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異魂6
冷不防被如此問,魏無羨原本如太陽般的笑容下意識的僵了一僵,卻很快用笑容掩蓋。若非蘇書目光一直在那,也發現不了。只看他眼神躲閃的笑着蘇書便大約知道他想說什麽話,說出來的定也不是真實原因,那自然也沒必要聽,以防好不容易對他有些改觀的胡子大叔又被氣到。于是蘇書趕到魏無羨開口之前放了大招。
“此次知曉你來聽學,老夫特意讓人打聽了你的情況,消息傳來卻是你不服主母管教,仗着天資不好好修行整日玩鬧,屢教不改。方才課時老夫确實故意點你起來不斷提問,一定要難住你,讓你知曉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不可驕傲自滿。你答得越順暢,老夫越生氣!不是因難不住你,而是在整日玩鬧都能學得如此好,若是你肯認真,那該當如何優秀?驕傲自滿,不思進取,簡直是氣煞人也!”
藍啓仁的臉很适合做一些痛心疾首、恨鐵不成鋼的表情,蘇書只稍微那麽控制一下,出來的表情生動自然,讓人看不出半點破綻。
“魏長澤當年便天資過人,藏色更是驚豔了當時整個仙門,你身為他們的孩子,繼承了父母那過人的天資,雖然你現在已經很優秀,但你本該更優秀的。為何你要辜負自己,辜負你爹娘?”
魏無羨被蘇書這劈頭蓋臉的話給砸得喘不過氣,先前被無故針對的委屈已然消失得無影無蹤。原來先生并非無故針對,而是對他浪費天資的恨鐵不成鋼,一句“雖然你現在已經很優秀,但你本該更優秀的”讓一向用笑容掩蓋一切心思的他再揚不起半點笑容,有東西哽在心頭哽在喉嚨。說不清是什麽心情,但他此刻說不出話,鼻子眼角一酸,眼裏便蘊了霧氣,水光閃閃,卻又強忍着不掉下來。
這絕非羞愧的反應!
蘇書在心裏道:“大叔,這雲夢江氏果然有問題啊,這孩子哪裏是不想進取,這委屈的勁兒真讓人心疼。”
藍啓仁:“是我偏頗了。”
蘇書怒:“是什麽讓一個十歲孩童一直不敢上進,你說,那什麽江氏主母有啥風評?還有那什麽宗主呢?魏嬰既然是宗主的大弟子,傳出不服主母管教之名他這個宗主沒有作為,說不得還有聽之任之讓流言廣傳的意思。做什麽要算計一個孩子,讓孩子不敢進取,不敢努力?什麽故人之子,這是仇人之子吧?”
江家什麽情況蘇書不知道,只是看魏無羨在聽了她的話後那委屈可憐的樣兒便陰謀論了,只覺江家整個的龍潭虎穴。她看的小說那麽多,裏面不是有很多這樣的情節,什麽殺了父母然後養作死士,什麽折磨仇人之子,什麽嫉妒別人所以折騰別人孩子打壓着不讓出頭等等各種看過的橋段就這麽天馬行空的砸到了腦子裏,也把不背後語人非的藍啓仁砸了個滿頭包。
當然,這個蘇書就不知道了,在她心裏一般這種孩子的結局要不就是一個賽一個慘,要不就是最後被逼得心性大變成為報社分子,還是書裏面那種讓人看得眼淚汪汪恨不起來心疼得無以複加的反派。
絕對絕對要拽住了将人救出龍潭虎穴好好培養,不管是這個表面陽光的少年得了慘兮兮的下場還是最後成了讓人恨不起來的反派報社分子,那都是她不願看到的。
如此各種思維繞着宇宙太空飛了不知多少圈後,魏無羨的聲音将她注意力拉了回來。
“先生,您認識我的爹娘?”
蘇書看去,只見那眼眶裏沒再水汪汪,估計是這孩子強行壓下了淚意,問得小心翼翼,眼裏有着期待,在蘇書眼裏那就像一只小白兔,想rua。
忍住不能崩人設!
Advertisement
蘇書輕輕出氣好似無聲的嘆了一口氣道:“也是你這個年紀,你父母來姑蘇聽學,算是同窗,也有些交情。”
魏無羨眼睛亮了,希翼之意更濃:“先生可以講講我爹娘嗎?”
嗯?蘇書對上那目光,心裏疑惑,難不成那位江宗主這個故人,沒和故人之子講他的父母?一時間蘇書覺得這一家人殺人父母折磨孩子的可能性更大了!還偏偏披了個待若親子的皮,內裏還不知是怎樣的龌鹾呢!
