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異魂12
蘇書将雷厲風行四個字充分诠釋,直接就往執事署而去,然事有不巧,弟子言青蘅君已于一個時辰前離去,把準備速戰速決的蘇書整得一懵,打起了退堂鼓。
“胡子大叔,你看這也太不湊巧了,看來是天意讓我不找你哥的!”
藍啓仁:“宗務未處理完,按理說兄長應該不會離開。但兄長一個時辰前便離開了,許是兄嫂師父的事已然查清,若真如此,兄長此時應在龍膽小築。”
蘇書雖然不樂意,但想想魏無羨那個在那樣的環境下都笑得陽光的小少年,還是咬了咬牙轉頭就向龍膽小築走去,待走到院門口時,卻被藍啓仁叫住了。
“等等蘇書,先前我忘記了,這裏除了兄長與曦臣忘機外,不許任何人踏足。”
蘇書郁悶:“胡子大叔,你這樣會害死人的!”
盯着那門看了好一會,既然不能進,她還是守這個規矩吧,萬一一腳踏進去,青蘅君發瘋一劍砍來怎麽辦?她雖然也練了幾天,但到底比不上原裝貨,更何況聽胡子大叔說他哥修為比他高!要是一個沒反應過來被一劍刺中要害,那樂子就大了!
很好,蘇書成功找到了退縮理由,這常言道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她這雖然才被碰第二次,但感覺已經不是衰,而是已經竭了。緩緩退後一步,再退一步,嗯,轉身,邁步——
身後突然“吱呀”一聲,接着便是那聽了耳朵要懷孕的聲音。
“啓仁?”
天不佑她!她怎麽和青蘅君解釋出現在這的原因?蘇書只覺腦子裏一懵,但還是下意識的轉身,對着青蘅君恭恭敬敬行了禮。
“兄長。”
青蘅君颔首回禮,而後看了看院內,忽而道:“啓仁來此尋我,想來有要事,進去談吧。”
剛剛知曉龍膽小築除那爺三外誰都不準踏入的蘇書哪裏敢進去,而且她覺得青蘅君這十有八九是試探,于是道:“啓仁便不進去了。不若去寒室,或清室?”
青蘅君微笑,也不強邀:“也好,去寒室,正好我也有事與你說。”
蘇書心裏嘀咕,不愧是父子,青蘅君這笑容跟澤蕪君藍曦臣似的,不過她怎麽有種毛毛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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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啓仁:“無事,別怕,兄長以前便是這麽笑的。”
蘇書的心稍微放下了那麽一點點,但也僅僅只有一點點。在她心裏,這種經歷了事後還能這麽笑的人,不是腹黑就是虎,嗯,笑面虎的虎,一個意思,所以走出來了的青蘅君,十有八九是只笑面虎。主要是他的笑和澤蕪君的笑雖然像,卻又不像。
寒室離龍膽小築并不遠,沒一會就到了,各自分席而坐。
青蘅君問:“啓仁最近在忙什麽,都不與兄長親近了。”
藍啓仁:“兄長說笑了,啓仁不是一直如此?”
蘇書一字字照搬,連語氣都模仿了個十成十,如此一來二去,兄弟倆就各種回憶過去,連藍啓仁幼時穿開裆褲覺得冷把他外套扯去裹屁股的事兒都說了。
蘇書兩眼有些冒光:“胡子大叔,原來你小時候那麽可愛呀!”
藍啓仁道:“我不記得!”
蘇書:“太小嘛,自然是比你大的怎麽說那就是什麽了。”
如此憶了不知有沒有一個時辰的當年,青蘅君終于不再談以前了。
“啓仁,你尋我何事?”
蘇書暗暗松了口氣,可算把人忽悠住了,她可不信青蘅君好端端的為何跟弟弟講以前的點點滴滴,分明是想看看這些事情弟弟知不知道,她的表現能不能和弟弟對上號。好在她有藍啓仁本人的标準答案,不然真混不過去。不過她也沒上來就說魏無羨的事,而是先關心青蘅君的事。
“兄長可是查清清茗散人的事了?”
