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我是不是有點發光了?
司機到的時候鐘南月的助理可樂姐也在車上,說公司有急事需要鐘南月回去處理。
顏雨之前當他是挂靠在家裏吃空饷的,後來知道他是在認真做事,卻也沒想到能認真到這個份上——
鐘南月聽聞有事完全沒耽誤,丢下顏雨就上了車。
他本來也不是為了找顏雨,白錦城走後他就沒理由再多呆,但還是給顏雨留了顏面,說了句暖心的場面話,“确定你沒事我就放心了。”
大概是因為有了外人在場,鐘南月收起了私下相處時那股子色痞痞的勁,變得嚴肅了很多,“我這邊不壓榨藝人,但也不散養閑人。簽了合同要麽上課進修,要麽進組實戰。自由是留給大腕的,沒那份資歷之前就是個拼。”
顏雨對這樣的他感到陌生,陌生之外又有了些別的微妙情緒。
“今晚回去收拾東西,明早八點之前去公司找人事部笑笑報道,然後去19樓等我,我晨會大概九點半結束,找我拿合同,我給你安排住處。”鐘南月說。
他說的合同不是藝人合同,藝人合同下午就已經傳過來了。
是包養協議。
顏雨不太想說話,他大概是經歷太少,聽人用如此公事公辦的語氣說這種事情,略微感覺有點好笑。
但承諾的事情人家做到了,他沒理由躲避,便點了頭,說好。
鐘南月感覺顏雨好像有點僵,沖他揚了揚手機,壓低聲音,略微恢複了點溫柔,“到宿舍給我電話。”
顏雨再次點頭,說好。
從剛剛開始他能說的好像就只剩下一句好。
金主兼boss,說什麽不好。
回到宿舍的時候阿悠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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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雨跟阿悠之前也就普普通通的室友,關系很淡。
主要是性向不同,雖沒到無法共融的地步,處起來總歸是有點尴尬。
顏雨沒有歧視別人取向的意思,阿悠也沒有為自己的性向自卑或遮掩過。
可是直男和gay之間終歸是有壁。
而像顏雨這種動不動就被同性表白的基圈天菜型直男和像阿悠這種從來不缺哥哥弟弟的基圈天菜型準一就更是有壁。
最開始是顏雨撞見了阿悠跟一個學長在樓道接吻,就有點避着阿悠,引起了阿悠的逆反,豎起壁壘冷漠顏雨,用實際行動表示:拽什麽拽,臭直男!
時間久了顏雨也習慣了,關系僵歸僵,總之是沒發生什麽明面上的摩擦,井水不犯河水地在一個屋檐下住了好幾年。
直到四人間的宿舍因為兩個室友簽約了劇組變成了雙人間。
最開始那陣兒他倆都挺尴尬的,畢竟也沒發生過什麽争執,一間屋子兩個人,誰也不理誰實在不像話。
就有了些日常的交流,互相幫着取個快遞帶個飯,偶爾一塊打打游戲開個黑,雖說還是不熟,總算是有了點交集。
是顏雨出了那檔子事兒之後,兩人的關系才真正開始拉近。
阿悠說要給顏雨湊錢的時候顏雨其實挺吃驚的,沒表現出來,心裏其實挺感動。
那之後阿悠時不時也會問顏雨債務處理得怎麽樣了。
顏雨說在想辦法,阿悠就說自己也幫着想想。
顏雨說拍三級片其實挺賺錢,想開了其實沒什麽不好的,阿悠就說是啊是啊,你能給我也塞進去嗎,我也缺錢。
顏雨破罐子破摔說再不然去賣身吧,阿悠就說帶我一個,我也想賣。
這麽一個多月處下來,顏雨發現阿悠其實跟身邊其他正常哥們兒沒什麽兩樣,也沒有多餘的怪癖,甚至人品比很多人都好。
瞧見顏雨回來,阿悠照例問,“歐了沒?”
“還了,”顏雨說,“還了三十萬。”
阿悠大概是覺得顏雨被這事折磨得太狠了,一點點小進展就拼了命地安慰他。
他用他那接不着戲的誇張演技說,“哇,三十萬啊!”
