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失職
季绾退後一步行禮,逼着自己做出雲淡風輕的模樣,“哦,大人,這是小臣的絹帕,因小臣素來汗液多了些,所以用此特異絹帕,能夠很好地吸附汗液。”
周沐白蹙起眉頭,十分疑惑地看着季绾那明黃色絹帕的一角,大概是從未見過這麽特異的絹帕怎麽也不相信,又見季绾藏着掖着的。
他擡眼仔細瞧着季绾,目光如鷹隼“哦?”
季绾被周沐白盯得渾身不自在,她就像是老鷹爪子下面被抓的小雞崽子,馬上就要被他一口吃幹抹淨,她絕對不能讓冰塊臉懷疑。
季绾心一橫,一把抽出那明晃晃的而又厚重的淡黃色月事帶,上面還繡着芙蓉花,形狀狹長,她拿那物若無其事地擦了擦額角上的汗,又前後扇了扇,“害,這天兒可真熱啊,你說是吧,大人。”
周沐白看着眼前這詭異的一幕,一時不知是該打消疑慮,還是該探究下去。
“幹什麽呢,沐白?
明青山帶着一衆官員從殿吵嚷着從殿內走出,正看着周沐白與季绾站在那裏說話。
一群人乎上來,看着季绾手裏拿着形狀奇特的絲綢制品擦汗,衆人皆疑惑,“季大人,您這拿的是什麽?”
季绾面對衆官,雲淡風輕地笑了笑,“哦,這是我慣常所用絹帕,因我好出汗,所以做得厚實了些,此絹透氣又吸汗十分好用。”
其中一官員見季绾的所制的絹帕,實在精巧別致,十分好奇,“季大人,我也好出汗,可否給我瞧瞧,若是好用,我也叫家中娘子為我做一個。”
啊?
季绾內心此時有十萬匹馬奔騰咆哮而過...
可擡頭一看,周沐白正冷冷盯着他。
季绾随意一笑,将那形狀特異的絹帕遞到那官員手中。
衆官員立刻上前圍觀,仔細端詳一番,又用手摸了摸,連連稱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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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绾此刻不想有什麽隐身術,土遁術,她也不想找什麽地縫鑽進去,她直接就想原地灰飛煙滅...
“季大人,您這絹帕,果真透氣、舒适、吸汗,面料親膚,真是好用至極啊。”
“是啊,這圖樣也不錯。”
“這顏色也搭配十分和諧。”
季绾白了他們一眼,廢話,一兩銀子一個呢,能不好用嗎?本小姐我一年月事帶就要花費數百兩銀子,豈是你們幾個臭男人能明白的。
待衆人觀摩一圈後,終于将那“絹帕”遞到季绾手中,她不情不願地收起來,一幫臭男人摸過的東西,她真的實在不想再用,唉,可是又沒法子,只能勉為其難。
“衆位大人可瞧好了?小臣可以去出恭了嗎?”
衆人笑着,“季大人請便。”
季绾揚起頭徑直走過周沐白身側,瞧也未瞧。
懷疑她?
本小姐我豁出去了,看你還有什麽可懷疑的?
入到宮廁內,季绾終于處理好了自己,腹痛又緩解了許多。她哼着小調整理好官袍,帶好官帽,呵,又是一個翩翩佳公子。
午膳時間到,季绾随着衆官去了膳堂。
衆官依照官職大小,依次排坐,周沐白坐在上首的正中央,而季绾坐在最末。
衆官開始用膳,滿堂只發出些輕微的碗筷碰撞聲,其餘連一聲咳嗽都未有。
不得不說,這皇宮內的膳堂菜品倒是十分精致可口。
用過午膳,衆官又回到議政堂開始處理公文,陸續有官員處理完畢下了值。
季绾依舊在翻看那厚厚的翰林院公務,有重要關鍵之處,還會做出記錄。
她眼看着衆官處理完公文,一個接一個地下值。
可看了看上首的周沐白依舊在運筆如飛地處理他面前堆積如山的公文,絲毫未有結束的跡象。
季绾內心輕嘆一聲,啊,好想念她的小榻,想念她的浴桶,想念她的衾被,什麽時候她才能下值啊...
忽在深思之際,從殿內進來一官員,手中帶着一份文書,疾步來到周沐白身前,“大人,這裏有一份邸報需要謄抄,十分緊急。”
周沐白一擡首,只見偌大的議政堂出了他和面前之人,就只剩了季绾一人。
他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公文,還有很多未處理,瞥了一眼季绾,“給他吧。”
季绾一臉蒙,“給我?”
那官員一看季绾坐在那裏,他眼色一亮,那不是新晉探花郎,太好了!