青蘅君垂眸苦笑:“當年的事,怪我。”
說着他起身從桌案上取來一份文書,正是關于清茗散人與藍氏內門大長藍晨恩怨始末。
清茗散人素有佳名,亦是名副其實。有一仙門小世家的家主平日裏欺壓良善,在當地作威作福,弄得民不聊生怨聲載道。清茗散人途經此地,發現不妥,故深入查探,尋得緣由,便提劍為民除害。那個小世家雖小,但除卻幾歲幼兒外竟然都手染十條以上無辜百姓的命債,是以清茗散人将那些人殺了幹淨,留下了那些尚未作惡的孩童,并打開小世家的庫房,将錢財全部分給當地受難百姓,倒也為那些孩子留了傍身足夠長到二十歲的銀錢。
時內門大長老藍晨途經那地,碰到那家主幼女以及三個孩童在哭,又見那小世家駐地宛若被盜賊洗劫,便問正哭的幾個孩童。那些孩童年齡尚小哪知善惡,但也知自家平日裏并不受百姓歡喜。便與藍晨哭訴一番,言是清茗散人多麽兇神惡熬的滅了他們家族,又添油加醋如何帶了人來将家裏錢財洗劫一空,半字未提那些人是貧苦百姓,于自家不利的都未有提及。
藍晨哪裏想到幾歲雉子會有這心計,只道孩子不會說謊,便也未查證,以為清茗散人是那表裏不一雞鳴狗盜之徒,故尋去将人殺了。
那清茗散人唯有一個徒弟姓林名蟬字予心,查到師父死于藍氏內門大長老藍晨之手,便勤學苦練,修為提升得極快,幾年後便來姑蘇尋仇。這時藍晨偶然知曉清茗散人滅那小世家的真相與經過,悔恨不已,前去戒律堂領罰并自請辭大長老一位。戒律堂三長老、四長老與大藍晨交好,罰是罰了,卻不許他請辭,也讓他既然罰過便再也休提,将罪責全部隐瞞不報。
後林蟬上門報仇,藍晨留下書信,上寫了他做的錯事以及言道此錯在于他,是他應得的代價,一切仇怨自他始由他終,任何人不得在向林蟬尋仇。但那封書信被先趕來的三長老發現,為保藍氏名聲,他将書信收了起來。由此,才有了後面的悲劇。
蘇書看完後良久沒有說話,藍啓仁也沒有,她知道他不好受,而她也不知該如何說。
青蘅君道:“多謝你,其實三長老和四長老心中亦有愧,是以并未如何掩藏,只要當初我肯查,予心就不必遭受這些,她是光明正大的宗主夫人,曦臣和忘機不必有父母如無父母,更不會早早便失去母親。是我之過,從未想過要去查。”
蘇書道:“兄長這謝啓仁愧不敢受,當年啓仁也從未想過要查。家規不可輕下定論,啓仁太過武斷了。”
“皆有過,但主過在我,你那日說得對。”青蘅君深出一口氣,“我身為一宗之主,怎能逃避責任,只因一事處事不明,便致如今結局。為主、為徒、為夫、為父、為兄,皆是失責。”
蘇書問:“兄長打算怎麽辦?”
為保藍氏名聲,三長老四長老的這個理由,就看做宗主的怎麽看了。
青蘅君道:“如你那日所言,藍家自藍安先祖創家始便以君子之道立身,立身之本不能丢棄。是以,我決定徹查宗門,現已經查了不少,待我再查幾日,便即清肅整頓。”
蘇書合手躬身一禮:“兄長此舉甚好,啓仁當全力支持兄長。”
青蘅君笑道:“啓仁願意幫兄長便好。”
“應當的。”蘇書道,“啓仁此來,亦有事需兄長指點。”
青蘅君問:“何事?”
