還以為要再也看不見老公了呢嗚嗚嗚~】
相比起直播間的震驚,江棘此刻還在閉着眼睛認真裝屍體,她呼吸幾近于無,連心跳也跟着慢了下來變得難以查探,體溫散去,五感封閉,早就在男人開始查驗屍體的時候她就已經進入了假死狀态。
除非閻王爺拎着生死簿對着她看,不然誰來了也很難發覺她是個活人。
不過,這種狀态對于江棘來說也不是好事,五感封閉就意味着她對外界的一切動靜感知力下降,遇上危險和突發事故反應也會變慢,如果男人不是探她鼻息而是直接一刀朝她心口刺過來,她必死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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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男人雖然拿了刀,但似乎只是為了應對“屍變”,并沒有挨個捅過去。
半夜無人的小道上,走在前面的黃袍道士搖晃着手裏的招魂鈴,鈴聲在黑夜下的山林中傳出去很遠,幽幽的晃得人心神不寧。
他每搖一下手裏的鈴铛,身後的五具“屍體”就往前蹦跶一下。
江棘就走在最後面,雙手被袖子裏的竹棍帶着往前舉着,看起來就像是搭在了前面屍體的肩膀上,随着最前面那個剛剛探查過她的男人每蹦一下,後面的屍體和江棘就被竹棍帶着往前蹦一下。
江棘偷偷睜開了眼睛,最先看見的就是前面屍體凹陷了進去的後腦勺。
她面不改色的移開視線,微微側臉往前面看去,看見了最前面走着的那個黃袍道士,目光在對方身上一一掃過,在對方鼓鼓囊囊的後腰處明顯停頓了一下。
走在前面的黃袍道士突然停了下來,扭頭就朝後面看去。
“老大,怎麽了?”帶着屍體往前蹦跶的男人沒想到他突然停下,差點撞他身上,還好及時停了下來。
黃袍道士陰恻恻的盯着後面看了看,目光在那些屍體身上晃過,問了一句:“确定這些都是死的?”
“确定了,都是死的。”男人點頭,“老大,怎麽了?是有什麽不對嗎?”
黃袍道士又看了一會兒,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收回了視線繼續在前面搖鈴帶路。
隊伍繼續向前,最後面的江棘偷偷睜開眼睛,看了看左右,确認他們現在是走在一條小路上,周圍都是荒草,再遠一點的地方就看不清了。
而她并沒有看見施雨的身影。
甚至于除了施雨,她也沒有看見別的主播身影。
江棘倒是沒有着急,只是替施雨小小的擔憂了一下,希望施雨沒有碰上範庭。
她的任務提示很簡短,就是不能被發現她沒有死,除此之外就沒有了,她已經避開了那個男人的探查,但系統并沒有提示她的任務已完成。
這說明後面還有情況。
她打算暫時先看看再說。
江棘一邊時刻注意着前面兩個NPC的動靜,一邊跟着一蹦一蹦的往前走,一邊抽空打開了自己的直播間後臺,點開了商城。
她的目的明确,直接選擇了那個金燦燦沒有具體商品介紹的神秘商品欄,瞥了一眼商品底下的那串數字——十九萬兩千多。
她又看了看自己所擁有的積分——不到兩萬。
心算了一下這兩個數字之間的差距,江棘在心裏嘆了口氣,掙積分之路任重而道遠啊。
因為江棘打開了商城,直播間的觀衆也看見了這一幕,還在好奇她到底是怎麽混過NPC的檢查的。
【見過了太多主播死在那一步了,第一次碰上有主播蒙混過關的,太不可思議了。】
【+1,只能說主播裝死太成功了。】
【麻了,這真的是我以前看的那個必死局嗎?】
【等等!我看到了什麽?主播的心願積分值之前不是個星號嗎?怎麽有具體的兌換積分了?】
【樓上一說我也注意到了,這是什麽意思?主播的心願到底是什麽啊?】
直播間彈幕還在好奇的時候,江棘已經果斷關了商城,看了一眼彈幕,也沒有要回答大家問題的意思。
關鍵是她現在也沒法張嘴回答,一開口說話這不就得露餡麽?
