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推理
我一語話落,姬據、栾盾兩人俱驚。
“兇手?”姬據看着我,眼中充滿驚異。
栾盾冷冷打量着我,輕蔑道:“嫣兒大人說笑了,胥成分明是怕偷換文書一事暴露,才畏罪自殺,何來兇手?”
我一臉認真道:“下官并不是在開玩笑。”
姬據沉着臉道:“你有證據?”
我點頭,“不過要等必要的人都在場,我才能說明。”
栾盾目光一凜,“你的意思,難道是想重新審理此案?”
我道:“為求真相,只有如此。”
栾盾聽罷,怒道:“放肆,老夫入朝為官的時候,你還不在這個世上。此案是我親自審理,現場又是密室,事實明顯,根本無需重審。”
我知道他對我心存偏見,多說無益,将視線轉向姬據。姬據沉吟道:“你想重審,我可以特許。”
栾盾着急道:“君上……”
姬據朝他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說話,看着我一字一字道:“你要明白,如果無法找出兇手,便是欺君之罪。”
我咬着嘴唇,緩緩道:“臣下明白。”
姬據凝視着我,“你還是決定這樣做?”
我道:“既知真相,智嫣便不能裝作未知,讓罪惡者逍遙法外。”
胥成之案重審,主持重審的人是兩名低級文吏的消息,很快便在公府內外傳開,半個時辰不到,我和韓厥就成了衆人議論的焦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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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獄司內,姬據、伯父、栾盾、鄭緩、章丘、秦風俱都在場。伯父身為中軍執政,此案重審,他當然需要出面,而鄭緩三人,則是我和韓厥的要求。
“嫣兒,你說胥成大人的死另有隐情,連君上和栾盾大人也在,這……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雖是執政,伯父此刻仍一頭霧水。
秦風冷冷道:“而且就算另有隐情,和我們又有什麽關系?為什麽我們也要來?”
栾盾也跟着輕笑道:“嫣兒大人,你要的人既然到了,現在應該可以說出真相了吧?”
衆人都充滿疑惑,我卻不慌不忙,朝韓厥點了點頭。韓厥上前一步,沖着秦風說道:“在我們說明之前,小生想請秦兄你們将發現署司大人身亡的過程,再重新複述一遍。”
秦風對我和韓厥早就心存不滿,故意将臉轉開,不願回答。鄭緩一臉怯弱,這種場面,早就說不出話來。最後章丘道:“署司大人因為平時睡得有些晚,早上都是我們叫他起來。今早是鄭緩去叫他,可他一直沒有回應。我和秦風兄趕到,透過縫隙看到署司大人趴在桌子上,覺得情況不對,于是就将門撞開。我們誰也想不到署司大人會死,當時他嘴角都是血,眼睛睜着,模樣十分駭人。我們不敢靠近,鄭緩受驚,吵着要去叫人,我便和他一起離開,而秦風兄則留下保護現場。”
他說完,栾盾立刻接道:“門窗反鎖,如果真有兇手,他行兇後要如何離開?如果是一直藏在房內,秦風他們不可能沒有發現。”
韓厥淡淡道:“署司大人的房間,的确是個密室。只可惜,所謂密室只是一個幌子,因為署司大人在回房前,便被人下毒。”
栾盾怔了怔,大笑道:“胥成是死于急性毒藥,中毒後立刻便會發作,難道你們連這點都沒有弄清?”轉頭看向姬據,“君上,我看他們根本就是在浪費衆人的時間。”
衆人面面相觑,顯然都十分懷疑。姬據凝視着我,并未開口,伯父則有些按捺不住,着急道:“嫣兒,你們是不是哪裏弄錯了?”
我輕輕一笑,“是伯父你們弄錯了才對。韓兄方才說的是署司大人回房前被人下毒,而不是中毒。”
伯父皺眉道:“這有區別?”
韓厥從懷裏掏出兩只筆,“我右手的筆,是今早在署司大人案幾上發現。左手的筆,是在天聽署附近用來收容垃圾的木箱內發現。按照士老的說法,署司大人一向只用匠工署特制的筆,也就是我左手這支。而這支筆經過醫署查驗,上面被人塗了毒藥,正是導致署司大人身亡的毒。”
伯父變色道:“你的意思是,有人将毒塗在胥成大人的筆上,他接觸到筆,沾上毒藥,又用手吃東西,才會中毒?”
韓厥點頭,“這樣一來,即便兇手沒有進入房間,同樣有辦法殺死署司大人。”
栾盾哂笑道:“我還以為你們要說什麽,這種騙三歲小孩的伎倆,你們以為真能行得通?只要胥成洗手,就會失敗。”
“如果他無法洗手呢?”韓厥反問。從剛才開始,他的目光便一直沉靜如水,說話的語氣充滿堅定,和平時那個溫文又害羞的他相比,完全像是另一個人。
栾盾被他的氣勢所驚,喃喃道:“這怎麽可能,兇手還能逼他不成?”
韓厥嘆道:“也許栾盾大人并不清楚,宿館內都是幾個院落共用一個口井,小生調查過,胥成大人和我們共用的那口井,打水用的水桶,昨晚恰好丢失。”
伯父道:“就算這樣,他也可以去其他院落取水啊?”
韓厥搖頭道:“署司大人為人刻薄,和周圍院落的人相處并不融洽,他不可能去別的院落。”
栾盾仍不相信,“你的假設的确很有意思,只可惜,你還是忽略一點。胥成房間裏發現的藥瓶,你要怎麽解釋?如果按照你剛才的說法,藥瓶根本不會出現在那裏。除非胥成自己……”話音未落,忽然一頓,猛地轉頭朝秦風看去。
伯父也明白過來,看着秦風道:“如果你是兇手,就可以在鄭緩、章丘趕去叫人時,将藥瓶放下,布置成自殺的假象。事發突然,鄭緩、章丘縱然事後懷疑,也只會覺得是自己記錯了。”
秦風驀地一懼,用力搖頭道:“不是,我什麽都不知道,我沒有殺死署司大人。”
衆人冷冷盯視着他,章丘忍不住嘆道:“秦風兄與署司大人的關系向來不好,前幾天還遭到署司大人毒打,莫非你是懷恨在心,才這樣做?”
秦風指着韓厥道:“他所說的一切,都是猜測,并沒有絕對的證據。”
鄭緩似乎在猶豫什麽,嗫嚅道:“我昨晚好像看到秦風兄在井臺附近,将水桶取了出來。”
秦風瞪着鄭緩,怒喝道:“我昨晚一夜都在房裏,根本沒有去過井臺。你……你怎麽能血口噴人?”
鄭緩吓了一跳,急忙擺手,“秦風兄你不要生氣,我……我也許是我看錯了。”
韓厥道:“關于水桶的下落,小生也做過确認,水桶的确藏在秦風兄的房間裏。”
秦風臉色一變,失聲道:“怎麽可能?韓厥,一定是你誣陷我。”
他這麽說着,快步朝韓厥走去,想要動手,栾盾突然用力扣住他的肩膀,冷冷道:“你若有話要說,可以到了牢裏慢慢說。”
秦風面容扭曲,“我真得沒有殺死署司大人,我是冤枉的,冤枉的。”
栾盾沒有理會,拉着他便要離開,一直沉默的姬據忽然開口道:“如果他是兇手,發現命案現場後,如何保證自己能留下?若是不能,就無法放下藥瓶,布置成自殺。”
此話一出,衆人又愣住。韓厥面色不變,而我則淡淡笑着,“這一點的确說不通,因為,他根本不是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