蘇書問:“兄長可還記得魏長澤和藏色散人?”
青蘅君颔首:“怎麽不記得,這兩人,想忘也難。”
蘇書道:“十一年前他們夫婦二人在夷陵遇難,啓仁帶着曦臣與忘機趕過去過,但因江楓眠已帶人在尋,便未插手回姑蘇。魏嬰當時四歲,江楓眠說是找了五年,将魏嬰帶回蓮花塢收為大弟子。江氏主母常辱及長澤兄與藏色身後名,魏嬰但有反駁便招致更多辱罵與毒打罰跪,江楓眠不作為,更未與魏嬰提及其父母,魏嬰寄人籬下,只得忍受辱罵順從。魏嬰努力修煉一年多後結丹,天資天賦着實喜人。少主江澄天資稍差,江氏主母常指桑罵槐,變本加厲,命兩名陪嫁侍女時時刻刻監視魏嬰,随時尋錯處去罰一頓紫電再罰跪祠堂,對亡者身後名的辱罵更沒有斷過。這孩子為了讓爹娘少被辱罵兩句,再不敢上進,天天帶着人打山雞偷蓮蓬瘋玩,所有人都在玩,江氏主母只逮他一人罰。兄長,可否看在故人面上,将這孩子從江家帶出來?”
“這個孩子我見過,是常與湛兒一起談笑的,在那樣的環境中長大,卻能笑得如此陽光,很不錯。”青蘅君道:“啓仁做的那些就做得很好,讓魏嬰選擇藍家放棄江家并不難,難的是江楓眠定不肯放人。”
蘇書道:“所以啓仁才請兄長援手。”
青蘅君道:“可行,我與你細講。”
兩人湊近講了一陣子,最後青蘅君道:“如此這般,你我兄弟聯手,還能對付不了一個江楓眠?”
得到滿意的結果,蘇書告辭離去。
蘇書:“大叔,你還好吧?”
藍啓仁道:“沒事,只是沒想到兄嫂之事,內情竟是如此,竟是因為如此可笑的理由……”
蘇書:“名聲的确重要,但我覺得,知錯能改,不混淆不模糊遮掩,才更能讓人信服。若是一直違心的掩蓋着,姑蘇藍氏在人眼裏沒有一點瑕疵,如在雲端,那只一個小小的墨點便能放大無數倍,那小小的墨點,最後能夠牽扯出曾經掩藏的,然後徹底跌落塵埃。能夠及時糾正,由自己整查,總比被別人甚至是敵人抓住痛腳來打壓好得多。”
藍啓仁:“我明白,多謝。”
“都說不要再謝了。”蘇書言語中不自覺的帶了些嗔意,“我還要向你道歉,你師父真不是僞君子。”
藍啓仁:“你已經道過歉了。”
蘇書道:“但你應該知道,我雖然不說,也道歉了,心裏卻堅定認為你師父他就是表裏不一的僞君子的。”
藍啓仁:“但你知道要查,知道不輕下定論,至少沒有說出來。”
蘇書:“诶,不談這個了。我就說你們家規太多壓制得太死板,不知變通,看這不就是被人給借刀殺人了嗎?而且還是被幾個幾歲的孩子借的刀,這個教訓你們藍氏一定要汲取啊,切莫重蹈覆轍。”
藍啓仁:“嗯,所以家規?”
蘇書:“……我不想給自己找活幹。”
藍啓仁:“但我不知何時才能自己來。”
“這樣啊?”蘇書想了想道:“我看忘機是現在的掌罰,無羨也還不錯,要不讓他們倆删減一下,我再檢查合不合适?”
藍啓仁:“……也行。”嚴重懷疑你其實就是不想幹,所以能夠光明正大推給別人就推給別人。
夜裏,清室的門被悄然自外打開,青蘅君輕輕踏入,正見自家弟弟側卧着身子,将被子抱在懷裏夾在腿間,順帶着還一腳踢掉了被子。
青蘅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