江棘從彈幕收回視線,盯着前面看了看,可實在是看不出什麽來,她也不知道接下來是要去哪裏,看得眼睛有點累了就閉上眼睛休息一會兒。
一邊思索着現在的處境。
對于NPC來說她就是一具屍體,她身上那些硬的支架應該也是竹棍之類的,就是為了支撐住屍體不軟塌倒下去。
而這兩個人一看也不是什麽正兒八經的趕屍道長,就是不知道他們借着趕屍道長這個名頭是要幹什麽。
還有,施雨和其他主播去了哪裏?
雖然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裏,但江棘猜測他們的處境應該和自己是不一樣的,彈幕不能直接洩露任務相關,但有些模糊信息說說也不會被屏蔽。
她也能從彈幕反應裏看出一些信息。
比如一開始彈幕就覺得她必死,而且話裏話外都顯示好像只有她這個身份是開局必死。
這麽看來,施雨的處境應該是沒有她這麽危險的。
全程江棘都沒有自己用力,整個依靠在身上的支架和袖子裏那兩根竹棍上面,完全是被前面的人給擡着的蹦跶的。
她樂得偷懶。
江棘進入副本的時間點就是淩晨了,往前蹦跶了沒多久,兩邊的荒草地和山林漸漸變成了田地,前面也出現了高低錯落的房屋。
他們來到了一個村子附近。
村頭有一棵老樹,到了老樹邊上時,前面的兩個人就先後停了下來。
一號屍體蹦跶了這麽久也确實累了,趁機放下後面的屍體,一邊活動着四肢一邊朝趕屍道長道:“老大,天快亮了,我們先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吧?”
趕屍道長也有這個意思,點頭應了一聲。
這時候天已經蒙蒙亮了。
村子裏少眠的老人已經起來,本來想打開自家的大門,結果無意聽見遠遠傳來的搖鈴聲,臉色立刻變了,連忙将門給關上,又躲回了屋子裏。
江棘和另外三具屍體被帶去了離村子尾巴還有一小段距離的義莊。
義莊?一聽就不是個好地方,江棘緩慢咽下嘴裏的血腥味,在心裏做了個評價。
義莊裏有個老頭在,老頭昨晚上似乎喝了不少的酒,此刻還在醉醺醺睡着,對于有人到來一點反應也沒有。
“老大,要不要……”男人把後面的屍體都靠牆放好,在義莊裏轉了一圈,确認只有這個老頭,于是走回來眼神兇狠的伸手在脖子上比劃了一下。
冒充趕屍道長的老大搖頭,一屁股坐在了義莊外面的臺階上:“老六,不要節外生枝。”
“知道了。”老六連忙點頭應下。
明明一路上最辛苦的人應該是他,但現在他也不敢坐下來休息,反而朝老大道:“那我去找點吃的和水回來,老大你先歇着。”
說完頭也不回的就朝義莊外面走了。
江棘閉着眼睛直挺挺靠在牆邊裝屍體,因為擔心天亮了NPC心血來潮又來探查她是真死還是假死,她就進入了假死狀态。
五感封閉,只留下細微的意識,能聽見周圍的動靜,只不過沒有正常時候那麽敏銳,聽見的動靜也沒有那麽清晰。
她聽見了其中一個男人離開,有那麽一瞬間她是想直接脫離假死狀态好對剩下的NPC動手。
可轉念一想,念叨了一下任務提示:不能被發現我沒有死。
她要是暴起動手,就算能殺了對方,也會被發現她是假死的,這就意味着她的任務失敗,這麽一想,江棘就按下了蠢蠢欲動的殺心,一邊繼續充當屍體,一邊琢磨着要怎麽在不被發現的情況下動手。
趁他們睡着的時候?
