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回家
镯兒笑臉迎人:“當然可以!”
那老婦嘗了個丸子,面容微有松動,镯兒正滿心期待的等着她的誇獎,老婦卻視而不見,又向一旁挪動了一下步伐,拿起放在一旁的一條炸蘑絲送入口中。
有旁人見到老婦這般動作,也學着那老婦的模樣試嘗起來,衆人紛紛吃了起來,卻未有一人提出要買。
那老婦将镯兒所做嘗了一圈,終于開口,卻是疑問:“你這是怎麽做的?”
镯兒聞言一愣,老婦追問道:“你這些菜是怎麽做的,能不能告訴一下?我回去做給我小孫女去吃。”
镯兒萬萬沒想到會有人提出這樣的要求,這哪裏是可以随便告訴旁人的東西,她支吾着不肯說,只道:“如果你覺得好吃,可以買一些回去 。”
老婦聞言,撇了撇嘴,面色不悅,最後扔出一句話來:“算了,你不想說,我就不買了。”
這麽說着,卻不肯走,依舊徘徊在镯兒攤前,最後終于決定轉身要走時,還伸出手來,要去再拿一個丸子。
镯兒一急,伸手握住老婦手腕,她心裏委屈,話也跟着重了:“婆婆,不買別嘗。”
那老婦原本就是見镯兒面善,年齡又小,臉上還帶着未出世的稚嫩,以為是個可以占便宜的,卻沒想到镯兒會突然硬氣起來,手腕被镯兒捏的有些疼,想掙脫,使了好幾下力,镯兒的手将她鉗的牢牢實實。
周圍人都看過來,臊的她不行,她氣道:“松開我!”
镯兒一臉真誠的模樣:“婆婆,我将你松開,你不許再白嘗了,行嗎?”
老婦連連點頭,镯兒将手松開,老婦也沒有臉面再逗留,挎着籃子及匆匆走了。餘下的人也不好意思再嘗,走的走散的散,最終只有一個人找镯兒買了些吃食,還推脫了半天價格。
镯兒苦笑着看着手中十文銅錢,只覺得異常艱難,浔州城的人比起小村要生硬了不知多少倍,也不知道往常江向歌是怎麽賣出那麽多東西的。
這一上午過去镯兒可謂是生意慘淡,食物冷掉之後賣相更是不好,也不惹人注目,又不能吆喝;镯兒正垂頭喪氣的時候,攤前突然站了一人,镯兒正想殷切地招呼,那人卻先一步與镯兒開了口:“你是新來的?攤位費用十五文。”
交了攤位費,镯兒更是心痛得不行,旁邊的攤主大叔都要看不下去了,主動開口搭話镯兒:“不然你賣我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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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叔的生意亦很慘淡,镯兒哪裏肯讓,正極力推脫時,卻見一人沖着镯兒攤位直直走了過來。
那人高瘦,粗布衣裳,镯兒總覺得在哪裏見過這人,正努力回想着,那人也沒問過镯兒,拿手捏起一個米餅,掰了一塊兒,向嘴裏一送。
他仔細的嚼着咽下,又伸手去拿別的菜嘗,遇到不方便用手去拿的菜,居然從懷中取出一副長筷來去夾,竟然是有備而來。
有了之前的老婦作例,镯兒本該阻止,但看這男人神情肅穆的不行,镯兒不知為何,也沒有去喝止。
男人将镯兒攤上所有的菜都嘗過,然後他問镯兒:“這些菜都是誰做的?”
镯兒回答:“我做的。”
“你?”那男人眉頭一皺,這才正眼打量了兩下镯兒,镯兒點點頭承認,那男人撇了撇嘴,看神情竟然是有些不甘願。
镯兒也拿不準這人到底是什麽想法,正相對無言,那男人從袖口摸了摸,一小塊兒銀白就這麽被抛了過來。
镯兒下意識伸手接住,低頭一瞧,竟然是一塊兒碎銀,掂量了一下,分量不輕,肯定遠遠超過了他所嘗的镯兒的菜的價格。镯兒道:“有沒有零錢,我找不開……”
一擡頭,那人已經走了。
镯兒想着要追上去,剛跑出去兩步,被隔壁攤的大叔拉住:“傻丫頭,給你就是你的了,收着吧。”
幾經勸說,镯兒這才放棄了去追那人的念頭,镯兒不可置信的看着手裏那塊兒銀白,在陽光下閃着細小溫潤的光,镯兒卻覺得那光快要把她的眼睛都灼瞎了。
她小心翼翼地把那塊兒銀白送到口邊,想要學着別人鑒定銀子的方法咬上一咬,正欲張口,鼻尖卻嗅到一股子油膩味道,正是從那塊兒碎銀上散發出來,镯兒思慮良久,終究還是沒下的去口去咬。
那人镯兒眼熟,卻到底沒想起來在哪裏見過,幹脆放棄不再去想,轉眼時間就過去了小半天,雖然天黑沒有要黑的意思,但夜市一批攤位已經出來。
镯兒所在的攤原本是有人在的,見到镯兒占了自己的地方,便毫不留情地開始哄,镯兒只得推着車一路回了客棧。
今日除了那幹瘦男人,後面還另有幾人買了镯兒所做飯菜,今日雖然并沒有什麽成就感,卻也說不上虧本,這麽一想,镯兒心情便好多了。
回了客棧,将剩下的飯菜分給了夥食師傅與店小二吃,好在兩人并沒有嫌棄,江向歌還沒有回來,镯兒便與兩人一同分吃了飯菜。
回了房間,镯兒勞累了一天,本想早早睡去,卻一直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
空閑的時間也就只剩下了明日一日,等明日一過,镯兒便要去知味樓了,說起來,她在浔州城這幾日都是在虛度光陰,镯兒胡思亂想着,突然有些想念奶奶了。
镯兒聽說過有認識的小姐妹去別人家裏做丫鬟,一年到頭也只能在過年的時候回家一次,她這一個沖動進了知味樓,也不知道何時還能有空再回家探望。
越是這麽想,越是思念奶奶。也不知奶奶有沒有按時吃藥,按時吃飯,家裏還有沒有人再來找茬。
被镯兒捂在胸口的小塊兒碎銀仿佛在發熱,江向歌到現在還沒有回來,镯兒也不知該找誰去商量。越想越覺得心焦,索性一骨碌爬了起來。
镯兒沖下樓的時候正好見到那小二哥,小二哥招呼了一聲:“天黑了,出去做啥?”
