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相護
衣袂聲響起，衛風從空中雷霆落下，打破了小巷裏寂靜。他看着地上的屍體，臉色一變，原本冰冷的面容，竟閃過一絲憤怒。
“不是他們。”姬據立刻開口，剛才的冷酷與殺意俱都消失，似乎生怕衛風誤會什麽。衛風聽罷，身子一顫，這才慢慢平靜下來。姬據也松了口氣，解釋道：“這些人是先縠的門客，你立刻找人來處理。”
衛風有些猶豫，“剛才君上和我分開，才發生這樣的事。我不能再讓君上一個人。”
姬據笑了笑，“我有阿嫣陪着，不會有事。這些屍體若不處理，反而是麻煩。”
他說得信誓旦旦，衛風無奈，只好轉身離開。他說話時，一直将流血的手藏在身後，似乎并不希望衛風察覺自己受傷。
我看在眼裏，并沒有說破。無論姬據為何隐瞞，都是他的事，我是外人，更是臣子，本就無權過問。只是有些擔心他的傷，可想起先前的誤會還沒說清，又不知該不該開口。
“我沒事。”姬據轉身，突然輕輕說道。我猶豫不答，他又嘆道：“剛才吓到你了嗎？這種事，我也不想。但我手上有傷，如果不能一招格殺，我怕我們會有危險。”
他的語氣充滿真摯，我心緒波動，咬着唇，指了指一旁的石階，輕聲道:“坐下。”
姬據愣了愣，明白我的意思，忙笑道：“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以前我也經常受傷，這種小傷算不了什麽。”他擺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邊說邊揮手，想證明并自己沒有撒謊，可揮到一半，就吃疼地放下。
“坐下。”我再次開口，語氣不容置疑。
姬據嘆了口氣，只好坐到石階上。我跟着坐下，将他的手放在腿上，準備撕開袖子，幫他包紮。
“用這個好了。”姬據從懷裏掏出一條手帕，遞到我面前。
這次換我愣住。
午後的陽光溫柔灑落，照在身上，暖暖得讓人想要睡去。周圍變得安靜起來，不是死寂，因為有一種心跳的律動。
回神，我忙接過手帕，也不說話，就好像根本不知這條手帕曾屬于我。小
心翼翼地幫姬據包好傷口，我立刻放開手，将身子朝後移開。心亂如麻，低着臉頰說不出話，想等他開口，誰知他也沉默。按捺不住，偷偷斜眼看他，才發現他正目癡癡地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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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目光相對，心又亂得一塌糊塗。
“你不要誤會，你是為我受傷，我只是不想……不想欠你。”我開口解釋，努力想讓自己的語氣更冷漠些，可偏偏做不到。
姬據還是癡癡地看着我，仿佛根本沒聽到我的話。不想讓氣氛凝固，我皺了皺眉，嗔怪道：“喂，你是啞巴嗎？”
姬據笑道：“我只是在想，三年前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好像也是相同的情形。那個時候，你也這麽溫柔，又……這麽口是心非。”
明明傷得不輕，他仍笑顏如舊，這樣的溫柔，卻叫我無所适從。
只是，過去的記憶不曾改變，我卻不再是過去的我？這三年中經歷的人情冷暖，荒蕪的心，早已無法承受。
“身為臣下，這是我該做，君上無需放在心上。智嫣只是一名普通女子，君上也沒有必要放在心上。”我一字一字說着，心似被利刃割裂，他凝視着我，眼中的感情逐漸凝結。
他擡起頭看着天空，過了一會，才淡淡道:“子良的事，我是聽箐兒說的。”
我微微一愣，這本是我早就知道的事，是我誤會了他，我想說聲抱歉，又怕給了他不該給的希望，最終只輕輕“哦”了一聲。
姬據眼中閃過一絲黯然，手用力握緊，剛剛包紮好的傷口，再次沁出了血。他的面容卻十分平靜，依舊微笑着。
他忽然将話題轉開，“我聽說天聽署發生命案，這個時間，你怎麽來這裏？”
我想起自己此行目的，收束心思，正色道：“我正是為署司大人的死而來。”
姬據面色微變，“你來之前，可有告知荀老将軍？”
我道：“事出突然，還沒有說。”
姬據突然拉住我的手，快步走了起來。我又驚訝又疑，但見他神情嚴肅，又不敢多問。兩人回到公府，徑直朝天聽署而去，還沒到門口，便看見一人從裏面走了出來。
看着那人，姬據立刻停住，眉頭一皺。我認出那人正是栾盾，也吓了一跳。
先榖死後，栾盾以公族大臣的身份擔任六卿，位列軍佐，同時仍保留司寇之職。當初我在朝堂上要求襲承父爵，他曾出面反對。我知他對我心存偏見，見他怒氣沖沖地走來，忙甩開姬據的手，躬身讓到一旁。
栾盾看到姬據，沉聲道：“君上，你怎會在這裏？莫非又一個人偷偷離開公府？老臣說過，君上身份尊貴，萬一發生意外，衆人該如何是好？”
姬據淡淡笑着，滿不在乎地說道：“寡人現在不是好好的嗎，栾盾大人不用緊張。再說公務有衆卿處理，就算沒有寡人，也不會有差。”
栾盾驀地斂容，肅聲道:“君上怎能說此亡國之語？君上一身所重，牽系整個晉國，臣等奉命行事，少得了誰，也不能少君上，還請君上萬萬不可妄自菲薄。”
姬據不置可否地一笑，輕輕道：“寡人下次會注意。”
栾盾嘆了口氣，這才将視線從他身上移開，冷冷盯視着我，“嫣兒大人，天聽署如今正缺人手，你不在自己崗位工作，擅離職守，可知這是渎職之罪？”
我先前只想着查案，并沒有想太多，如今聽他這麽說，才意識到姬據為何急着帶我回來。
栾盾話音落下，姬據忙說道：“是寡人讓她陪我的，這件事錯不在她。”
我明白姬據有心護我，但我的确有錯，不希望因為他對我好，就獲得特殊對待，心中一凜，道：“君上讓我陪他，是在下官離開天聽署後，在這之前，下官的确失職。”
如果完全和姬據撇清關系，那他為袒護我而撒謊的事，就會拆穿。我不願接受他的好意，也不願他因我受到牽連，這樣的回答，對兩人最好。
姬據看着我，眼中充滿疑惑，栾盾聽罷，則一臉鐵青。
我面色不變，肅聲道：“智嫣有罪，不懼責罰。但在這之前，我們應該先找出害死署司大人的兇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