倒是可以。
就在江棘緩慢思考着這些的時候,坐在義莊門口臺階上的男人也休息夠了,突然扭頭朝靠牆放着的三具屍體和江棘看了過來。
等男人起身朝這邊大步走了過來時,江棘才察覺到這一點,她将本來就輕緩的呼吸收的更慢,連帶着心跳也微不可聞。
男人在走到離江棘只有不到兩米遠的時候伸手往後腰上面摸了一下,摸出來一個拳頭大的鐵球,鐵球上還有一根細細的鐵鏈。
他用另一只手的手掌繞過鐵鏈,腳步輕緩朝着江棘這邊靠近。
等走到大概還有兩步遠的時候他就停了下來,目光在四張慘白的臉上一一晃過去,本來并沒有過多的停留。
可就在他從江棘臉上晃過時,剛晃過去視線就又飄了回來,落在了那具女屍的脖子上面。
女屍蒼白的脖子上面有一個淺淺的青紫手印。
男人盯着那個手印定定看了一會兒,手裏的鐵鏈忽然一甩,細細的鏈條就被甩了出去纏繞在了那具女屍的脖子上,他拽着鐵鏈的手稍微一用力,女屍就被從牆邊拽到了他的面前。
他伸手去摸了摸女屍的頸側,又摸了摸女屍的鼻息,手指又落在了女屍的脖子上。
拉到近處了男人才發現手裏這具女屍五官長得很好,哪怕此刻毫無聲息的閉着眼睛也并不讓人覺得她是一具屍體而害怕,反倒生出一種可惜的心情。
可惜紅顏薄命。
“老大!”外面跑進來的男人懷裏捧着不少吃的,他跑進來就看見自家老大在牆邊站着,從他的角度看過去,穿着黃袍道服的男人幾乎把身前那具屍體給完全籠罩了。
他下意識看了一眼靠牆放着的三具屍體,立刻意識到是最後面那具女屍被自家老大拎着。
黃袍道士聽見動靜也把手裏的女屍又放回了牆邊,回頭大步走過去,伸手從老六懷裏拿了一個馍馍咬了一大口。
“老大,你剛剛在幹嘛呢?”老六抱着吃的在他旁邊坐下,也拿了個馍馍咬着,一邊咬一邊好奇的朝那邊探頭,盯着那具女屍看了看,忍不住道:“昨晚上沒有看清楚,今天一看,這具女屍長得還不錯。”
他一邊說着一邊把吃的放在了旁邊地上,咬着手裏的馍馍就走了過去,繞着女屍左看右看,突然朝女屍伸出了手:“這麽年輕漂亮怎麽死的?”
“年輕人,對屍體動手動腳小心她真纏上你嘞……”
沙啞的聲音從義莊裏面傳出來。
老六像是被刺了一下似的,連忙将伸出去的手給縮了回來,扭頭看向搖搖晃晃從裏面走出來的老頭,惡狠狠的瞪了一眼,卻沒有說話。
老頭的酒顯然還沒有完全醒,他走了沒幾步就一屁股癱坐在了地上,緊接着爬到了黃袍道士旁邊,伸手從那堆吃的裏面拿了一個。
黃袍道士側臉朝他看了一眼。
老頭像是沒有注意到他眼裏的狠意,迷蒙着眼睛問:“你們是從哪裏來?又往哪裏去?”
黃袍道士的視線在他身上停頓了一瞬,最後還是移開了,粗聲說了一句:“老頭,我勸你少管閑事。”
“嘿~我說你們這年輕人,老頭我就是太閑了懂不懂?就是太閑了,難得義莊來了新人,我問問……問問怎麽了?”老頭嘟囔着,因為沒有牙的緣故,啃馍馍啃的有點費勁兒,咬着那一塊含了半天都沒把它給咬下來。
從屍體那邊走過來的老六正好看見他手裏被塗滿口水的馍馍,頓時覺得反胃,腳步一轉,坐到了另一邊去。
坐下去的時候他還朝黃袍道士示意了一下,伸手在脖子上劃過:老大,要不解決掉算了?
