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天憫故我10
【】內為時空走廊內容
加粗黑體為畫中內容與字
“不是說是因為魏無羨不知死活的得罪了溫晁,這才給雲夢江氏帶來滅門之禍?”
此話出口,周遭之人立即離他八丈遠,瞅着他的眼神宛若看一個智障。有些人傳的渾話居然有人信,不是憨憨就是傻。這位仁兄是個憨憨,鑒定完畢,離遠點,免得被傳染。
周遭目光若有似無的看向江晚吟,只見其如臨大敵繃緊了全身,面色鐵青的看着水晶球中猖狂的溫氏,好似随時會撲上去,似乎各方對他的打量渾然不覺。
被橫扣一口大鍋的主人好似對這無動于衷,一心撲在裏面。
能力越大,責任越大,人皆有責,行事當三思——說的是,江叔叔嗎?
魏無羨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他對江楓眠天然的敬重,一直以來他只以為是虞夫人太過瘋魔,可聽那個師母的意思,江氏會遭此大難,主要責任竟然在江叔叔?
師母在借此教導裏面那個他們,還有……他看了看胡子一大把的老古板,她是說給他們三人聽的,同時也是說給她自己聽的。但此時他也有幸得以聽她教導。
于是魏無羨便如同裏面的自己一樣,恭恭敬敬給了蘇書一禮。忽而他眼角瞄到一截帶着雲紋的素白袖袍,卻是藍忘機同他做了一樣的事。魏無羨眼睛一亮。
“藍湛,你也覺得藍二夫人說得有道理?”
藍忘機看他:“嗯。”
“就不知那邊發生了什麽,為什麽說處境比這邊還要差,卻都能活着。”魏無羨笑容落了下來,“藍湛你不知道,師弟師妹他們都還小,在王靈嬌來之前我們還一起射風筝的,而後再見……他們的屍體就堆在蓮花塢,我是他們最喜歡的大師兄,卻連給他們收屍都做不到……”
藍忘機靜靜聽着,自魏無羨失蹤三月歸來,因着他的不善言辭,他們常常不歡而散,哪裏有機會聽魏無羨說這些呢?因此他才更羨慕裏面那個自己,能被長者引導着讓人教導說話,還能得償所願。
心中悶疼,他道:“魏嬰,不是你的錯。”
【蘇書眉頭微不可見的皺了皺,目光看向魏無羨身後。雖說動作不大,三人卻跟着将目光轉向魏無羨身後,魏無羨更是直接轉身。但他身後除卻遠遠的虛空,還有熔漿翻騰升起的霧霭外什麽也沒有。
Advertisement
藍啓仁順着她的目光看向虛空,問道:“阿書,怎麽了?”
蘇書舒展了眉頭搖了搖頭:“沒事,就是覺得有人在看我。”
一早蘇書和魏無羨便都有說過感覺有很多人在看着他們,甚至蘇書還老聽見有人喚她,但藍啓仁和藍忘機沒有任何異樣,這讓人不得不擔憂。可蘇書和魏無羨的直覺少有出錯,是以到底是蘇書和魏無羨被什麽迷惑還是真的有人看着這裏他們也無法判斷。
但無論是哪一種,都不是什麽好事。
蘇書看了看畫卷,又看向虛空,有些疑惑,方才她有非常強烈的感覺,便如她的名字被寫在藍氏族譜上時突來的那種虛無缥缈的感覺,一時間她也不知這該如何形容,就好似傳說中的願力業力這種看不見摸不着的東西。
是了,願力與業力。
也只可能是這種虛無缥缈的力量,就目前來看,這些力量對她們一行四人是善意的,而此地的畫卷是随她與無羨來牽引,想必受益最多的也當是他們二人。方才那力量如此之大,應是觀此地的人所獻的。但不止大叔和忘機,便連無羨都沒有反應,是不是說……這力量來源于看的人心之所向呢?
若是,那她是做了什麽而讓人敬服?
