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壽宴
第30章 壽宴
再稍微等了等, 便有人不停的向着廚房裏送來許多草筐簍子,裏面有裝瓜果、有裝魚蝦與各色菜蔬,被零散的擺在廚房裏,一筐一筐的擺放得十分淩亂。
镯兒和衆位學徒一道手忙腳亂地收拾, 一邊收拾,一邊聽大師傅吩咐:誰把菜洗淨, 誰把魚去鱗蝦去殼, 誰把青菜剁成細丁。
大師傅吩咐了一圈兒,最後才點到镯兒, 想了想, 指了指手邊兒上幾塊已經被切好的雞肉:“你把這肉砸成茸。”
镯兒剛想過去, 便聽有一名搬貨夥計打着取兒笑道:“她能行嗎?”
大師傅從喉頭應了一聲, 镯兒對問話那人嘿嘿一笑。
她走過去,伸手拿過一柄細刃菜刀, 先用刀尖将那雞胸脯肉上的皮與筋全數去掉,将雞肉一塊塊擺的平整, 再将細刃的刀換成了寬厚刃的刀, 将刀一橫, 重重拍下, 發出了好大一聲地“啪”。
廚房內衆人有許多不備,均被吓得抖了一抖, 方才質疑镯兒那人此時手中捧了一個簍子, 竟被他吓得掉到了地上, 滴溜溜的滾出來幾顆青菜。
大師傅有些忍俊不禁:“咳, 砸的不錯,繼續。”
镯兒點了點頭,再次将刀砸下。将肉砸成茸倒也沒多少講究,只是耗費不少力氣而已。
镯兒看着那肉逐漸變得細嫩,一塊兒塊兒的筋肉不再相連,松松軟軟。
大師傅掃過來一眼,吩咐:“這些差不多了,就照這樣砸。”
镯兒點點頭,又去拿了些雞肉回來繼續砸,大師傅又囑托道:“等下再去砸些魚肉來。”
镯兒應下,又依照方才步驟用力砸起來。
一旁的大師傅将面粉、料酒、鹽與蛋清攪在一起成了糊,挖出了一半留在碗中;
又拿過一邊已經被人切碎成末的菠菜葉來,擰出汁水後混到了糊中,便得到了一碗微綠一碗發紅的兩碗糊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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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師傅叫了個人來,讓那人将镯兒砸好的雞茸與面糊捏成指甲大小的小丸子,雞茸丸子捏出來自然也是帶了顏色,嫩紅與嫩綠混在一起,看顏色倒是十分新鮮。
大師傅讓他二人先照原樣做着,自己又去到另一旁忙碌其他;
镯兒一邊砸茸一邊瞧着大師傅的動作。大師傅往常在知味樓做菜時總是帶着一副懶洋洋的樣子,這會兒子已然不見了那種懶怠,忙前忙後的,只恨不得事事親為。
待到大師傅終于帶着衆人把準備做的幾近萬全時,日頭已經是逐漸高攀,唐家府內也派人催了好幾次進度,這才終于等來了大師傅那一句:“升火。”
那雞茸丸子被放在屜上,隔水去蒸,下面的水中則是被炖了一只好大的鼈。
镯兒後來所砸的魚茸一部分被與豆粉與糖、鹽攪在一起,被手巧的胡二做成了各種漂亮的形狀,與雞茸丸子一起隔了水去蒸,蒸好後被分別盛在盤中放冷。
魚糕潔白如玉,散發出濃濃魚香、丸子圓潤漂亮,都是十分養眼。
魚糕與剔透的水晶糕一起裝在花盤中,丸子則是被按着顏色交疊擺放在盤中,外用濃汁寫了四個方正大字“壽比南山”。
餘下的魚糕又被做成了其他花樣,可謂是一道食材,卻絕不重複,這倒讓镯兒好開眼。
大師傅選出了一個分量最足的大魚出來,除去魚腹內雜質,用餘下的魚茸做塞填,先蒸軟再去煎,以竹片做支撐,讓魚挺立起來,最後澆上香濃魚湯。
又将薄如蟬翼的肉片放到鍋內滑下,一片片層層疊在白瓷盤中,再在盤中心分別淋上糖汁與醬汁,看食客口味自取。
這幾道算作規模最大的菜,均是由大師傅親手所作,再由胡二做盤中其他裝飾,最後被盛在好看的大盤中,整道菜便一下變得十分大氣。
除去這些外,還有許多摻了精巧心思的菜,有些是大師傅所作,有些是知味樓內其他廚子所作,譬如炖鴨燒雞,冬筍炒米,芙蓉蝦仁等各式大大小小的菜,林林總總的加在一起,也有幾十道菜肴。
羹湯飯馍等物更是一個不少,看着在這麽短的時間做出了這麽多的飯菜出來,雖說镯兒并有幫上多少忙,但心中卻莫名生出許多得意。
最後大師傅叫人攪了雞蛋,與面粉混在一起成了湯水狀,镯兒越看大師傅的動作越是眼熟,猛然想起這不就是派發會那日自己做的雞蛋面嗎?