黃袍道士沒吭聲,把他從村子裏帶回來的吃食吃了大半才停下,緊接着就這麽往後一倒。
他也不去找個平地,就這麽躺在了階梯上面睡起了覺,沒一會兒跟打雷似的鼾聲就一陣陣響了起來。
老六也快速填飽了肚子,但他帶回來那點水全部都進了黃袍道士的肚子,現在噎得慌,于是拍拍手就站了起來,想着去村子裏喝口水。
一起身瞥見了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的老頭,他停頓了一下,立刻大步走了過去,擡腳就往老頭身上踢了踢:“喂!老頭!給我起來!”
老頭睡得迷迷糊糊的,被他踢了好幾腳才起來,躺在地上就這麽仰頭看他:“年輕人,你要幹什麽?好端端的吵我睡覺幹什麽?”
老六俯身一把抓住他的衣領,想把他從地上拽起來。
沒想到第一次用力的時候竟然沒能把這個看起來幹瘦的老頭拽起來,第二次他用了蠻力才把對方拽起來,臉色也更加難看,直接把人往階梯下面甩:“去!給老子找點水回來!老子渴了!”
老頭跟沒有骨頭一樣,滾下臺階以後在地上又打了個滾,緊接着就癱在了地上,睜開眼定定的看着老六,他的眼珠子渾濁,老六跟他對視了一眼就有一種後背發毛的感覺。
某一瞬間,老六的眼睛裏爬上了紅血絲,神情也變得猙獰起來。
靠牆站着的江棘模模糊糊聽見了旁邊的動靜,嗯?好像是拖動重物的聲音,然後是遠去的腳步聲,沒一會兒就又有腳步聲過來了……
江棘正在猜測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的時候,聽見了一個人說話的聲音。
“老六,你在幹什麽?”黃袍道長臉色難看的站在了臺階上,看着手裏拿着一把不知道從哪裏找來的鋤頭的老六。
老六的腳邊還躺着一具屍體,是那個老頭,老頭閉着眼睛一動不動,已經沒有了呼吸,脖子上面全都是血,從老頭躺着的地方到義莊臺階下面還有一道拖出來的血痕。
老六在被黃袍道長出聲喊的時候就哆嗦了一下,也不敢去看對方的臉色,低着頭道:“老……老頭,對不起,我沒控制住。”
說着他又替自己辯解:“反正就是個看守義莊的老頭,死了就死了,等村子裏的人發現的時候我們早就離開這裏了。”
片刻後,老頭的屍體被拖進了義莊裏面,塞進了一具空着的棺材裏。
弄死了老頭以後,黃袍道長罵了老六幾句就又繼續躺下去睡覺,老六坐了一會兒也擋不住困意背靠着牆開始打瞌睡。
義莊裏很快就被一陣高過一陣的鼾聲給籠罩了。
江棘等了好一會兒才讓自己慢慢恢複過來,一擡眼就看見了睡在那邊臺階旁邊的兩個人,她垂眸掃過地上的血跡,把嘴裏血腥味給咽了下去。
兩個NPC在睡覺,她要是現在動手的話……
江棘的目光落在黃袍道長身上,心裏有一點遲疑。
她的任務擺在那裏,一個不小心在她動手殺人的時候另外一個NPC醒了過來,睜開眼看見她,發現她沒有死,那她就死定了。
她不能冒險。
江棘垂眸,看着地上的血跡思索了一下,片刻後,再次咽了嘴裏的血腥味,重新閉上了眼睛,繼續封閉五感裝死人。
等着她動手的直播間觀衆有點傻眼。
【嗯嗯嗯?這跟我想的不一樣啊,老公,你變了(指指點點。】
【現在是好機會啊,去殺了那兩個NPC,然後只要在這裏躲起來,等時間過去,你的任務就完成了。】
【主播太慫了,沒勁,溜了溜了~】
【我那麽大一個大殺四方的老公呢?】
【雖然說是A級本,但總體來說最難的那一關已經過去了,後面很簡單的,可惜主播太慫了。】
【主播別慫,快睜開眼沖啊!你的刀呢?】
【……】
可惜不管彈幕怎麽嚷嚷,江棘始終不為所動,她閉着眼睛,甚至連這些吵鬧的彈幕都看不見,直挺挺的站在那裏巋然不動。
沒想到這兩個NPC一覺睡到了下午,天都要黑了兩人才醒過來。
黃袍道長放了水,朝老六吩咐:“趕緊收拾收拾,我們繼續趕路了。”
“老大,你餓不餓?我先去找點吃的回來吧?”老六問。
黃袍道長拉好褲子,想了想,确實餓了,于是點頭,還不忘叮囑他:“快點,別瞎耽擱時間!”
