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錯看芳菲愁無垠
“阿嫣？”姬據一臉詫異，吃驚地看着我，忽然明白了什麽，失笑道：“你若是顧忌我的身份，大可不必？我們……”
我截口，“我不是這個意思。”
姬據微微一愣，“那你是什麽意思？”
我輕嘆一聲，“我只是覺得，我們已不再是孩子。君上的夢，應該留給那個和你白首一心的人。”
姬據半天說不出話來，眼中的炙熱冷卻，帶着一絲驚懼。過了很久，才緩緩道：“阿嫣，你……你是不是已知道我對你的感情？”
他的話意那麽明顯，早在上次見面，我就明白。方才開口，只希望他能知難而退，不料最後他還是說破。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我心下一狠，突然起身。
“我該回去了，出來這麽久，箐兒和表哥會擔心。”我說完便要離開，因為我不想傷害姬據。姬據跟着起身，一把将我抓住。
我回頭想要喝叱，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跌入他的懷裏。思緒在這瞬間如柳絮紛亂，又好似平靜的水面，驟然落下細雨。回神，才發現姬據的胸膛好溫暖。這種感覺，就像是記憶裏母親的懷抱，只是，多了一種讓人怦然心動的燥熱。
“阿嫣，我喜歡你，不要離開我好嗎？我不能……不能再失去你。”仿佛有些瘋狂，又似太過輕佻，姬據的聲音是顫抖的，目光卻十分堅定。
我被他看得有些呆住，明知這不是自己所期盼的，可這瞬間仍忍不住心內悸動。那些曾在詩經中讀過的句子，愛情的美好與甜蜜，此刻也都浮現在眼前。
雨水落在屋檐，啪嗒作響，風帶着濕冷的水汽，透過木窗輕拂臉頰。我猛地醒悟，将他推開，語氣冰冷地說道：“請君上自重。”
整個草屋又陷入沉寂，沉寂中，有心碎的聲音。
“為什麽？”姬據不敢相信地看着我，臉上充滿痛苦。這些年心心念念，他不明白，為什麽會是這樣的結果。
“在智嫣心中，只把河邊的嬉戲，當做一場無瑕的夢。我不希望，夢被多餘的感情沾染。”心知這場對話持續越久，雙方的創痛就會越深，我唯有快刀斬亂麻，盡快讓他明白自己的心意。
姬據猛地倒退一步，似乎受到了極大的沖擊，“你……你不喜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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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還是和剛才一樣冰冷的聲音，我的回答十分幹脆，不敢去看姬據的臉，因為知道自己的話就像是一把利刃，一旦落下，便是再也難以愈合的創傷。
現在我唯一能做的，只是離開他的視線，讓他自己去平複。
“站住。”就在我邁出腳步的瞬間，姬據忽然大喝起來，我沒有理會，姬據臉色一變，又喊道：“寡人命令你站住。”
他以君權相壓，我只能停住。
“轉過身。”姬據再次發出命令，我依舊照做，臉上帶着一絲冷笑，姬據看到我的表情，剛才的氣勢立刻消失。
他不敢和我對視，将視線轉開，有些心虛地說道：“為什麽……為什麽不說話？”
我輕蔑得說道：“你是君，我是民，君上讓我停下，我便停下，讓我轉身，我便轉身，除此之外，我還能說什麽？”
姬據的目光黯了下去，只是短短幾句話的功夫，整個人便憔悴許多，就像是一座原本冷峻的高峰，突然坍塌。
“是我錯了嗎？難道這些年，一直都是我在自欺欺人。”他痛苦地說着，自嘲般輕笑起來。
我将視線移開，不忍再看下去。我知道自己的話有些過分，但正如我方才所說，三年前的一切，對我來說只是一場無暇的夢。姬據不是我心中所想之人，要讓他忘情，就只有狠下心。
姬據沒有再開口的意思，我沉默了半響，再次準備離開。姬據看在眼裏，快步走到門口，将我擋住。我只當他又要糾纏，心中不禁有些不耐。
“你不想和我在一起，我走便是。”姬據開口，聲音很低。他是背對着我，讓我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但他的語氣，不是憤怒，也不是埋怨。
外面仍在下雨，春寒料峭，雨水更冰冷。他和我無論誰離開，都免不了被大雨淋濕。他這麽做，難道是擔心我？我對他說了那樣的話，他竟還要為我如此？
我發現誤會了他，有些愧疚，更有些感動，看着姬據的背影，一遍又一遍地質問自己，這真是我想要的結果？
“你的迷茫，源自恐懼。因為你害怕同樣的命運。”白天那名老人的話，又開始在耳邊回蕩，我低着頭，用力咬住牙。
姬據正要走出去，我一把拉住了他。
“你不要誤會，你若淋雨着涼，會有很多人擔心。”我低聲說着，根本不敢擡頭看他。話音一落，立刻走到牆角坐了下來。我對姬據沒有那種感情，可畢竟還是有感情。他若就這樣離開，我于心何忍？
姬據轉身，癡癡地看着我。他并沒有開口，最後在我旁邊坐了下來。房間裏只剩下沉默，我們任憑時間一分一秒流逝，黑夜悄然無息降臨，誰也沒有再說什麽。
不知過了多久，淅淅瀝瀝的雨聲消失，外面草叢裏，傳來了一陣蟲兒的鳴叫。好似做了一個夢，又不知道夢到了什麽，醒來的時候，姬據已不再房中。
外面的馬棚裏傳來一身嘶鳴，他正在幫那匹黑馬梳理毛發。我走出木屋，門板響動，發出一陣吱呀的聲音。姬據沒有回頭，我站在門口，也沒有再靠近。
“你醒了。”
“嗯。”
“手好些了嗎？”
“恩。”
“要回去嗎？”
“嗯。”
我的回答始終都很簡單，姬據也沒有多問。兩人說完，姬據拍了拍馬背，回身朝我伸出了手。他轉身的時候，臉上又恢複了先前的笑容，目光也還是灼然似火。可我總覺得，他看起來和先前有些不同。
一個人心上有傷，無論如何掩飾，都不可能沒有一絲痕跡。
我知道自己不能給姬據想要的東西，所以，只好忽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