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我對你死心了,鐘南月
笑笑接了鐘南月的電話之後驅車趕到了市南別墅。
顏雨沒有走遠,就靠在別墅區外的圍欄旁站着,見了他也沒什麽表情。
似乎料到鐘南月會安排他來,顏雨什麽都沒問,拉開車門上了車。
“現在住哪?”笑笑問他。
“橋洞。”
“……”笑笑看了看顏雨,無奈地嘆息,“要不先去我那吧,我自己住,不影響什麽。”
顏雨搖頭,說去醫院。
“啊?”笑笑擰了下眉心,探過去拭了拭顏雨的額頭。
滾燙滾燙的。
“發燒多久了?”笑笑趕忙發動車子,“去二院吧,就在附近。”
“不去二院。”顏雨說,“去亞美。”
笑笑踩住剎車,“燒糊塗了?亞美是整形醫院,不治發燒。”
顏雨向他望過來。
笑笑被他的眼神吓到了,“小顏你……”
“哥……”
顏雨很輕地喊了聲,目光越過笑笑,越過世間一切,不知道是在喊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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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去整容。”
他說。
笑笑的心被這輕飄飄的一句話揪得一疼,在腦海裏一通翻找,沒找到一句有用的安慰。
“別這樣小子。”他幹澀地捏了下顏雨的肩,“長成這樣不是你的錯。”
顏雨嗤了聲,偏過臉靠在車窗上頹廢地笑開來,“媽的。”
“原來你們所有人都知道啊~”好久之後,他怪笑着嘆息道。
“……”笑笑無話可說,發動了車子,“去我那。”
顏雨沒在笑笑那邊留宿,當日便返回了珠市投入了拍攝。
鐘南月從笑笑那裏得了消息,無言的勾了勾唇角,感嘆小情侶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黏糊勁兒。
煙盒空掉了,腦子也終于清醒了好多。
是不能再醉下去了,該工作了呢~
“阿月,顏雨看起來真的很傷心,死過一場似的,”笑笑說,“不像是小喜說的那種情況,你要不再問問。”
“戒斷反應吧。”鐘南月呼了口煙圈,“過了這段兒冷靜下來估計會感念我是成人之美的大善人。”
小喜是貼身跟着鐘南月的,對鐘南月和顏雨的态度上差了幾百個檔次,看事情難免偏頗。
他說顏雨借由先生的人脈勾搭前女友複合,還在劇場發瘋讓先生滾,鬧得非常過分。
笑笑聽後聯想了下那畫面,總覺得違和。
他不了解他們具體鬧翻前後經過,只覺得顏雨不太可能會劈腿,懷疑鐘南月是被自卑感蒙蔽了雙眼, 沒看清真相。
笑笑不愛多事,有生之年第一次想替人勸和。
聽鐘南月這麽說,他也不好再勸什麽了。
也罷也罷,一個脆弱多疑的家夥編造着漏洞百出的謊言哄騙着一個不能完全信任的人,這倆人之間的關系本就脆弱到像是針尖兒頂着針尖兒壘砌了一幢千層大廈,拉扯得越久崩塌的概率就越高,能撐到今天才爆發已經是奇跡了,到此為止也好。
顏雨的廣告作品漸漸形成了矩陣效應,6月份拍的那部電影也進入了宣傳階段,網絡上關于他的讨論逐漸多起來,連帶着拍攝期的古偶也收獲了更多關注。不清楚是不是劇方太過重視這部劇,拍攝其間花絮物料就買了滿屏,怼到人眼前想不看都不行,各種甜向剪輯宣傳男女主如何如何相配,底下有人羨慕有人酸,有人罵顏雨和他小女友是作品沒幾部背景倒挺大的營銷咖。
鐘南月自虐式地翻看那些剪輯視頻,在心裏給自己下定義,說你看,你就只配做個露水床伴,不死心個什麽勁兒。
他有不少機會可以見到顏雨,大多數時候通過網絡,偶爾也會有現實的交集。
電視劇拍攝周期比電影要長,劇組偶爾會有假期,顏雨回公司拿資料或開會,有那麽三兩次與鐘南月打了照面。