“好嘞!”老六應了下來,忙不疊往外面跑。
其實他也是餓了。
但老六這一次離開很快就回來了,回來的時候兩手空空,本來已經被擦掉了□□的臉此刻慘白一片,是真正沒了血色。
黃袍道長正好站在那幾具屍體前面,老六一開口,江棘也模糊聽見了。
“老大,我們……我們快走吧!”老六氣都沒有喘勻,連滾帶爬到了黃袍道長面前,一邊說着,一邊抖着手要去搬牆上的屍體。
但不知道為什麽,昨晚上他能背着屍體走一路,此刻看着靠牆的屍體心裏卻生出了恐懼感。
以至于好幾次沒搬動屍體,反倒讓本來靠在牆上直挺挺站着的屍體東倒西歪。
“發生什麽事了?”黃袍道長一把扣住他的手,粗聲問道。
老六這會兒也不敢去碰那些屍體了,他吞咽了好幾下口水,抖着聲音說了一句:“老大,村裏在辦喪事。”
“辦喪事怎麽了?”黃袍道長不以為意,兇狠的眉毛緊擰着,“你小子什麽時候這麽澇了?”
“老大,死的是個老頭!就……就是我們早上看見的那個老頭!”老六哆嗦着聲音道,像是怕驚動了什麽,他還壓低了聲音,眼也不眨的盯着義莊裏面,“我聽村裏人時候,那個老頭昨晚上就死了……他根本不是看守義莊的!”
“老大,我們好像撞鬼了!”
這句話一出來,天上最後一點光亮被雲遮擋住,天黑了,義莊裏沒有一點火光,站在院子裏往裏面看,只能看見裏面黑漆漆一片,仿佛藏了很多很多可怕的事物。
老六盯着那一片漆黑,盯着盯着,總覺得那片漆黑裏有什麽坐了起來,正在和他對視着。
他眼前一晃而過那雙渾濁且死氣沉沉的眼睛,後背已經完全被冷汗給打濕了。
“好了!”黃袍道長突然出聲,還伸手狠狠拍了他一下,“不管你看見的是不是真的,我們都要走了,趕緊把他們帶上!”
