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此中有真情
“阿嫣，當年你忽然失蹤，我真得好急。每天從黎明等到傍晚，可你始終沒有再出現。後來我遇到荀老将軍，才知道自己的身世，被召入宮中繼任君位。但這三年我一直不曾放棄，我四處找你，幾乎翻遍了整個晉國，但就是沒有你的下落。”
從記憶中回神，我仍有些無法相信，眼前這名深衣玉弁、俊逸高貴的男子，竟是印象裏蓬頭垢面、邋遢頑劣的男孩。
姬據在敘述的時候，始終充滿悲傷，忽然覺得有些對不起他，我忙輕輕道：“抱歉，那時我……”
還沒說完，姬據忽然伸手拍了拍我的額頭。
“傻瓜，我都明白，這一切不是你的錯。況且你被送去鄭國，是我親自批準，說起來只能怪我當初太大意。”姬據的語氣很溫柔，邊說邊笑了起來。他的笑容還是和三年前一樣爽朗，不過那時的他一臉稚嫩，如今這張面容，卻有着一種讓人心安的感覺。
我看在眼裏，臉頰不禁一紅，忙低聲道：“謝謝。”
姬據一臉不滿，“以我們的關系，這麽說太生分了？”
我搖頭道：“是真心話。”
姬據凝視着我，忽然沉默。茶香萦繞，夕影撩人，兩人對視，最後一起笑了出來。這三年裏發生太多事，可我們都感覺得到，彼此仍是記憶中那個親密的玩伴。原本嚴肅的氣氛随着笑聲緩和，連冬日裏冷寂的空氣，也莫名溫暖起來。
過了一會，姬據從懷裏取出那只先前險些害我喪命的手帕，嘆道：“這是當初你為我包紮是用的，我一直留在身邊。”
我一臉驚訝，“這只是一只普通手帕，連我都忘了，你何必留着？”
姬據生氣地看着我，“說到這個我還想問你，這明明是你的東西，你怎會忘記？那日要不是我眼尖認出了你，你現在早就沒命了。”
我面色一沉，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姬據，低聲道：“為了一只手帕，你……你真得可以殺人？”
“以我現在的身份，區區一兩條人命又算得了什麽。”姬據冷冷一笑，我臉色也更沉。他看在眼裏，嘟囔道：“我這麽說你就相信？我開玩笑得，你以為我是那種殺人不眨眼的暴君？”
我咬着嘴唇，固執地說道：“我不懂什麽玩笑，只知人命關天。那個時候，我的确差點死了。”
姬據怔怔地看着我，表情一斂，鄭重道：“上次之事的确是我的錯，不過我也說了，那是一場誤會。手帕和錢袋被偷，我心裏着急，便叫衛風奪回。他一向不懂變通，只知完成任務，才會對你下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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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見他語氣真摯，這才展顏，笑道：“好了，我相信你就是。”
姬據松了口氣，語鋒一轉，“不過有一點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沒想到你裝死的本領那麽高，差點就騙過了我。”
我吐了吐舌頭，“也只是差點。”
姬據嘿嘿一笑，“要是我那麽容易上當，又怎麽能做一國之君？”
我撅了撅嘴，“是是是，君上英明神武，只可惜最後還不被我這一弱女子挾持。”
“我本來就打算放你走，才故意上當，逗你玩玩罷了。”姬據一臉得意，“只是我沒想到你身上居然藏有匕首，要知若非我及時喝住衛風，你根本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有。”
我想起當日的情形，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不過仍倔強道：“誰叫你當時一副嬉皮笑臉，不安好心的樣子，我那叫先下手為強。”
姬據又笑了起來，“先下手倒是不假，至于強不強嘛，我看最多是三腳貓罷了。”
“三年不見，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話？”
“比如？”
“比如阿嫣你好美，好聰明，好……”
“夠了夠了。”我還沒說完，姬據就笑着打斷了我。他雖打斷了我，緊接着卻說道：“阿嫣，你真的好美好聰明，好……”
說到一半，不禁頓住，摸了摸臉頰，“接下來好什麽？”
我搖頭苦笑，“得了，讓你說句好話，沒想到這麽難。”
姬據聳了聳肩，凝視着我，長長舒了口氣，“原來這真得不是夢。阿嫣，能再見到你，我好開心。”
他這麽說着，再次握住了我的手。
我原本歡喜的面孔，忽然凝視，失聲道：“君上，你……”
姬據截口道：“不要叫我君上，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智嫣不敢冒犯。”我的語氣變得顫抖，不再和剛才那般自在，急忙将手抽回。我不敢去看姬據，因為我已明白到了姬據眼中的異樣。
姬據的語氣變了，變得有些緊張，更多的還是亢奮，“阿嫣，你可知這三年裏，我每天都在想你，想得發狂，想得心痛。也許你并不知道，其實我對你……”
“小姐，茶涼了，要我換水嗎？”箐兒出現的時候，姬據整張臉都變得鐵青，他的話被打斷，立刻朝跟着箐兒走進來的衛風看去，眼中充滿怒氣。
“箐兒姑娘是來換水，并非打擾。”看出姬據眼中的情緒，衛風挺着身子，面無表情地回答。
他這麽一說，姬據頓時一臉尴尬，“衛風啊衛風，你都跟在我身邊那麽久，為什麽就是這麽死腦筋？”
衛風一身凜然，“臣下只知遵從君上的命令。”
“什麽命令？”我故作不知地問道。
衛風正要回答，姬據忙起身将他擋住，沖着我幹笑道：“沒什麽，沒什麽。”
我目光閃動，并未追問，跟着起身，恭敬地說道：“君上要回去了嗎？”
姬據愣了愣，朝箐兒、衛風看了一眼，嘆道：“罷了，我的确該離開了。智首大人的傷，我會再請名醫前來診治。阿嫣，你與先榖的婚約解除，智氏一族暫時也不會有什麽問題，總之……你不要再勉強自己。”
“我明白，多謝君上。”我斂容作揖，仍沒有去看姬據的臉。姬據癡癡地看着我，過了半響方才轉身。
箐兒看着姬據走遠，忍不住松了口氣，回頭看我，眼裏充滿疑惑，“小姐，你和君上剛才在說什麽？幹嘛故意給我暗號，讓我過來打斷你們的對話？”
“沒什麽。”我淡淡說着，有些心不在焉。
“小姐說沒什麽的時候，通常都是有什麽。”箐兒立刻反駁。
“我只是覺得，有些事還是不要說破的好。”我擡頭凝望天空，眼中倒映着一片青藍，那雙眼眸似深似淺，令人捉摸不透，此刻更多了一份無奈。
箐兒歪着臉頰，更加疑惑起來，“我不懂。”
我轉問道，“化掉的糖葫蘆，你會不會喜歡？”
箐兒聽到糖葫蘆，立刻認真起來，“當然不會。因為那樣味道就會變。”
我淡淡道：“是啊，因為味道會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