他不回避正常的工作交集,也沒再多餘地找過鐘南月一次,那點感情大約真的不值得他再多傷心一場,顏雨自那日離去之後便平靜下來,在公司遇上鐘南月會與他打招呼,禮貌地稱呼一聲鐘總,除了經紀合約轉給了笑笑,外人看來他們的關系幾乎與往日沒什麽兩樣。
鐘南月沒再回過市南的別墅,顏雨也沒再提及過兩人同居的那段過往。
他拉黑了顏雨的聯系方式,顏雨也沒有追着他加回來,好像什麽都沒發生,該做什麽做什麽。
顏雨看起來成熟了許多,甜味兒淡掉了,高冷又禁欲的氣質愈發地吸引人,有時候看到網上觊觎他的那些言論,鐘南月會後悔不該捧紅他。
內心深處,他始終陰暗得不知悔改,每當顏雨禮貌地與他問候,他就會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對他的恨意。
他沒太想過江秋見了,因而也沒去比較過同樣的行徑下,為什麽自己不怎麽恨江秋見,卻如此地恨顏雨。
有天被鐘鋁銘指派去參加一場拍賣會,本是無聊地坐着熬時間,卻在展出一盞琉璃孔雀酒杯時下意識地叫小喜舉了牌。
随後有人再舉,他便清醒了過來,沒再去跟,冷眼旁觀着雀杯被一位富商收入囊中。
而後他報複性地拍下了随後展出的近半的藏品。
他應下了訂婚的事宜,鐘鋁銘消了對賭協議,獎勵他大把的股權,他如今有的是錢,想如何揮霍都不會有人去管。
可他一直去看那個拍下了孔雀的富商,咬牙想把那人擰成肉醬。
很沒道理,明明放棄舉牌的是他自己。
那一刻他開始回想,回想為什麽忘不了顏雨在他生命中留下的任何一縷痕跡,回想為什麽自己要如此地痛恨顏雨。
想來想去終于明白,大約是因為江秋見從沒有對他訴說過愛意,而顏雨給了他近乎重生的希望。
他幾乎是完全信了他,當那些纏綿溫柔被毫無征兆地狠狠收回,他便再沒有了向前試探的能力。
重新跌回深淵的人會比過往淪陷得更加全面,他放縱自己在內心世界折磨顏雨,陰冷地盤算着若能重來一次,一定要把他關起來,馴化成一條離不開主人喂養的狗。
可他始終自私的不夠徹底,陰暗得懦弱又壓抑,不會真的毫無道理地去傷害那個不知情的富商,也不會對任何人表露他心底裏對顏雨的恨意。
敢放縱自己這麽去想,也僅僅只是因為知道一切都不可能重來。
鐘南月與林钰的婚禮被安排在了新年,鐘鋁銘叫人給公司內部派發了伴手禮,官宣小公子即将大婚的消息。
那日許多人與鐘南月道喜,顏雨從頭至尾都只是淡淡地看他,格格不入地一言不發。
到晚間的時候,他堵了鐘南月的去路,問他有沒有什麽話要對自己說。
鐘南月推開他往外走,顏雨把他抓回來。
“忘了跟你說恭喜。”顏雨說。
“剛好我也并不想聽。”鐘南月說,“留着吧,留着你結婚的時候我來恭喜你。”
顏雨把他抓得更緊了些,問他這麽說話開心嗎。
公司不是這樣胡鬧的地方,他們心裏都清楚,可顏雨卻不肯放開他。
鐘南月電話響了,來電人是林钰。
他朝顏雨揚了揚手機,報複似的對他說,“我未婚妻查崗了~”
顏雨垂下手把他松開了。
鐘南月說業務很忙沒空去京都,林家便安排林钰來了榮城,同行的還有林家小少爺林帆。
訂婚過後鐘鋁銘把珠三角的核心業務劃給了鐘南月,上千億的流水融進來,對賭協議算是自動失效了。
“眼光放遠些,等過個三年五載的把林家盤剝幹淨了,産品資源和營銷資源全把在自己手裏,愛離婚離婚,愛包男人包男人,我不會再管你。”
他的原話是這樣。
鐘南月對此不置可否,禮貌地聽完,挂掉了電話。
林钰朋友很多,一群少爺小姐聚在一起玩鬧,電話裏吵嚷着要鐘南月去接她。
鐘南月去了會所,沒喝酒,也不怎麽跟他們聊天,靠在一旁看林钰瘋鬧,偶爾回望一眼人群角落總是不自覺看他的少年。
等衆人都喝到差不多了,鐘南月拉起林钰送她回酒店,朝林帆淡淡看了眼。
少年很乖地起身跟上了他。
林钰醉得像是要現原形,坐在副駕上撕扯鐘南月,擡手去拍他的臉,“會玩機車了不起嗎?媽的十六歲還跟女生打架的死渣男!”