他示意那幾具東倒西歪的屍體。
老六也迫不及待想要離開,于是抖着手去搬屍體。
旁邊黃袍道長看着就一臉不耐煩,但也沒有兇他,反倒上前幫他一起把其他屍體搬好又排成隊。
弄好之後,他舉起手裏的鈴铛一邊搖着一邊朝外面走。
老六有點蹦不動,又急着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索性連蹦帶跑的。
就在出了義莊大門以後,老六還是沒忍住回頭朝裏面看了一眼,這一眼差點讓他天靈蓋都飛了起來,腿一軟直接跪在了地上。
後面的屍體也跟着往前撲。
江棘無語,要不是前面的黃袍道長及時伸手托了老六一把,她得被兩根竹竿戳起來。
“你怎麽回事?”黃袍道長氣得額角青筋都跟着跳了跳。
老六被扶着站了起來,哆哆嗦嗦:“老……老大,我看見他站在那裏……”
他指了指義莊裏面,卻不敢再回頭去看了,可剛剛回頭那一眼,模模糊糊一道身影歪在義莊外那個臺階上,就差點把他的魂都給吓沒了。
黃袍道長明顯對這些不是那麽害怕,聽見他的話還回頭往義莊裏面看了一眼,可并沒有看見什麽老頭。
他收回視線,耐心已經快要告罄,朝老六警告道:“天亮之前我們必須趕到下一個地方,否則後果……”
他沒有把話說全,可威脅之意不言于表。
老六還是被吓到了,連忙點頭,背着後面的屍體在搖鈴聲中繼續前進。
這一次他是一點也不敢回頭看了。
離開的時候他們不用再穿過村子了,可以直接從另外一個方向離開,老六還為此松了口氣,不管他在村子裏看見的那個靈堂是真的還是假的,反正他是不想再去看了。
江棘在再次前進的時候就睜開眼吞了口血,她右邊那顆牙的出血突然嚴重了,幾乎能跟她上個副本面對財神婆的時候有的一比。
實際上從進入這個義莊開始,她嘴裏就一直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一直到這個老六從村子裏慌張回來,說村裏死了個人在辦喪事,她這顆牙的出血就加劇了。
連帶着那顆牙齒附近也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好像冰冰涼涼的?
江棘又算了算從上個副本開始這顆牙出現異樣的情景,最後得出了一個結論,她這顆牙該不會是在要見鬼的時候就開始瘋狂出血吧?
如果跟鬼面對面,出血就會更嚴重,如果那個鬼還很厲害,出血程度又會加劇。
她再次咽了一口血,然後迅速閉上了眼睛,心裏還在想,要是以後哪次副本碰上個鬼王級別的,她會不會失血過多而亡?
那可真是憋屈了……一時之間,江棘都不好說這顆牙的作用對自己來說到底是好還是壞了。
就在她突然閉上眼睛的那一瞬間,前面的老六腳步一停,整個人都僵住了,哆哆嗦嗦問:“老……老大,你有沒有聽見?”
“聽見什麽?”前面的黃袍道長腳步不停,不耐煩的問了一句。
老六:“吞……吞咽的聲音,好像有……有什麽在吞咽口水。”
隊伍最後面的江棘:……
黃袍道長已經喪失了再跟這個廢物說話的心情,一聲不吭往前走。
老六也怕惹他生氣,到時候他沒有死在鬼手裏,反而會死在老大手裏,于是閉上了嘴,只是整個人一直緊繃着,總感覺身後有吞咽聲傳來,還有兩邊肩頭冰涼的,身後的屍體也變得無比沉重了起來。
沒事的沒事的……他一邊瘋狂在心裏安慰自己,可又忍不住去想更恐怖的畫面,尤其是那個老頭……
江棘感覺有點難受,她這麽直挺挺站了一天了,還不知道要站多久,最重要的是,她有點餓了。
可惜還沒有想到辦法怎麽解決前面那兩個NPC。
想着想着的時候,江棘瞥見了前面的火光,她起初并沒有發現不對勁,只是下意識想了一下,這個村子跟前一個村子之間的距離好近。
他們才從義莊裏出來沒多久,竟然這麽快就到了下一個村子了。
然而剛這麽想着,前面的老六又停了下來。
這一次不只是老六停了下來,更前面的黃袍道長也停了下來。
老六的聲音在寂靜的黑夜裏充滿恐懼:“老……老大,我們好像……”又回來了。
可惜他沒來得及把話說完,黃袍道長就打斷了他,并且搖着鈴繼續往前走去:“閉嘴!給我趕路!”
