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月事
他冷聲道:“袁放這個老狐貍,都下了獄還不肯吐出來那筆贓銀去向。”
明青州上前,“沐白,消消氣,這袁放已經下了獄,後面就交給大理寺辦就好了啊。”
周沐白看了一眼明青州,“大理寺?一幫廢物在那當差,要不是我提前叫人暗中圍了袁家拿了證據,不早就叫人跑了。”
明青州點了點頭,“這倒是,唉,總之你也別氣,用不了多久會有結果的,再不濟不還有明鏡司嘛,他們的審人手段你又不是不知道。
蒙古國使臣團要到了,眼下應付他們才是頭等大事。”
周沐白仍舊一身怒氣,伸手端起茶碗,剛想喝,卻看見是空的,他将茶碗重重落在桌案上,喝到,“茶!”
他朝明青州問道,“那蒙古團還有幾日到京城?”
明青州道:“三日。”
周沐白等了許久不見有人來上茶,朝外喊道:“楊茂,人吶?”
過了一會,楊茂拄着拐躬身慢步來到周沐白身前,“老臣,在。”
周沐白端坐在圈椅裏蹙眉扶額,“今日是誰當值,怎麽桌案未整理,筆墨沒磨好,就連茶也沒上,翰林院做什麽吃的?”
楊茂知道周沐白因為袁放的事情心情不佳,十分小心回道,“啓禀大人,今日乃是翰林撰修上任的第一日,遂這公事上不熟練,老臣已經對他細細講解過了,還請大人容些時候。”
周沐白此時十分煩躁,六部在堂內值守的文官未敢發一言,皆都在自己的桌案上埋頭批閱着文書,誰也不敢惹這頭老虎,還是頭發了怒的老虎。
周沐白問:“你不是說人到了,怎麽現在連人影都不見一個?”
楊茂擡起頭左右看了看,見季绾确實不在,“這...”
“茶,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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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绾端着茶碗從茶房中走出,疾步來到周沐白身前,恭敬道,“大人,您的茶。”
周沐白看了一眼季绾,伸手端起她泡的茶,茶具不是他慣常用的雨後天青蓋碗,他蹙起眉,伸手用蓋拂了拂茶湯,茶色也不對,周沐白端起蓋碗喝了一口,還未入喉,直接一口噴在一旁的地磚上。
“這什麽茶!這也是給人喝的?”
季绾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不能慌,她拱手道:“回大人,這是仰天雪綠。”
周沐白厲聲,“誰告訴你我喝仰天雪綠?”就算是他喝仰天雪綠,這茶色、茶湯、水溫,都不對,這樣的沖泡完全浪費了好茶。
季绾正琢磨着該怎麽回他,周沐白發了話,“換蒼山雪綠來,重泡。”
衆官見此,早已經習以為常,繼續自己手中的公務。
周沐白鍛煉新人的手段向來與衆不同,頂得住以後便是青雲直上,頂不住只能夠回家賣紅薯了。
明青州笑了笑,“沐白,別難為探花郎嘛,當心公主殿下生你氣嗷。”
周沐白向明青州扔了一個眼刀子,“今日公務處理完了,我看你是太閑,讓我再給你安排些?”
明青州直接噤聲。
季绾又馬不停蹄地為周沐白重新泡了一杯蒼山雪綠來,可他只掀了蓋碗掃了一眼,“茶色不對,重泡。”
季绾咬牙,我忍...
再去泡過,季绾特別注意茶色茶湯,可端到周沐白身前,他端起來聞了聞,“茶味不對,重泡。”
季绾在心裏早已經問候了無數遍周沐白十八輩祖宗,可面上還是耐心地去了茶房重新泡茶。
她一邊泡一邊想,爹說過,小不忍則亂大謀,她決不能亂了陣腳。不就是泡個茶麽,等以後她位極人臣,周沐白還能這麽對她?
哼,到時候她要讓他給她泡茶。
你大爺的…
再次将茶端到周沐白面前,季绾已經做了重泡的準備,周沐白端起茶碗來,飲下一口,依舊有想要吐出口的沖動,可他竟放在了桌案上。
這是打算放過她了?
