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我幫的從來都不是你
顏雨是全場最尴尬的,他沒在圈裏混過,卻也隐約聽聞過男人和男人之間看對了眼是會比男女之間直接一些的。
具體能直接到什麽尺度,得看雙方空窗期有多久。
而據他所知,阿悠好像從實習期開始就沒再處過男朋友。
渴了這麽久,猛地撞上個心儀的,還不得天雷勾地火。
顏雨想找借口走,杜簫把他喊住了。
“沒必要。”他說,“我不太喜歡比我年紀小的。”
這話死死地壓在了阿悠的雷區。
他最惱別人嫌他嫩,如果對方是他看對眼的哥哥,怒氣會翻倍。
“呦!”阿悠冷笑了下,“您都二十六歲高齡了,還不喜歡比自己年紀小的,直說喜歡老男人不就得了!”
顏雨:……
他算是理解了他跟鐘南月菜雞互啄的時候杜簫卡在中間的心情了。
顏雨扯了下阿悠,“別這樣。”
他低聲道,“杜哥先前幫了我很大的忙,算是恩人,不要這麽跟他說話。”
杜蕭在聽到那句“恩人”的時候臉色僵了僵,想開口說什麽,礙于阿悠在場,暫且咽了下去。
阿悠怪怪地看了看杜蕭,勉強壓住了脾氣,從顏雨手中抽走球杆,“來,‘恩人’,掰頭一局敢不敢?”
杜簫擰着眉望他,不屑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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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行嗎小屁孩兒。”
阿悠差點沒拿球杆掄他。
杜簫也抽了根杆兒,取過巧粉磨了磨,“你兩杆哥哥一杆,別說哥哥仗着年齡欺負你。”
“我要一杆全收,你也別說我仗着體力好不尊老。”阿悠說。
顏雨融入不了這個家庭,确定他們不會打起來之後選擇了溜號保平安,轉去了一邊休閑吧臺坐着看他們玩。
他點着手機,眉目間挂着淡淡的糾結。
鐘南月交代顏雨到宿舍給他電話,顏雨沒給他打,他也沒有主動打過來。
顏雨從一開始就知道,做他的玩伴應該會是件挺累的事情。
鐘南月的話,真真假假虛虛實實,而顏雨只有一顆過分簡單的心,他轉不過來,不知道該拿什麽姿态面對即将迎來的與鐘南月有關的生活。
鐘南月叫顏雨給他電話,顏雨假裝沒在聽,卻記在心上,到宿舍就掏出了手機。
顏雨沒打,鐘南月好像也并不記得曾有過這句交代。
那些說給外人聽的過場話,像顏雨這樣每個字都聽到心裏去并且認真執行會顯得特別傻。
可鐘南月又并非完全沒有真心。
錯過了真心的那一句,又會引起他的怒氣,他會發脾氣,用最最刻薄的語言攻擊你羞辱你。
顏雨作為一個得人恩情不得不配合的玩伴,一時還分辨不出他那高貴的金主哪句話是真情流露,哪句又是逢場作戲。
不願再自尋煩惱,顏雨收起思緒,認真觀戰。
那邊阿悠失誤了一杆,球權轉換到杜簫手裏。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阿悠剛剛放狠話惹怒了杜簫,杜簫完全沒留臉,給他來了個倒關底,直收黑8,手起杆落球進洞,幹脆利落一氣呵成。
阿悠面色非常地難看,別別扭扭地誇了句還行。
杜簫擱下球杆,說你也湊合。
阿悠聽着氣得慌,又不想表現得好像輸不起似的,就拉顏雨出來轉換氣氛。
“小顏!你要玩嗎?”他喊顏雨。
顏雨只想躲得遠遠地,心說你別拉我出來遛,我不配我不配。
看阿悠臉色不好看,顏雨無奈起身接了杆,“杜哥,咱倆開一局?”
杜簫沖他笑,“來吧,少玩會送你們回學校。”
比起阿悠和杜簫,顏雨就只算是知道規則能撞着球,先上來手生甚至還跳了個球。
按照杜簫剛剛血虐阿悠時所展現出來的技術,應該分分鐘就把顏雨k.o掉的。
可這一局卻拖泥帶水地打了好久。
阿悠盯着杜簫看,感覺他放的水都快趕上了榮城的海,臉色又黑了一層。
到後來連顏雨自己都挂不住臉了,挺無奈地笑着喊杜簫,“哥,你認真點啊,你這打法比直接把我收了還羞辱人呢。”
杜簫吊兒郎當地又捅了一杆,看阿悠沒再盯他們了,低聲喊了聲小顏。
“我有話跟你說。”
顏雨正在瞄準,聽杜簫語氣不太對,擡眼看他,“怎麽了杜哥?”