鐘南月一直記不起自己當初怎麽會跟她打起來,林钰卻從來沒有忘記過。
十六歲那年,鐘南月的母親自殺,鐘鋁銘強行接鐘南月回了京都,掐斷了他高中的學業,安排他進了京圈兒的商學院。
他要求鐘南月每日彙報最新結交的人脈給他聽,為将來接管鐘氏打前站。
鐘南月卻不肯如他所願。
他在那年迷上了煙酒和機車,沉迷那種游走在死亡邊緣風馳電掣的迷亂丨快丨感。
林钰自小混跡在京圈兒,一眼瞧上了榮城轉學過來的冷面小少爺。
鐘南月不甩她,大小姐惱羞成怒,叫人圍了鐘南月的車不許他走,抓了他機車後座要他載。
鐘南月那時候壓根連活着的念頭都沒有,哪還計較什麽紳士禮貌。
“滾下去。”他發動車子,對林钰說。
“就不下去怎麽着!”小千金豪橫慣了,盤在鐘南月腰上把他纏緊,“姐們兒看上你了,要麽你今兒答應做我男朋友,要麽我今兒就這麽盤着你回鐘家。”
鐘南月轉回了頭沒再說話,腳下狂烈地一踩猛地将車豎直颠起,單手朝後一繞便兜着林钰甩下了車。
而後毫無猶豫地将碼力加到了最大,迎着人群便沖了上去。
上來圍他的盡是些望族子弟,碰壞一根毫毛都該把肇事者吓尿的金貴體質。誰都沒料到他居然真敢這麽朝自己撞過來,一群人呼啦一下尖叫着朝兩邊散去,擠成一團踩傷一片。
一戰成名,打那起再沒人敢招惹過鐘家這顆模樣可口的朝天椒。
林钰還在罵,罵到後來竟哭了起來,“老子從十五歲喜歡你到現在,你他媽連個臉都不甩,拽你大爺啊拽!”
鐘南月沒料到林钰糾纏着與自己訂婚還有這麽層緣由,有些無奈地撇開眼睛擋開了她的手。
“你沒醉吧?”他問。
“醉了。”林钰哭着說。
“那就是沒醉,”鐘南月說,“林钰你聽好了,不喜歡就是不喜歡,跟你付出的時間長短無關。別再折騰自己了,沒有用的。”
林钰又開始哭,“姐妹兒這輩子就他媽沒遇到過撩不動的,老子就要跟你處,反正下周就要辦婚禮了,你跑不掉的!”
“……”鐘南月沉默地看了她片刻,說,“看來你是真沒醉。”
而後開了車門把人推下了車,“自己回吧您。”
鐘南月發動車子轉過了街,不知為何又停下了車。
林帆還坐在後排。
他把着方向盤,問後座的少年,“不去招呼你姐嗎?”
