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真相
氣氛凝固,衆人的視線都落在了我身上。
栾盾本來正要拉着秦風離開,此刻也停了下來,“你說什麽?秦風不是兇手?若是這樣,藥瓶的事怎麽解釋?如果藥瓶在鄭緩他們進入房間前便存在,之前的殺人手法便不成立。兇手又是如何殺死的她?”
我淡淡笑着,一字一字道:“署司大人本是自殺,根本不需要人動手。”
衆人又是一驚,栾盾臉色變了變,怒喝道:“你先前不是說,要找出害死胥成的兇手嗎?你……你難道想耍我們?”
我道:“我的确這麽說過,兇手害死了署司大人,只是沒有直接動手而已。”
伯父反應過來,緊接着又搖頭,“這也不對,如果胥成大人被迫自殺,那兩支筆又怎麽解釋?是誰将毒藥塗在筆上?”
我嘆道:“當然也是署司大人。至于他這麽做的理由,我想就是為了将自己的死,布置成他殺。”
栾盾輕蔑地看着我,“你的話越說越離譜?胥成為什麽要這麽做?”
我暮光一凝,“因為文書。”
姬據沉吟道:“你的意思是,有人希望胥成做替罪羔羊?”
我點了點頭,“文書一事才剛開始調查,如果署司大人是幕後真兇,不可能這麽快就畏罪自殺,除非在他背後還有別人。對方逼他自殺,是為了了結此案,但也明白,署司大人如果突然死掉,反而可疑,所以才讓他在筆上塗毒,用手抓取食物,讓一切看起來像是他殺。秦風是命案現場的發現者,當時又獨自留下,恰好便成為了被懷疑的對象。”
伯父道:“若是這樣,此案豈非線索已斷。胥成大人既死,我們也不可能查出幕後黑手。”
韓厥搖頭道:“荀老将軍無需擔心,因為署司大人已為我們留下了線索。”
伯父失聲道:“線索?”
韓厥道:“署司大人将現場布置成密室,留下塗毒的筆,讓人覺得有人利用我們之前說過的方法殺他。這本是天衣無縫的計劃,可為什麽他又會将裝有毒藥的瓶子留在現場?若是自殺,筆的問題無法解釋,若是他殺,兇手事先下毒,藥瓶不會出現署司大人房中?這麽明顯的矛盾,署司大人不可能想不到。”
伯父道:“的确有道理。可這又能說明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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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厥道:“至少可以說明,他堅信兇手會在第一時間趕到現場,而且在意識到藥瓶存在的矛盾,會替他想辦法彌補。”
我接着韓厥的話道:“而彌補辦法,就是讓現場只留下一人,也就是秦風。如此一來,藥瓶便會被認為是他趁機放下。”
衆人再次震驚,章丘失聲道:“我們每天都回去叫署司大人,你的意思是,兇手在我和鄭緩兄之中?”
我将視線轉向鄭緩,“先前章丘說過,發現署司大人屍體時,你因為害怕,吵着要他跟你一起去叫人,我應該沒有記錯。”
鄭緩一驚,慌張搖頭道:“我……我當時的确很害怕,而且你所說的這些,都是推論,我只是天聽署的一名普通文吏,有什麽能力逼迫署司大人?”
衆人雖未說話,眼中顯然也都充滿不解。我冷笑道:“你當然有,因為署司大人的家人在你的手上,不是嗎?”
鄭緩驀地一愣,呆呆看着我,陷入沉默。我繼續道:“今早韓兄提出要去署司大人家中時,你曾反對。署司大人的個性,如果真與家人不和,怎會将自己的醜事告訴你?那個時候我就有些奇怪。我問過住在署司大人附近的百姓,他的妻兒是在幾個月前,被一群神秘人帶走。我想你就是怕此事暴露,才會撒謊,阻止我們去他家裏。”
頓了頓,又道:“除去這點不說,剛才已證明,秦風不可能是兇手,既然這樣,他又怎麽可能将井臺裏的水桶藏在自己房間?他不會這麽做,你又是如何看到?這一點也可以證明你在撒謊。”
鄭緩原本怯弱的面容,漸漸扭曲,冷冷道:“早知胥成那個家夥留下藥瓶,是這般用心,我就該将他的家人一起送到地獄。”
他忽然開口,語氣冰冷惡毒,再也不是那個膽小懦弱的他,目光緊緊盯視着我,輕嘆道:“只是我沒想到,整個計劃會毀在你這個女人手上。”
我道:“不只是我,還有韓兄。”
鄭緩搖頭,“韓厥的确是個聰明人,但太過固執守禮,很容易就能蒙騙。他早在我預料之中,你才是我的錯算。”
我嘆道:“也許,是你太小看了女人。”
鄭緩自嘲般地笑着,沒有再說話,忽然從懷裏掏出一把匕首。衆人見狀,立刻戒備,伯父上前一步,将我擋在後面,“鄭緩,你應該很清楚反抗無用,還是束手就擒的好。”
鄭緩臉上殺氣濃重,仰天狂笑道:“束手就擒,做夢?”這麽說着,竟一刀刺入自己的心口。他出身一般,縱然将文書修改,如果沒有足夠龐大的勢力掩護,也很難将饷銀私吞。我知道此事絕不單純,忙上前扶住他的身體。
“你背後的人是誰?是誰?”我大聲追問,換來的只是一聲冷笑。
黑夜漫無邊際,沒有星辰。房內清冷孤寂,沒有聲音。明明已是春日,空氣仍冷的驚人。檐下燈籠随風搖動,投射出一片血紅,如染血的刀刃,猙獰恐怖。
一名同樣清冷的女人,正坐在窗邊品茶。她的目光同樣清冷,剔透如兩顆閃爍的寶石,沒有溫度,只有桀骜。一身紅衣,和紅色的燈光混在一起,分不清誰更豔麗。
“這麽說來,那個女孩的确有些麻煩。”她忽然開口,聲音優雅動人,偏偏又有一種足夠将一切都凍結的尖銳,就連杯子上氤氲的熱氣,似也在這瞬間消失。
“夫人的意思?不留?”在她身前,還坐着一人,那人穿着一件黑色皮裘,領子高得出奇,正好将臉遮住,聲音渾厚有力,只能确定是個男人。
女人看着窗外的棠梨,淡淡道:“賞花的季節快要到了,沒有人會喜歡,蜇人的蜜蜂。”
黑衣人笑道:“在下明白。曲沃那邊,很快将有動作。也許,這會是一個機會。”
女人也笑了,不知哪裏飄下一片花瓣,恰好落在了她手上,她一向喜歡花。兩種笑聲回蕩在房中,變成一種說不出的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