細細回憶方才,她似乎就江氏在兩界的不同而生感觸,借機為他們自己說了一個道理與行為準則,與這面世界的雲夢江氏相比,畫中這個世界的雲夢江氏就是活脫脫的反面教材。便不知這敬服是為她的話而來還是為了雲夢江氏而來了。
此方世界看來是沒有危險的,至少于她和無羨而言是如此。為證實這個猜測,她上前到畫卷面前,擡手觸碰在畫上,畫前瞬間亮起瑩瑩白光,将她的手隔絕在外,卻又沒有攻擊,甚至那閃着白光的結界便如水一般溫柔的浸潤着她的手,即便不能前進,也沒有半點傷她的意思。
魏無羨之前搗鼓時摸過畫布,是沒有什麽特殊反應的,即便如此三人也是如臨大敵般嚴陣以待。回眼見他們如此,蘇書柔和了目光,放下手掌道:“沒事的,你們不用擔心。”
沒有與三人言這個猜測,若是她猜測為真,那看着這裏的人應該是不少的,人心這東西向來莫測,蘇書不會去賭那些不知道認不認識的人心,畢竟有好的願力,也有與之相反的。
垂眸一瞬,思緒萬千。蘇書安撫了三人緊繃的神經,繼續看向畫卷。他們會出現在此處看不曾改變的世界,又是他們受益,那麽看着此處的人她大致有數了。只是不知是已然改過的,還是未有改變的。
畫上先前的字仿若翻書一般翻過一頁,字跡消失,又再度一筆筆浮現新的字跡。
岐山溫氏通緝江氏幸存者,立威太過,仙門人人自危。姑蘇藍氏青蘅君傷重不治,長子藍曦臣匆忙繼任,奔走游說百家,清河聶氏當先響應,經過一月不懈努力,終于聯合百家進行射日之征。
射日之初,齊魯琅琊蘭陵金氏節節敗退,雲夢江氏江晚吟陣前重建勢單力薄,幸得江淮局面稍穩,藍忘機率修士前往荊楚之地馳援。于此緊要關頭,河間戰場在清河聶氏聶明玦率領下取得第一次勝利,極大的鼓舞了士氣,然溫家強盛也絕非浪得虛名,戰事膠着。
射日之征三月,被溫氏扔下亂葬崗的魏無羨攜鬼道強勢歸來,鬼笛陳情吹響,萬鬼皆歸號令,打了溫氏個措手不及,局勢往射日聯軍傾斜。
看到此處,安靜看畫的幾人除魏無羨本人外全都可見的面色一黑。
藍忘機:“魏嬰!”
藍啓仁:“無羨!”
藍忘機緊緊握住道侶的手,聲音中都透着顫抖與喑啞。藍啓仁則是心痛無以複加,好生将視若親子的寶貝徒兒看着,陣陣後怕。蘇書抿緊了唇卻沒有看魏無羨,依舊直直的看着畫中,眼裏清澈平靜。】
糟!
突然被爆了小秘密的魏無羨一懵,說射日之征就射日之征,說他以鬼道對敵就鬼道對敵,幹啥還特意提一句他被溫氏扔下亂葬崗?雖然他知道他天縱奇才,但又不是什麽很光榮的事,幹嘛要提?拆他臺不是?
“魏嬰!”
“阿羨!”
兩聲同時響起,而身邊的藍忘機,毫無征兆的抓住了他的手,跟水晶球裏面的藍忘機神情幾乎無二致,不同的是那個藍忘機面對的是一個完好的,沒有經歷過并且以後也很可能不會經歷的魏無羨,而他面對的卻是已經經歷過這些的魏無羨。原來溫家人說的把他扔進了亂葬崗不是胡言亂語,而是确有其事。
江厭離見此頓住了腳步,她知道阿羨那段時日定然過得艱難,卻沒有料到,這麽艱難。可她不知道該說什麽。而藍忘機在那,她似乎也根本插不上話,阿羨和含光君之間,容不得別人涉足。
但有人卻根本沒這根筋。
“魏無羨,這就是你說的待了三個月的鬼地方?”
江晚吟面上極為難看,魏無羨總要逞英雄出風頭,什麽都不告訴他。
“魏無羨,你什麽都不告訴我,到底有沒有把我放在眼裏?”
藍忘機冷聲道:“江晚吟,夠了!”
沒有想到藍忘機會發火,真的很難看到。如果不是江澄那邊必須要安撫,他定要好好逗逗。他掙開藍忘機的手,用無所謂的口氣道:“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有什麽好說的?再說了,難道亂葬崗不是鬼地方?江澄,你不用擔心,我這不是好好的回來了嗎?而且還扭轉了戰局……”
他轉頭瞅着藍忘機,笑道:“藍湛,你說我是不是很厲害?”
藍忘機的臉色向來看不出什麽,這時他尤其的恨自己嘴笨,也不知說什麽,最終只憋出了一聲。
“嗯。”
魏無羨現出大大的笑容:“是吧!我也覺得我超級厲害!”
【方才見青蘅君傷重不治他們早聽蘇書分析過,因而心情沉重歸沉重,卻尚能接受。但魏無羨不同,分明都還只是孩子,卻要承受那麽多。魏無羨會被扔下亂葬崗,那定然是先被抓住的,而他這個人,即便是被抓住了,只要稍有空隙也絕對能夠逃走,沒能逃除非他受傷太重。而亂葬崗那樣的地方,在魏無羨沒有研究鬼道之時是真正的兇地,便是他研究了怨氣許久後去清除怨氣也費了很大的勁。所以這個時候的亂葬崗,活人進去,真的是連人帶魂,有去無回的。
受重傷後被扔下這樣的亂葬崗,他們都不敢想他會遇上什麽樣的兇險。
被兩人實質的關心與心痛淹沒的魏無羨差點沒跳起來,他趕緊抖抖肩還騷包的轉了兩圈道:“我沒事,藍湛、師父你看我真沒事!那個我也沒事的,我的本領你們還不知道?”