蘇書立馬将藍啓仁所講的幹巴巴的故事給潤色了一番。
“長澤兄是江宗主的師兄,當年聽學時,江家就來了他們二人。江宗主的資質在我們那一代的世家公子中偏中上,為人謙和有禮倒也交了不少朋友。長澤兄的資質就特別拔尖了,不愛說話但修為好,與溫若寒還有兄長比試過,幾乎不分伯仲。老夫在他手上也走不過兩百招。
至于你娘,她是抱山散人的愛徒,初下山出手便驚豔了整個仙門衆家。由于抱山一脈下山後便再不回山與師門算是斷了關系,她便是所有家族做夢都想要招攬的人才,而且誰能保證抱山散人真個就對這弟子不管呢?萬一那一日她老人家想起了徒兒下山來看一眼那?出于這兩種心思,有許多家族都許了長老之位,甚至連副宗主都有許的。但藏色一個都沒理,逢亂必出三月後,我藍氏講學她便拿了抱山散人引薦信來了。”
藍啓仁驚訝:“這些你怎麽知道的?”
他當時是這麽說的:江宗主為人謙和有禮,魏長澤是江宗主師兄,人少言修為強,與溫若寒和兄長比試不落下風,他兩百招內落敗。藏色系大能抱山散人弟子,下山後便不允回師門,得衆多家族厚位招攬,不應,三月後入藍氏聽學。
結果蘇書講出來的,卻有那麽多,關鍵還是真的就是這樣。
蘇書:“話本裏的老套路了。”
藍啓仁:“……”
蘇書繼續道:“藏色很優秀,修為、理論、文采、禮儀皆是穩占鳌頭,符箓、陣法、煉器……只有她沒學的,只要學了那必然是學得最快也最好的那個,資質相當驚豔,一衆世家子弟被她一個女子死死壓住,升起好勝之心,各科學業皆進步神速,然還是沒能追上藏色的腳步,她進步得更快,一騎絕塵将所有人穩穩甩在身後。
她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身邊衆多優秀的追求者,但你娘一個都看不上,反倒是看上了不愛說話的長澤兄。在聽學結束後便與長澤兄成了親。一年後江宗主成親,又過了半年,長澤兄帶着藏色脫離了江家成為散修。夫婦二人逢亂必出,有時也會來雲深不知處做客看望兄長和老夫。直到十一年前于夷陵身亡。
那時老夫應邀帶着曦臣和忘機去岐山做客,聽聞故友噩耗前去夷陵,到那時江宗主已至,想來江宗主會為長澤兄和藏色料理身後事,又聽聞江宗主在尋你,便未多作停留,盤桓半日後便離開夷陵回了姑蘇。”
說到這裏蘇書臉上适時的表達了對故友的懷念以及英年早逝的惋惜。
“若是他們還活着,修為定是更高深。”蘇書輕呼一口氣,拓展故事也是要費腦細胞的,終于編完了,然後她道了一句:“這麽多年,你都長那麽大了我還沒有去祭拜過你爹娘,他日若經雲夢,定去江家故友靈前緬懷一番。”
藍啓仁:“除了修為那裏誇張了點,別的沒什麽出入。”
蘇書:“那是,你也不看看我是誰,你都給了故事梗概,要拓展一下那不是小意思?”
藍啓仁:“我也沒想到江楓眠在夷陵找個孩子竟然找了五年,說是故人之子竟然不給魏嬰講他父母,簡直是……”
沒有罵出口,但蘇書自動給補成了僞君子。藍啓仁倒不是這個意思,但蘇書說的他也沒反駁,因為他不知道該怎麽形容了。
魏無羨垂眸聲音有些低落:“江家沒有阿爹阿娘的靈位。”
蘇書颔首:“也對,長澤兄與藏色既然脫離了江家,靈位在江家也不合适。那你爹娘的墓和靈位在何處?故人一場,總也該去祭拜一番的。”
蘇書心裏冷哼,誰還不是個故人了?藍啓仁反過來安撫了她,“嗯,确實是故人。”被這不似安撫的安撫,蘇書的心情神奇的好了。
她是覺得既然魏無羨在蓮花塢不敢努力修煉,那估計這個故人之子待若親子什麽的水得很,但看這孩子的樣子,似乎對江家感情還挺深的,別是被什麽虛的一點點溫情什麽的給騙了吧?她決定多多關照這個孩子,讓他知道什麽才是對他好,什麽才是對故人之子該有的态度,只要孩子肯走,她就能想辦法帶他出來。她不行不還有胡子大叔嘛!而且胡子大叔又是哥哥有侄兒還有一大堆親戚,他不行就找哥哥找侄兒找親戚!
魏無羨聲音更低落了:“沒有。”
蘇書:“嗯?沒有什麽?”
魏無羨道:“虞夫人每次一聽到有人提我阿娘便大發脾氣,所以為了讓虞夫人安靜下來,就沒人敢提阿爹阿娘了。”
蘇書咬牙:“所以,江宗主這個故人,沒有給他的兄弟及夫人立墓?”
藍啓仁:“罔顧人倫!”
蘇書安撫:“別生氣,正常操作,淡化魏嬰對親身父母的概念,又要讓他記恩記養恩,可不就這樣了。”
魏無羨眼圈發紅沒有回答,沉默了一會後問道:“先生,我阿爹阿娘是不是長得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