林帆搖頭,“不去,我又不是為了招呼她來的。”
“住哪?”鐘南月問,“送你回去。”
“你本來是打算帶我走的,對不對?”林帆問。
鐘南月沒理他。
“你知道我喜歡你,所以想帶走我,對不對?”林帆又問。
鐘南月點了支煙咬在嘴裏,皺了皺眉含糊地問他,“帶走你做什麽?”
“做你計劃裏的最後一步啊。”林帆說。
“跟林钰訂婚,拿下資源,然後,”他從鏡中去看鐘南月的眼睛,“跟我發生關系。”
“你把我睡了,為了防止兒子閨女女婿糾纏不清的不倫關系東窗事發敗壞公司的聲譽,我爸絕不可能再讓我姐嫁給你。”
“林家要面子,絕不可能讓這種醜事發酵出去,只能吞下這個啞巴虧,找別的借口跟鐘鋁銘悔婚。”
“鐘家勢力那麽大,我爸不敢拿你怎麽樣,鐘鋁銘不知道這層內因,也怪罪不到你頭上,只能感嘆這場商業聯姻機緣不夠。”
林帆總結,“天衣無縫的金蟬脫殼計劃。”
“我小看你了。”鐘南月呼了口煙圈,催他下車,“既然什麽都知道,還不趕緊滾。”
林帆從後視鏡中與他對視,一雙眼睛亮晶晶的,帶着些可憐的氣息。
“林钰從小到大一直這樣強勢,認定的事情死不悔改,”林帆說,“你也聽到了,她嫁你不光圖利益,還摻雜了感情因素在裏面,根本不可能放手。”
“所以呢?”鐘南月撇開眼,“關你什麽事。”
“我知道該怎麽配合你,我可以幫你全身而退,也只有我能幫你全身而退,”林帆用近乎哀求的語氣說,“帶我走吧哥哥,我願意幫你。”
鐘南月隔着後視鏡望着林帆抽完了整支煙。
而後撚滅了煙頭,再次發動了車子。
他帶林帆去了一所酒吧,一杯杯地給自己灌酒,掐着林帆的下巴要他喊自己哥哥。
近來說不上怎麽回事,他的酒量變得很差,整日昏昏沉沉的。
等到醉得看不清林帆的面容,他喚了代駕,攬着林帆上了車。
“先生去哪裏?”代駕師傅問鐘南月。
“市南,門泊苑。”他報了腦子裏唯一記得的地址。
許久沒再來這裏了。
車子拐進別墅區的時候鐘南月在想,若是顏雨知道自己帶人過來會是什麽反應?
他淺想了下,不太能想象的出來,同時也對自己的想法感到無語。
能有什麽反應,人家白天還恭賀自己新婚大喜呢。
鐘南月站不太穩了,林帆扶着他下了車。
在別墅門口的時候,鐘南月定了定。
“怎麽了哥哥?”林帆問他。
怎麽了……
想念這裏。
但不想在這裏。
憑什麽不可以在這裏!憑什麽你可以薄情老子就不可以寡意!
他擁住了林帆,擡手去按指紋鎖,醉醺醺地附在林帆耳邊呢喃,“就這麽迫不及待麽小浪貨……”
手沒有來得及觸碰到門鎖,門卻自動從內側開了。
鐘南月恍惚地皺眉罵了句“見鬼了媽的”,擡頭卻撞進了顏雨眼睛裏。
“所以現在是連長相也不挑了麽?”
顏雨問了個鐘南月一時沒能聽明白的問題。
鐘南月望着眼前的人,滿腦子在想——
他怎麽會在這裏……
顏雨沒給他機會問出口。
他淡淡地開口,撕碎了鐘南月的心,繳斷了他的思考能力。
“拿我當替身,瞞着我跟別人訂婚,把我推給外人,”他語調平緩地數着鐘南月的惡行,“能忍的,不能忍的,我全都忍了。”
“偷吃,”顏雨搖頭,“不能忍。”
“我好像還沒答應分手吧鐘南月?”