說着他還往蘇書那邊看,嬉皮笑臉道:“師父藍湛你們該和師母好好學習,她就沒有把我和那個我搞混……”
蘇書平靜的目光轉向他道:“即便在江家你壓抑着天資修煉,但也不是溫晁這個廢物能夠抓得住的,帶着溫逐流都不行。”
魏無羨尴尬的撓了撓腦袋,得……師父和藍湛關心則亂,師母看似平靜,實則已經毛了。要知即便溫晁的确不咋樣,師母卻從沒罵過他廢物,只因她不會看不起任何人,哪怕一個小乞丐她也是尊重的。更可怕的是在憤怒的同時她還能特別理智的分析,越是憤怒越是冷靜,往往這樣的人,才是最厲害的。對敵人來說,那就是最難纏最頭痛的,但對友軍,那就是極大的幸事。
面對這個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師娘,魏無羨眼珠子轉了轉,笑呵呵道:“好個溫晁,竟敢将我扔到亂葬崗去,看我出去了不套他幾次麻袋!”
……可憐的溫二少,明明在這邊他啥都沒做,卻要為另一個自己挨揍,六月的窦娥都沒見這麽冤的。
然他的插科打诨并沒有人買賬,溫晁被揍就被揍吧,又不是沒挨過,多一頓少一頓也沒啥。哪比得這麽個人,這是……他們的無羨啊,放在心上視若珍寶的無羨啊。
分明上面沒有說是誰将魏無羨扔下的亂葬崗,但這個不難推測,以溫若寒和溫旭的性子,定然是要麽抓要麽殺的,其餘人充其量就是抓着他去邀功,獨自處置那是不會的,因而算來算去只有溫晁才會這麽幹。
蘇書這話的意思他們也清楚,她的意思無非是懷疑有兩種情況,要麽是魏無羨修為出了問題,要麽就是……
“別想打岔。”蘇書眉毛不擡:“你向來聰明能夠保護好自己,即便是受點傷也不見得有多重,尤其在岐山教化時知曉了他們有化丹手,就不可能不防。你和江晚吟一起,以他的本事沒道理他都能逃脫,你就被抓住了。所以是你因為保護他着了道,還是……”
蘇書聲音轉冷:“他嫉恨你,因而斷尾求生?”】
“不不不,藍二夫人你誤會了,我是不小心被發現抓住的……”
魏無羨趕緊解釋,然而那個世界的人聽不見他的聲音。
【這個“尾”,當然在江晚吟眼裏是尾。并非蘇書要将人想得那麽壞,而是江晚吟早先在她面前就有了這些苗頭。在江楓眠不改,虞紫鳶沒有被安撫只會一次比一次更西斯底裏這樣的情況下,無人引導,江晚吟很可能會跟着變得越來越自私涼薄,這樣的事是極有可能發生的。
見躲不過去,魏無羨看了看面色極為不好的師父和道侶,硬着頭皮将他已經扔在角落裏生灰了的江晚吟抓出來捋了捋,這才開口回答。
“就溫晁和他手下的小貓三兩只,我還沒有那麽笨,着不了什麽道。斷尾求生也不大可能,江澄雖然好強死要面子,但俠義之心還是有的,不至于做出這樣的事。所以我想應該是另一種情況。”
另一種情況?
魏無羨道:“江宗主被人引離雲夢,虞夫人坐鎮蓮花塢,以虞夫人那時候的脾氣……她并不是很在意江家其餘的人,在她眼裏全是下人,應該為江氏死戰到底,這應該也是蓮花塢會這麽慘烈的原因,只是可惜了師弟師妹他們,小師弟那時候算來才九歲……”
想起那些師弟師妹,魏無羨心裏有些悶,他在江家也不都是不好的回憶,大多時候是很開心的。這些可愛的師弟師妹就這樣犧牲,即便是如今與江氏已無多大幹系,他心裏也着實難受。
調整了下心緒他才繼續道:“我和江澄不可能臨陣脫逃,在這樣的情況下只有可能是被虞夫人強行送走的。虞夫人對我,心裏大約是很複雜的,嘴裏說得是真的很難聽讓人不能接受,紫電打得也真的疼……其他的還是很好的。不過……她應該也會讓我保護好江澄。”
“江宗主雖被引離雲夢,但蓮花塢被攻這樣的大事肯定會收到消息,會返回與蓮花塢共存亡。溫氏高調,特別是溫晁還賊臭屁,定然會将這消息大肆傳播,他也是個仗勢欺人的,說不得會侮辱江宗主和虞夫人的屍身。江澄性子沖動,在知道後定然受不住,要不顧一切回去為父母收屍。那個我縱然會阻攔,但也不可能一直盯着他,如果江澄趁我沒留意的時候跑回去,那無異于自投羅網。這樣的話,我一定會回去救他的。”
魏無羨兩手環抱,晃了晃朝生。
“想要從溫家手中救出江澄不容易,但是無論如何都必須救。那時候的我固然讨人喜歡,但也是很招人恨的,定會竭力的拉仇恨,讓溫晁将注意力吸引到我身上來。雖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但看樣子很成功,溫晁這厮連折磨死我都不敢,所以才把人活着丢下了亂葬崗。”
蘇書擡了擡眉毛,倒也沒反駁。但是……
“溫晁有化丹手,你說他會不會把你的金丹化了,再丢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