他直接将那需要謄抄邸報的內容放在她桌案上,又簡單叮囑了幾句注意事項,匆匆離去。
季绾看着桌案上的文書,內心有些激動,這是她第一份文書,她一定要好好寫。
她取出專門用來謄抄邸報的素箋,仔細地落筆。
半個時辰後。
季绾放下筆,十分滿意地看着自己寫好的文書,一手漂亮的正楷,雖然寫的沒有周沐白快,但也十分好看。
她起身道,“大人,抄好了。”
周沐白頭也未擡,“送到群英殿。”
“哦。”季绾應了一聲,帶着那份邸報出了集賢殿。
跨出殿門的時候,周沐白擡起頭,看了一眼季绾離去的背影。
季绾出了殿門,擡頭看了看天色,已經暗下來,宮內各處也已經上了燈。
她不知道群英殿該怎麽走,就問了集賢殿值守的小太監,小太監十分熱心地給她指過路,季绾七拐八拐地才到了要去的地方。
群英殿是皇宮裏的印刷處,宮內需要刊印的大小文書都在此處印刷。
季绾将邸報送到群英殿值守的太監手中,如釋重負一般,邁着輕快的步伐回到了集賢殿。
她看到周沐白依然坐在上首批閱文書,連地方都未動一下,不禁感慨首輔也不是這麽好當的。
表面看似風光,背地裏實則累得像...
她怎麽看怎麽覺得周沐白此時像她家後院裏的老黃。
季绾咬唇忍住笑,淡定自若地坐在桌案前,繼續翻閱翰林院公務。
只是還未坐定,那剛才找來的官員又匆匆而來,手中拿着的正是剛才季绾謄抄過的邸報。
那人将邸報放在周沐白桌案上,拱手道:“大人,這謄抄好的邸報上有多處錯漏,請大人核實以後再行上交群英殿,只是今日邸報要得急,還請大人快一些。”
周沐白聽此,放下了筆,用眼快速掃了一遍那邸報,字跡倒是工整,可詞句上确有疏漏。
果然就是個花瓶,這等小事都做不好,還妄想當官,回家當纨绔還差不多。
他皺起眉頭看着季绾。
季绾站起身來,對周沐白眨可眨桃花眼,有些不知所措,“我核實過的,就是按照這位大人給的文書謄抄的啊,對不起,我馬上改。”
說着就要重新研磨鋪紙,拿過那錯漏的邸報落座,欲開始重新校驗抄寫。
“季韞你腦子是豬頭嗎?”冷冷的聲音自她頭上傳來。
“歷來初始文書為了能夠快速發放都是未經過校對檢驗的,而謄抄之人才是要經過整理校驗潤色之後才會謄抄邸報。
你難道看到問題,未經校驗,就任由其錯誤直接抄上去?”
周沐白眼中存着怒火,又帶着幾分失望的斥責她。
季绾抄寫的時候心中也存疑,可并未想那麽多,只聽着那人着急要,便直接抄寫上去。
她看着周沐白那張黑臉,氣就不打一處來,她忍他一天了,從早忍到晚。
她泡茶忍他。
她月事忍他。
如今馬上就要下了值還要再對她橫。
季绾氣得滿臉通紅,手掌微抖,她是來入朝為官,不是給周沐白當受氣包的!
她雙手緊握成拳,擡起頭迎向周沐白,怒道,“周沐白,你以為你是首輔就可以随便欺壓人?我承認我抄錯了,我已經道過歉了,并馬上改正自己的錯誤,你為什麽還要罵人!”
周沐白拉下臉,眼中寒意頓生,像是要把人凍住。
他犯錯說他兩句還敢頂嘴,謄抄邸報這麽簡單的事情,就算一個小小的衙門師爺都比他這個探花郎強,他有什麽可生氣的。
周沐白輕嗤,“道歉?就因為你那豬腦子,群英殿值守的太監官員大小數十人都要陪你熬上一宿,這種責任你可擔得起?”
想起剛才季韞對他怒斥嚣張的模樣,他蹙眉冷道,“還有,你就是這麽對上首說話的?你要是不想幹,就趕緊給我滾出朝堂,大晉不養無用之人。”
季绾被周沐白怼的一時間說不出話來,感覺如鲠在喉,眼淚逐漸漫上眼眶,她咬着唇,硬是不讓那眼淚滴下來。
她擡起頭,再次不服輸看向周沐白,“你想讓我滾,我偏要留下來,我要讓你看看我青雲直上,我建功立業。”
吵架,氣勢不能輸,雖然她比周沐白矮了一些。
周沐白輕蔑地點了點頭,“行,我等着。”
他等着他三個月後怎麽出朝堂。
說着負手出了門,那群英殿的官員見兩人吵得不可開交,心虛得不行。
忙對季绾道:“季大人,還請麻煩你再謄抄一次,盡快哈。”說着匆忙做了一揖,又出門跟上周沐白。
周沐白從群英殿出來以後,有小太監告訴他宮門有人來傳話給他,他又去了朱雀門,周沐白的侍從趙順看到他出來,上前道:“大人,寒山別院叫您去一趟。”
周沐白聽此,眼中寒光一閃,冷冷的留下一句“知道了。”又轉身往集賢殿走去,處理未完的公務。
......
周沐白走後,偌大的殿宇只剩了季绾一人站在原地,她低頭看了看那錯漏百出的邸報,一滴淚砸在上面,暈開了墨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