镯兒只含糊道了一聲:“有事。”
順着記憶镯兒來到了那晚她與江向歌下馬車的地方,那處果然是個驿站一樣的地方,接待的人在看到镯兒掏出那塊兒碎銀之前,都只是連連搖頭說着不行,天色已晚,夜黑路難行。
但他最終還是拗不過镯兒與碎銀,安排了車馬去送镯兒,镯兒在馬車上颠簸了半夜,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究竟有沒有睡着,又因為走得匆忙,沒有給江向歌留個口信,他找不到自己,大概會很急吧?
趕車的人是個很好說話的中年漢子,他把馬車盡量趕到了所能走到的最遠的距離,方便镯兒少走一段路,但再走下去就是泥濘土路,馬不能行走。
镯兒謝過他,從馬車上爬了下來,漢子見镯兒兩手空空,便把車頭前照明用的提燈遞給镯兒:“拿着吧,方便趕路。”
镯兒心裏一暖,卻也知道不可以随便亂收,那漢子執意叫镯兒拿着,道:“不是給你的,只是借給你用,你白日裏有空再還回來就可以。”镯兒也想着天黑沒有光亮不好趕路,千恩萬謝地收下了。
秋季的白天雖然尚有餘溫,但夜裏時的風卻是仿佛能直接吹透衣裳。
夜已經深的厲害,镯兒辨不出現在是何時辰。好在镯兒記着路,提燈暖光閃閃,镯兒裹緊了衣服,借着微弱的光,快步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艱辛苦冷不用多提,小路上根本沒人,镯兒雖累,但一想到馬上能夠見到奶奶,也是更加有了動力,待到夜愈發深沉時,提燈裏的光亮卻滅了,幸好星月尚有盈光,镯兒就深一腳淺一腳地摸着路向回走。
日光悄然躍上枝頭時,镯兒也帶着一身寒氣到家了。
奶奶已經醒了,見到镯兒回來,自然又驚又喜,但見到镯兒一身夜露,更是心疼的不得了。
镯兒飛速換了身衣服,将身上的涼氣去了大半,然後一溜煙鑽到了奶奶被窩裏:“奶奶,镯兒好想你。”
奶奶用粗糙的手指捏了捏镯兒臉頰,疼愛道:“奶奶也想镯兒想的不得了。”
镯兒偎在奶奶懷裏,把這幾日所經歷的事都講給奶奶聽,自然也包括了進知味樓一事。
镯兒摟住奶奶手臂:“奶奶,我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來,怕你自己一個在家就不肯好好吃飯喝藥,你要好好照顧自己,我也會常回來的。”
奶奶笑道:“你這丫頭,倒說教起我來了。”等了半天,也不見镯兒有動靜,低頭一看,竟然是偷偷在用手去擦眼淚。
奶奶伸手刮了一下镯兒鼻尖:“乖孩子,這麽大了還哭,奶奶答應你,會照顧好自己的。”
镯兒又纏着奶奶說了會兒話,眼見着天色已大亮,她下床為奶奶煮了個粥,兩人一道吃完,镯兒不再久留,她掐着時間來,不能再耽擱,镯兒将剩下的錢留了多半給奶奶,依依不舍的與奶奶告了別,又一路走了回驿站。
茶攤小二為镯兒叫來了馬車,馬車一被牽到,镯兒就樂了,那車夫正是昨晚送镯兒來的那一位。
镯兒将她提燈送還給了他,在馬車上昏昏睡了大半日,終于回到了浔州城。
一下了馬車,就對上一人充滿探究的眼神,是個看起來很精明的男人,那人上下打量了一下镯兒,湊過來:“是……镯兒嗎?”
镯兒從未見過眼前之人,也不知他是從何知道了自己的名字,不明所以的點了點頭:“是。”
那人神情大喜,連聲叫人:“快快快,快去派人告訴江公子,镯兒小姐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