周沐白看着垂手立在原地的季绾,心道果真就是個花瓶,中看不中用,連個茶都泡不好,還能在這朝堂裏混?再讓他泡下去也是浪費好茶。
三個月時間一到,給他趁早走人才是。
他又叫來楊茂,讓他給季绾找幾本茶經仔細研讀,又叫季绾将這個三個月的公務重新仔細捋順。
周沐白處理公務向來講究時效,今日事今日畢,若是今天的事情沒幹完,就是将六部的人全都留下來熬上一夜,也得将所有的公務處理完畢才能離去,遂六部的人成日都是鉚着勁地跟着周沐白幹,就怕他一個不滿意留下來熬夜。
楊茂帶着季绾來到翰林院書房,她一擡頭看到四周牆面擺滿了書籍以及各個卷宗,頗為壯觀。
楊茂弓着身子一步步踩在爬梯上,從架上取下幾本茶經放到季绾手裏,又把翰林院近一年的大小公務記錄整整十多本,每本都有半尺厚,紛紛摞在季绾手中,季绾雙手端着,連看路都費勁。
一路搬到議政堂的自己的書案上,她看着離自己僅有一米遠,坐在上首的周沐白。
他飛速地處理的手中的公文,骨戒分明的手掌捏着一只狼毫筆,運筆如飛,落在紙上,便是樸茂工穩 、結體嚴整的正楷。
季绾驚詫,真有能将這麽漂亮的正楷寫得如此之快的人?她還是第一次見,想不到這冰塊臉還真有幾分才學。
季绾左右看了看,整個議政堂內六部各個官員皆都在桌案之上奮筆疾書處理公文。時不時有人上前與周沐白商議文書上的內容,周沐白總能夠言簡意赅都直指要害,處理速度十分快。
季绾調整了呼吸,開始研讀幾尺厚的翰林院公務,這些其實是歷屆翰林學士編撰出來的翰林院處理公務日常,她嘆息,這麽厚,這要讀到何時是個頭啊。
正在這時,季绾感到腹部傳來絲絲陣痛,她蹙起眉來,捏緊自己的小腹,這種感覺太熟悉了。
不是吧,怎麽在這個時候來月事,不是還要等幾日才來嗎,你說你早不來晚不來非要在她入職的時候來。
感覺到下身有絲絲溫熱流出,任是怎麽也憋不住。遭了,自己月事向來得兇猛,每次都會腹痛不止,這些年吃了多少藥都沒調過來。
每次來月事不在榻上養個三四天都不算完,這下可怎麽是好,若是再不處置,浸透了官袍,屆時被人發現她長一千張嘴都說不清?
當女人可真麻煩...
她思來想去,只得假借出恭之名,來到皇宮東南角的朱雀門,哪裏停靠着宮中辦差的各家大人的馬車。
季绾的馬車自然也在那處,白日各家小厮混熟了,都會聚在一起或是小賭,或是看話本,或是聊八卦。
韓照正在馬車上玩九連環,聽到有人在車前輕咳一聲,他聽力極好,瞬間從車中躍下來,“公子,可是下值了?”
季绾搖頭,“我回車上取些東西就回。”
韓照點頭,季绾上了車,在自己車內的小箱子裏左右翻找,終于找到了月事帶,又仔細翻找了一番,找到了止痛的藥丸,季绾趕緊服了。
她雙手合十拜了拜,我的娘啊,您真是救了我的命啊,柳氏細心,将平日她大小用得上的東西都放進了車中,這等重要之事自然不會放過。
季绾将那月事帶胡亂塞進袖中,又匆忙下了馬車,朝集賢殿走去,剛到宮廁門口竟撞見了周沐白。
他眼尖地瞥見了季绾袖口露出一節絲綢樣制品,沉聲問,“那是什麽?”
季绾臉色瞬間紅透,她想要是自己能有面銅鏡照照,此時自己臉色應該像是剛出鍋的螃蟹。
月事帶向來是女兒家的私密之物,從制作到使用到廢棄都是私密處置的,家中上到主君下至管家小厮只要是男子都要避諱此物,所以大部分男子終其一生都未見過月事帶。
此時季绾的腦中已經爬滿了尴尬二字,額頭上沁出細密的汗珠,不住地往下流,呼吸又重又快,不知該如何解釋。
她不僅尴尬月事帶被周沐白瞧見,更害怕的是難道自己入職第一日女子身份就要暴露?
“大,大人,回,禀...”季绾得嘴像是瓢出了二裏地,也沒了往日的伶牙俐齒。
她低頭看着手中的月事帶,柳氏自季绾來了月信以來,就十分注重月事帶的制作,生怕她不舒服。
在面料的選擇上都是用上好的絲綢面料,連花樣的選擇也是用季绾素喜的芙蓉花,又在裏面塞了薄薄的棉花,針腳細密,每次用着舒适又柔軟。
尋常女兒家的月事帶是需要反複使用的,可柳氏從小就未讓季绾受過虧,遂她的月事帶都是用過一次就廢棄,季绾覺得自己每次扔的不是月事帶,那扔得可都是白花花的銀子。
只是柳氏月事帶做得精致,從外形上看若是不仔細端詳,就像是一個加了厚的絹帕。
她就賭一賭,賭周沐白根本沒有見過這東西,就算是見過,也沒見過這麽精致漂亮又有型的月事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