老六一頭冷汗帶着後面的屍體繼續蹦。
他蹦了沒幾下,腿軟到蹦不動了,幹脆開始走了起來。
後面的屍體跟江棘也就被他用竹竿拖着往前面走。
江棘:……
不知道她腳上這雙鞋子能堅持多久,希望可以堅持久一點,不要那麽快被磨破。
黃袍道長在前面帶路,他這一次并沒有進村,而是帶着從村子旁邊繞了過去,村子很快就被抛在了身後。
好像并沒有什麽不好的事情發生。
前面的老六重重喘了口氣,然而沒多久,看着前面再一次出現的村子時,老六眼淚都要出來了。
他看着前面的黃袍道長,嘴唇抖着,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黃袍道長的臉色也很難看,他再次停了下來,定定的看着前面那個第三次碰到的村子,一時之間沒有說話。
隊伍最後面的江棘也在看着那個村子,已經知道前面那個老六到底為什麽這麽害怕了。
他們遇到了鬼打牆。
今天早上他們來到這個村子前面的時候,江棘還在裝死,所以并沒有從村頭這個方向看見村子的樣貌,所以在第二次來到村頭的時候她并沒有認出來這個村子就是他們今天早上來過的那個村子。
連村頭那棵老樹都一模一樣。
等第三次來到這個村頭時,江棘知道了。
黃袍道長這一次并沒有帶着他們繞開這個村子,而是直接往村子裏面走去。
老六還有點不太願意,抖着聲音喊:“老大,真的要從村子裏走嗎?”
“不然呢?”黃袍道長咬着牙,心裏把這個蠢貨翻來覆去罵了,要不是這個蠢貨節外生枝,他們怎麽可能會碰上這樣的事情?
耽誤了行程不說,還招惹上了不幹淨的東西,接下來能不能活都是難說的事情。
想到某處,黃袍道長的眼裏閃過一抹陰狠。
老六不敢違抗,只能跟着黃袍道長一起走進了村子裏面。
相比起來,隊伍最後面的江棘是一點也不慌,鬼打牆就鬼打牆吧,反正這鬼肯定不是沖她來的。
白天的時候她就在想了,就算有鬼也是奔這兩個NPC來的,關她一個“死人”什麽事?
她要幹的事情很明确,就是“裝死”。
然後在裝死的間歇找個機會弄死這兩個NPC,不能讓NPC發現她沒有死。
如果弄不死,那她只好一直茍下去,茍到任務結束了。
早上從村子裏過的時候,江棘那時候雖然看不見,但她聽得見,就記得村子裏很安靜,因為那個時間點也确實很早,大部分都還沒有起來。
而現在已經是晚上了。
村子裏家家戶戶都點着燈,有暖黃的光透出來,有些人家的家門口還懸挂着燈籠的。
可就是這樣,村子裏卻格外的安靜。
江棘偷偷看去,發現這些人家有些開着門,有些關着門,但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家裏都沒有人,到處都透着一股死寂。
死寂到讓人後背發涼,心裏發慌。
村子不大,他們很快就穿過了村子,然後就看見了那個義莊。
原本黑漆漆的義莊門口卻點起了兩個白燈籠。
隔着一段距離看過去,那兩個白燈籠就像是飄在黑夜裏的魂火,幽幽晃蕩着。
老六差點腿一軟又給跪了。
這一次被黃袍道長一把抓住衣領給拎了起來。
“老……老大,難道我們還要進去嗎?”老六問,他是死也不想走進那個義莊,他不敢去想義莊裏等着自己的到底是什麽。
黃袍道長卻拎着他直接從義莊旁邊走了。
只不過一邊走嘴裏一邊罵罵咧咧的,扯着嗓子在罵髒話。
老六起初以為他是在罵自己,後來聽着聽着,發現他好像罵的不是自己,他一時佩服的五體投地,這個時候了還能破口大罵,老大不愧是老大!
“你啞巴了?罵人不會?”黃袍道長突然回頭朝他吼了一嗓子。
老六懵懵的,某一刻突然反應了過來,于是他也張着嘴大罵了起來,用詞難聽,什麽話髒就罵什麽,中間還夾雜着幾句江棘聽不懂的方言。
她隐約也知道這兩個NPC在幹什麽了。
她也聽說過,聽說碰到鬼打牆的時候就可以罵髒話,說不定有用。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