但大師傅與镯兒所作的手法又有不同,他用了魚湯去煮面,味道更加香醇。
又在鍋內下了許多豐盛配料,用一根筷子引着面糊細細落下,大師傅的手很穩,比起镯兒那日所做的面細了不少,粗細亦十分均勻;
大師傅一側頭見镯兒在看,挑了挑眉:“你這面雖在我看來是華而不實,但小技倆還算不錯。”
镯兒被誇,心頭一喜,沖着大師傅嘿然一笑。
等到大師傅做完這一切,時間才過去了僅一二個時辰,恰好就趕在了正午前全數做完。
大師傅讓人叫來了唐家內的人端去了正廳呈上,伺候的丫環見着這些菜,也不知是嘴甜還是真心,味道好聞、賣相好看、刀法精致,換着花樣的誇贊個不停。镯兒與衆人見了全程,早已有些看傻,今日這一通下來對大師傅的敬佩更上了一層。
大師傅今日所作镯兒在知味樓內均不曾見過,比起在阿嬌娘家見過的那些菜,這次也是更加好看精致。
衆人一起呆呆看着大師傅,今天除了胡二外他們其實都并沒有幫上什麽忙,心中難免失落。
大師傅也看出衆人神色低迷,露出一絲好笑神色出來:“你們不會以為,我帶你們來,是要你們做菜吧?我今天帶你們來只是來長長見識,多學習,下次再有這樣的機會才是你們表現的時候。”
有人誇張地嘆了口氣,語氣不甘:“也只有這樣了。”
後廚離正堂偏遠,镯兒也不知前面是否吃的開心,但看來回走動的丫環喜氣洋洋的面色,估摸着是還算滿意。
待到時間再過了一過,便有丫環來說,哪個哪個菜不夠了,大師傅也不廢話,只再生起火來做了便是。
浔州這邊的酒席通常都是午間開始,臨近暮色時結束,此時已經時間差不多了。大師傅看了看天色:“差不多要結束了。”
衆人正閑談,卻見門口走進來一位婦人,手中領了個約摸着五六歲的女孩兒,那女孩兒看長相還算可愛伶俐,只是神色有些蔫蔫,一只手捂着肚子,也不知是腹痛還是怎麽。
那婦人見了衆人,面上露出一抹懇求的神色,小聲問道:“廚房裏可還有什麽剩下的吃食?”
說着将孩子向前一推,苦笑道:“今天是太爺的壽辰,大家都去忙碌了,倒是忘了有我們娘倆……我看孩子餓得難受,這才帶她找了過來。”
大師傅也不多問,揮了揮手,镯兒難得懂得察言觀色,趕忙拿着一些富裕出來的吃食遞了過去。
那孩子抓着糕點,便徑直在廚裏吃上了,她吃了兩塊糕,又喝了小半碗湯,還欲再吃時,便被那婦人拉住,不叫再吃:“行了。”
婦人又拉着女孩兒向衆人道了謝,正欲擡腿邁出,卻被人叫住:“等一下!”
婦人回過頭,見着一位少女向着自己笑了笑,她本以為這廚房裏都是男人,剛才只掃了一眼也并沒有見到女子,這下倒是有些詫異。
出聲叫住婦人的自然是镯兒,镯兒手裏拿着一串東西靠近婦人,和善笑道:“這個給你們吃。”
婦人将镯兒手上的東西接了過來,只見是一串各色瓜果被刻成了有些簡陋的花朵模樣,有些花瓣的地方還被刻壞了,上面被淋了也許是糖汁的東西。
婦人将那一串接了過來,再次向镯兒道了謝,又領着那女童回了去。
只安靜了一會兒,卻見門口又探頭進來一人,正是那位镯兒在知味樓見到的青年,他沖着大師傅招了招手,與大師傅一道走到了角落裏,似乎在與大師傅計算着什麽,兩人面色嚴肅的低聲讨論了許久,那青年才伸手拍了拍大師傅的肩膀,似乎達成了什麽共識。
大師傅點點頭,将那位青年送到門外,面上終于露出了一些輕松的表情出來:“我們可以回知味樓了。”
衆人也都跟着松了口氣出來,今天一天都太過緊張,镯兒這一松懈,才想起自己從早到晚連一口水都不曾喝過,她下意識掃了一眼桌子上剩下的吃食,有位師傅見到镯兒這般,問道:“餓了?”
镯兒老實的點點頭,其餘衆人也嚷着肚餓,那位師傅笑道:“餓了也不能吃,再忍一忍,回到知味樓做好菜給你們吃。”
衆人一道趕回了知味樓,卻到底沒吃上那位師傅口中的“好菜”,知味樓因為缺了許多人,也都是手忙腳亂的,衆人只來得及随便扒了一口飯菜,便又重新投入到新一輪的做飯中。
留在知味樓的人見到衆人回來,擺出一副比衆人還要興奮的模樣:“怎麽樣?還順利嗎?賺了多少?”
就連新哥都湊過來問镯兒:“好玩嗎?”
镯兒這時才察覺出累,拍了一個早間的肉,手臂這會兒酸痛的提不起力氣,只幽幽嘆了口氣:“我越來越覺得,做菜真是個十足的體力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