“那不是輕松了好多,也就還剩……”
他算了下,“兩千九百七十萬……”
“而已嘛!”阿悠強撐着繼續往下誇,“這就好湊多了。”
“……”顏雨僵了兩秒,突然就笑開了。
笑了好久,他說,“不用湊了啊傻鳥,事情解決了。”
“三十萬就給解決了?”阿悠驚得眼睛都瞪大了,“到底怎麽回事兒?”
“說來話長了。”顏雨說,“不過這陣子謝謝你,真的。”
阿悠擺擺手,“謝我個毛,我毛都沒幫上。”
“阿悠,”顏雨喊他,“我不住宿了,明早搬。”
“哦,你接着戲了啊?”阿悠聽上去挺平靜。
顏雨搖頭說不是的。
“合同轉到了另一個經濟公司,那邊要求住宿。”
阿悠淡淡地“哦”了聲,說挺好的。
顏雨從阿悠的語氣裏聽出了傷感。
不好受的吧,哪怕沒什麽感情,四個人的宿舍最後空落落的剩下一個人。
總歸是會感到落寞的。
隔了會兒,阿悠喊他,“小顏。”
“嗯?”
“我之前冷暴力你那事兒,你知道吧。”
阿悠眼睛盯着手裏的劇本,實際上根本沒看,只是為了掩飾着尴尬把話說出來。
“我沒覺得你冷暴力我啊。”
顏雨點着手機,劃開又鎖屏,鎖屏了又劃開,眉宇間有幾分糾結。
他随口跟阿悠說,“只是沒話聊而已吧。”
“不是,我是有意不理你的。”阿悠說,“那時候就覺得你仗着自己長得帥,有點瞧不起人。”
“我沒有。”顏雨說。
“我現在知道你沒有了。”阿悠說。
“我見過好多像你這種類型的直男,覺得自己長得好看,應激反應大過天,總把同性戀想象成色魔,好像我們見着個雄性動物就會沒命地往上撲似的,不想沾我們。”阿悠搖頭,“其實你們不知道,我們才更懶得搭理你們呢。”
“啊?”顏雨本來是有點走神,帶聽不聽地,聽他這麽說,收起了手機望向他,皺眉問,“為什麽?”
“喜歡直男是很虐的事情,我們沒有那麽蠢,至少我沒有。”阿悠說。
“虐?”顏雨問。
“不虐嗎?你換位想想看——”
“掰不彎是純給人當舔狗,掰彎了也不一定就不能直回去,或許只是嘗嘗鮮,嘗過了說不好玩拍拍屁股就走了。”
“更多的是無法面對家庭和社會壓力,限定保質期找個刺激。”
“到了上社會的年紀,自然還是要把見不得光的伴侶踢掉,換上一個帶得出去的正牌女友來讓自己看起來像個人樣兒。”
“至于那個被甩的傷不傷心難不難過,那就不是他們要考慮的了……”
顏雨想起了鐘南月給他講的那個故事。
該不會是真的吧?
應該不會,他長得那麽好看,腦子靈光又有錢,不太會經歷這種事情吧。
阿悠不再繼續舉例,只是搖頭說,“招惹上直男的隐患太多了,我們的圈子不大但也不小,真犯不着冒險去外面找。”
阿悠可能是因為離別傷感,有意跟顏雨冰釋前嫌才說的這些話。
可顏雨聽後的反應卻跟他想象中不太一樣。
顏雨再次點開手機,看了許久,問阿悠,“那如果,一個人明知道對方是個對自己不感興趣的直男,還是選擇了去招惹,那是出于什麽心态?”