顏雨赤紅着雙眼望向鐘南月懷裏攬着的人,問他,“是你自己叫他滾,還是等我料理好他再來收拾你。”
顏雨說的每句話鐘南月都聽得懂,組合在一起他卻一句都不能理解。
“什麽替身……”他怔怔地望着顏雨,進而又想到一個更加可怕的問題,“誰跟你說的?你最近見了什麽人……”
顏雨扯住了鐘南月的領口将他甩進室內,拎着弱不禁風的林帆一把丢進了電梯,而後重重地砸上了別墅的門。
投影開着,播放着一部老電影。
室內收拾得很幹淨,鐘南月留下的酒氣消散掉了,屋子裏覆蓋着生活的痕跡。
鐘南月以為顏雨早已步入了下一段人生。
他死都沒想到,顏雨結束了工作,一如往常地守在這裏等他回家。
“終于等到了可以好好說話的場合,就一次性把話聊清楚吧。”
“來,跟我講講你跟姓江的之間的感天動地的愛情故事,”顏雨說,“讓我聽聽你怎麽狡辯。”
鐘南月迷茫地像是喪失了語言功能,望着顏雨眨了眨眼,糊塗地問他,“什麽姓江的……”
顏雨低頭嗤笑,“看來你不想說。”
“那我來說吧,”他望向鐘南月,“我給你狡辯的機會,你可以随時打斷我。”
“你在水晶湖郡挑中我,是因為我長得像江秋見。江秋見大你五歲,你大我五歲,剛好是可以拿捏住對方的年齡差。他操控你,跟你親近卻絕口不提一個愛字,最後一走了之抛下你去訂婚,你學來這一整套,一絲不差地施加在我這個替代品身上。”顏雨玩味地凝望着鐘南月,“你一直在扮演他,就連你委身人下,都不過是在扮演他的角色罷了,是這樣吧?”
“不是的!”鐘南月的酒勁在一剎那間蒸幹了,瘋了一樣地撲過去抓着顏雨的肩急切地說,“不是這樣!我沒有學他,我……”
“還記得第一次哄我跟你上床時你講給我聽的那個故事嗎?”顏雨冷冷地問他。
“……”鐘南月瞬間啞掉了,眼睛開始心虛地亂飄。
他散亂地四處看,默默更改了說辭,“不全是這樣……一開始是,到後來……”
顏雨“啧”了聲,搖頭無奈地撫摸他的臉,恨鐵不成鋼地問他,“我一直知道你嘴笨,可你怎麽連狡辯都不會啊……”
“你叫我去你房間,給我講故事,語氣那麽絕望。我聽得難過起來,想着如果我是故事裏的人,一定不會離開你。不會訂婚,不會惹你傷一點點心。”他望着鐘南月笑了下,問他,“很好笑吧。”
鐘南月:“……”
他不答,顏雨便替他答,“真情實感地,為喜歡的人和別人的故事感動了自己,自作多情地帶入進去,葬送了自己的心,太可笑了。”
顏雨挑起指尖夾着的緞帶,問鐘南月,“還記得這個嗎?”
“第一次的時候,你拿它蒙了我的眼睛,說可以弱化心理障礙。”
“你從來沒有問過我為什麽帶走它。”他說,“因為你從來不在意我的心。”
為什麽帶走它?
鐘南月想過要問的,在顏雨來辦公室找自己談解約事宜的那天。
可他終究是錯過了。
他沒問,顏雨卻還是貼心地給他解釋了——
“那天回水晶湖郡找手串兒,無意間看見這條遺落在床上的緞帶,想到之後可能再也不會跟你有什麽交集,突然間就很想帶走它。”
“你就站在床邊,我沒辦法當着你面去拿,因為沒辦法解釋,”他悲哀地勾了勾唇角,“畢竟連我自己都說不清楚為什麽。”
“我立在床邊猶豫着,你吼我,罵我愣在那裏做什麽,羞辱我是不是根本沒丢東西純是為了跑回來釣凱子賣藝的。”
“最後杜哥拉走了你,我帶走了它。”
“你對我态度那麽糟糕,我卻從一開始就對你産生了不舍。”顏雨嘆氣,像是在評論別人的故事那樣地總結道,“真是荒唐透了。”
“我知道你的家庭給了你很大的壓力,我以為你不對我好是因為不敢對我好。可我沒想到,”他終于還是有了情緒,聲音染上了哽咽,勉強壓住了,“原來你只是不忍心報複你那位薄情寡義的白月光,拿我當稻草人還刀子解恨。”
“你知道最悲哀的是什麽嗎?”