“你……”杜簫問他,“為什麽會拿我當恩人呢?”
“啊?”顏雨愣了愣,将球打進,說,“你幫了我很大的忙啊。”
“你心細,溫暖,仗義,跟我在社會上遇到的絕大多數人都不一樣。”大概是因為杜蕭的問題簡單到讓顏雨覺得只回答問題顯得像是在敷衍,他又附加了一些解釋,“說真的我都沒想到一面之緣你會幫我到這份上。”
杜簫搖搖頭,“我沒你想得那麽偉大。”
“我挺自私的其實。”杜簫說。
“人都是自私的啊,”顏雨不明白他為什麽突然這樣貶損自己,“自私又不是什麽道德污點。”
“犧牲別人的自私就是道德污點了。”杜簫說,“小顏,實話說,我從一開始幫的就不是你。”
杜簫幫顏雨,更多的是出于為鐘南月考慮。
鐘南月自小身處風月局,卻從來不屑于與之為伍,甚至曾經一度專情得叫人覺得有點戀愛腦。
杜簫不是見不得人胡混,他自己隔三差五還獵個豔呢。
他只是不忍看他那從來潔身自好的竹馬被人渣傷過之後急轉直下地堕落。
別人胡混是圖享受,而鐘南月并不享受,他是在精神自殘。
杜簫不想看鐘南月為江秋見消沉下去,想幫鐘南月快點走出陰影。
他一開始自作聰明地以為鐘南月對顏雨是有些好感的。
畢竟種種表現都挺像那麽回事兒。
他沒名堂地酸顏雨,為顏雨找金主的事發無名火,卻又忍不住地打聽細節,認可顏雨給他的體驗感,悵然地對杜簫說其實有想過長遠發展。
杜簫想着,一米八六有錢有勢的大猛1,沒動心起念單純圖個樂兒的話是不太可能被個窮學生推倒的。
于是杜簫私下查了顏雨的身世背景和過往經歷,确定是顆不藏毒不帶刺的小糖果,不會傷害到竹馬,底子也幹淨,便把他推給了鐘南月。
可他沒想到,鐘南月對顏雨的好感,僅僅是基于對江秋見餘情未了,想找個替代品聊作精神慰藉。
杜簫查東查西,考慮這考慮那的,唯獨忘了考慮顏雨的立場。
事情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他才恍然意識到一個從一開始就明晃晃地擺在眼前的問題——
顏雨甚至,壓根就不喜歡男人。
喜歡同性的人之間彼此是可以憑嗅覺辨別出同類的,而顏雨身上,并沒有那股子氣息。
他與他們不屬于一個圈子,不該呆在一個世界。
該是自私到什麽地步才會忽略掉如此明顯的bug。
更讓杜蕭感到慚愧的是,當他意識到顏雨其實是個直男的時候,他首先擔心的不是顏雨會有多別扭。
他往更深處越了一層,在想顏雨會不會因為逆着性向做了金絲雀而心生扭曲報複鐘南月,會不會因為耐不住寂寞而出去偷吃背叛鐘南月。
同樣的事情如果在發生一次,鐘南月還能不能挺過來……
在私下場合遇到顏雨的機會不多,這局面是他一手促成的,杜蕭為自己的私心慚愧,可有些話,卻又不得不說。
顏雨的性向是顆定時炸彈,再遭人背叛一次,他怕鐘南月再也走不出來了。
“前陣子有兄弟看上了個小可愛,找不到機會認識,就主動造了場困難借機接近他。”
杜蕭丢了個聽上去莫名其妙的開場白。
顏雨往阿悠那邊看了眼,不動聲色地俯身補了一杆,好像只是随口聊天地問,“然後呢?”
他打偏了,甚至都沒有撞到球。
杜蕭便掂起球杆,輕松地擊中落網,“我的意思是說,那筆欠款對你而言是難關,在我眼裏就只是個幫你們拉近關系的由頭,沒什麽好當恩情念着的。”
“從謝華對我的态度你應該也看出來了,我要幫你其實有很多條路可以走。你對我心懷感恩無非是因為你還不了解我,不了解我們這個圈子的運行邏輯。不要拿我當什麽恩人,是因為阿月對你有好感我才去查了你,确定你對他無害才把你推到他身邊。”
“可我現在發現,你好像并不是完全沒有威脅。”杜蕭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