他問得太具體,阿悠總感覺是意有所指。
阿悠想了想,說,“兩種情況。”
“要麽是愛得太深了,明知道會受傷也顧不上去計較。”
“要麽就是壓根沒感情,只是饞身子想上床,單純圖個樂兒。”
顏雨聽完倒也沒什麽表情,只是把手機揣進了褲兜。
阿悠其實挺好奇三千萬債務怎麽就在短短一天之內壓縮到了三十萬,想問顏雨究竟是結識了什麽人。
可他們的關系還沒近到可以互相打探隐私的地步,于是他便什麽都沒問。
“走吧,出去浪,這陣子太憋屈了。”阿悠說,“這一搬出去,往後想在一塊聚聚只怕都難了。”
顏雨有點煩躁,不願深想,便點了頭,“等我換身衣服。”
杜蕭在酒吧晃蕩了一圈,實在受不了吵鬧的環境,确定鐘南月和顏雨離開了便撤了出來。
給局裏打了電話商量複職的事情,局裏給的回複是讓他再休兩周,等上面批複下來再說。
等批複等批複,去年就讓他等批複,今年還是這一句,兩周之後又兩周,沒完沒了的假期帶起濃烈的不安和空虛。
他不想找他爸去托關系,又實在閑得蛋疼,總之就是各方面都不順意。
杜蕭點開手機,看到之前想删沒删掉的一張照片。
那是許牧鬧了事被關局子的時候他一時手癢拍下來的,後面發生了太多事,七岔八岔的,一不小心就保存到現在。
如今人家已經是有家有口的人了,再留着屬實不合适。
點了删除,心情變得更加空洞。
也有好久沒獵豔了。
媽的,走着~
小杜警官晃晃蕩蕩地進了臺球室,在櫃臺拿了瓶水,往室內打眼一瞧,gay達響了。
瘦高個的男生撐着球杆靠在空球桌上,手上翻花兒擰開了一瓶礦泉水仰頭灌下去,喉結鮮明地滾動。
杜蕭感覺嗓子有點癢。
他往那邊走了兩步,男生看見了他,盯了眼,向他走來。
阿悠在網上見過杜蕭的照片,本人比照片看起來要鮮活許多,也更性感。
東方輪廓,略帶混血風情,周正中透着點魅惑感。
對視了一眼阿悠便确定,杜蕭喜歡男人。
阿悠年紀小,出來玩總被當小弟弟看待,這讓他非常不爽。
他不想一上來就掉價,假裝完全不認識杜蕭,喊了聲,“借過,”朝杜蕭晃了晃手中喝空的礦泉水瓶子,“我買瓶水。”
杜蕭把手裏剛買的水遞過去,“交個朋友吧。”
阿悠接了,問他,“怎麽稱呼你?”
“王磊。”杜蕭随口謅了個名字,“你呢?”
不真誠啊。
阿悠沒拆穿他,原招奉還,“李剛。”
杜蕭:“……”挺有CP感的。
“多大了?”杜蕭問,“我不跟未成年交朋友。”
“我像未成年麽?”阿悠笑道,“二十五了,你呢。”
“我十九。”杜蕭說,“我年紀小,剛哥讓着點我。”
顏雨跟前臺開了桌過來,倆人同時瞧見了他,一左一右避開了。
顏雨找阿悠,卻意外瞧見了杜蕭,挺驚喜地喊了聲“杜哥!”又轉過頭喊阿悠,“阿悠,這邊來!”
杜蕭和阿悠誰都沒有想到顏雨會跟對方也認識,回避了個寂寞,尴尴尬尬地被拉到一起聽顏雨給他們介紹對方。
“這是我室友張悠,”顏雨說,“這位是杜蕭杜哥,最近才剛認識的。”
他一句話把兩個人都戳了個底兒掉。
杜蕭忽略了阿悠在名字上扯的慌,瞪着眼問他,“你二十五上大三?”
“你十九當警察?”阿悠怼他。
“你怎麽知道我是警察?”杜蕭瞬間抓住了話裏的漏洞。
“顏雨說的。”阿悠說。
顏雨:“……”我沒說。
他這麽篤定,杜蕭倒懷疑是自己聽漏了,問顏雨,“你說了?”
顏雨:“啊……”你別看我,我是最懵的。
杜蕭憋了會兒,撇開眼睛咳了咳,“我二十六,一般出來玩會報小點,方便撒嬌。”
阿悠梗了下,說,“我二十一,會報大點,不喜歡被當小弟帶着走。”
這思路,背道而馳卻又異曲同工。
顏雨盯着他們倆,滿臉寫着我怎麽突然不認識這個世界了。
尬了幾秒鐘,雖然還是不明白什麽狀況,但他嗅到了氣氛。
顏雨清了下嗓子,說,“那啥,我是不是稍微有點發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