顏雨壓下身子湊近鐘南月,一字一頓地告訴他:
“最悲哀的是——”
“這已經是美化過後的版本了。”
鐘南月想要解釋,理智告訴他要好好解釋。
可他竟然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來。
顏雨說的不全是他內心的想法,但并沒有分毫地扭曲他的行為。
無論他是不是那樣想的,從事實來看,從顏雨的遭遇來看,他就是那麽對待了他。
“第一次的時候你丢給我一張卡,說不要再見到我。現在倒回頭想一想,人生還真是無常——”
顏雨對他殘存過期待,到此刻終于是全部散盡了。
看他無力辯駁的樣子,顏雨略感悲哀地笑了下,将緞帶丢入垃圾桶,拍了拍手站起身,取了角櫃上的卡片丢給鐘南月。
“這裏面是640萬,十三部廣告片,兩部電影,一部電視劇的預支款,還有之前雜七雜八存下來的所有錢,全在這裏了。”
“不夠,剩下的我近期借來還你。”顏雨說,“我對你死心了鐘南月,我要解約。”
“如你所願,情債兩清,我們就此別過。”
鐘南月還在滿腦子混亂地整理着解釋的措辭,聞言什麽都顧不上再想了,死死地揪住顏雨的手臂不住地搖頭,幹啞到近乎無聲地說“不要。”
顏雨掰開了他的手,“你回來的太晚了哥哥。”
“我一直在等你回來,想跟你好好聊一聊,因為你誤會了我跟那女孩的關系,因為我死不悔改地認定,你對我并不是完全沒有感情。”
他認真地望着鐘南月,沒什麽情緒地說,“可你實在是做得太糟糕了。”
每一個在沒有回應的深愛中等待過的人都知道,獨自等待的每一秒,都長過一個世紀的煎熬。
愛也好恨也好怒也好怨也好,一切的情緒都在那不肯死心的等待日子裏消耗殆盡了。
他摸了摸鐘南月的臉,替他擦幹了眼淚,湊近到他身邊與他親吻作別。
十二月的長空飄起了薄雪。
顏雨含淚吻了鐘南月,用幹淨純粹的吻為這段滿目瘡痍謊言遍布的孽緣畫下句點。
而後退開身子,跟他說了保重。
“我走了月哥,我盡了全力,沒辦法說服自己再陪你耗下去了。”
“不要再自卑,不要再生病,如果快樂太難,至少讓自己健康。”
“但凡你對我有過那麽一絲愧疚,就不要再讓我心疼。”
他大概是恨過的,但在最後的時刻,他依然保住了善良。
鐘南月終于确定,自己是真的配不上他。
————
顏雨離開的時候,電影剛好放到尾聲。
畫面熄了,只留下一幕黑屏。
屏幕上緩緩映出一行字,一筆一劃地淩遲着鐘南月的心。
他只是輕微地眨了下眼,便淚如泉湧。
——每個決定轉身的人,都在冷風裏獨自站了很久——
那句無聲的臺詞這樣寫道。
上卷·檐下雨落丨完~
作者有話說:
太長了,應該分一下章的,自己把自己寫惱了不想搞了。就這樣吧毀滅吧累了,大爺的。
排雷:下卷不是虐渣爽文,介于月亮糟糕的精神狀态,追夫過程會比較拉扯糾結,想看be的到這裏就可以了。希望大家看文愉快,不要批量訂閱,不對口味看不下去沒關系,不要太過帶入情緒就好。
# 下卷丨月濺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