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異魂5
這番話對藍啓仁的沖擊無疑是巨大的,他久久沒有說話,就她看小說的經驗,她也能想象得到藍啓仁現在的情況。一直以來根深蒂固的東西被推翻,能夠接受良好的終究是不多的。蘇書體貼的沒有打擾,細細磨好便将硯臺推至桌案對面,兩人的中間。
二人很快研究完這幅地圖,魏無羨對着藍忘機道:“藍二公子,你記靈氣我記怨氣,然後互相檢查疏漏可行?”
藍忘機看了一眼蘇書,蘇書自然沒給什麽表示,拿着先前翻那本書一本正經的看着,眼神都沒給兩人,好似也并未聽他們說話似的。琉璃眸子中閃過淡淡的疑惑,好似思考了一會才颔首回了個“嗯”字。
魏無羨立刻蕩開了笑顏,也不老老實實坐着了,一下子就将臉湊到人身旁:“藍二哥哥你早說嘛,偏還沉默了半天,以為你不同意呢!我跟你說我們這樣是有好處的,分工合作,寫得也一目了然,先生還不用看雙份在裏面找不同,可省事了!”
藍忘機又看一眼他叔父,可叔父依舊看着那本書,他抿了抿唇道:“雲深不知處禁言行不端,不可交頭接耳,不可影響他人……”
嘴一張,吐出一連串家規,關鍵魏無羨還條條都犯了。
魏無羨瞪大眼睛不可置信:“不是吧藍二公子,藍二哥哥……這也犯了家規,還那麽多條,你們怎麽遵守的?全都遵守那不成了木偶人了?藍二哥哥你會笑嗎?……”
蘇書依舊不管,反倒是用意念喚了久不出聲的藍啓仁。
“胡子大叔,你還好吧?”
藍啓仁:“還好,多謝姑娘指點。”
蘇書:“沒什麽,能對你有幫助就好。現你看看魏嬰和忘機,有什麽看法沒有?”
藍啓仁:“魏嬰着實跳脫,忘機不錯。”
蘇書:“成吧,你愣覺得你侄兒這樣很好,我也不強迫你接受我的看法。魏嬰除卻性子跳脫外,你如何看?摒棄偏見,摒棄他那跳脫的天性,再去看。”
藍啓仁道:“有想法,辦事利落,聰明。”
蘇書:“看來你是對他改觀了。”
藍啓仁:“就是太跳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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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書:“我倒覺得沒什麽不好,像個小太陽,統籌規劃能力不錯,是個當領導的料。”
藍啓仁:“領導?”
蘇書:“字面意思,簡單的說就是率領并引導人做事的。記錄怨氣與靈氣聚集地,我只交代了這麽個任務,別的什麽也沒說,但他就能立即反應過來怎麽才能最快、最好的完成任務,還考慮到讓我看得方便,并且與夥伴交流想法取得同意,還查漏補缺,這個計劃都沒有漏洞。腦子轉得快,事情完成得漂亮。我很喜歡。
至于忘機,如果沒感覺錯的話,他還看了我好幾眼,是想讓我告訴他該不該聽魏嬰的?然後見我沒反應,思考了一會估計是看出我并不反對,也覺得可行所以答應。至于後面的一串家規我就不說了……把人管傻了,這樣下去跟家規過一輩子吧。人還是聰明的,但這樣被條條框框管成了木偶的人,還不善言辭,可能讓你們這些長輩們喜歡,親人也喜歡,但是出去是尋不到朋友的。這世上故意扭曲別人話的都是常見的,何況他這不說話?就你們這些親人願意去理解他為數不多的話裏透出來的意思,旁人誰稀罕去理解?不說旁人,就你們這些做親人的,總有心情煩躁不願冷靜下來去理解的時候,他的意思你們不去理解,他自己又說不明白,傷害便是雙方的,不理解他的人生氣,他自己不被理解委屈。也不要求什麽八面玲珑能言善辯了,至少要能清楚明白的将自己的意思表達出來,而不是讓人去猜。”
藍啓仁沉吟:“你說得對,我想請你幫忙教導忘機。”
蘇書:“啥?要是我告訴他,适當的時候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違反家規沒有被逮到就不算犯家規的話,他不立即對我拔劍相向我跟你姓。”
藍啓仁:“什麽叫違反家規沒逮到就不算犯家規?”
蘇書:“你這幾千條家規,把必要的行為規範、為人處世之道與一大堆只需要在某些場合遵守大多時候都沒必要的禮儀給放在一堆。飯不過三碗,你讓食量大的人怎麽辦?天天餓肚子對身體好嗎?不可大聲喧嘩,有人射暗箭傷人你是大聲提醒呢還是不提醒?不可疾行,那遇到十萬火急火燒眉毛的事你是跑呢還是慢慢走?這些行為自我規束便好,寫在家規上人人遵守,太過不近人情。而這些全部在一起,被細枝末節占了注意力,就很容易忽略對心境、為人處事、行事準則、創新能力等的培養。這樣管出來的人啊,要不就是思維死板迂腐不會轉彎亦被人欺騙利用,要不就是衣冠楚楚的僞君子害人不淺。
我都不覺得應該是沒逮到就算沒犯,我都覺得這些家規根本就沒必要。”
藍啓仁沉默半晌,艱難的道:“蘇書姑娘,啓仁想請你……”
蘇書:“停!要是讓我幫你删減修訂家規就算了,我腦袋疼,我還要臨摹你的字跡要看你們這裏的書一大堆事呢!家規這個,我要是突然的删減修訂,那不誰都覺得你被什麽東西上身了?雖然的确是這樣沒錯……”
嗐,這個挑起人心思卻不負責的渣女!
蘇書:“等此間事了換回來的時候大叔慢慢修吧,自己加的家規自己删。”
藍啓仁:“……”
說了那麽一大堆,兩人終于将“小課堂作業”交到了蘇書手上,蘇書當然不知道對不對。
“胡子大叔,你瞅瞅。”
藍啓仁:“……”
蘇書:“別告訴我你不清楚啊?”
藍啓仁:“不是,我在想。”
蘇書:“傻眼了吧,從來沒統計過吧?”
藍啓仁:“在這之前确實沒人統計過,也或許有人統計了但我不知道。”
有新詞出現,但藍啓仁已經懂這意思了,覺得再沒比這個詞更适合了,用得毫無負擔。
蘇書卻突然發現一件事:“大叔,你都不自稱老夫了。”
藍啓仁:“我不老。”
蘇書在心裏放聲大笑,直到藍啓仁與她說忘機魏無羨少記了十幾處被封鎖再不能進出的怨氣之地,以及幾處靈氣秘地,又将他們寫的與他所知出入的十來處怨氣之地指了出來。
蘇書指出那十幾處問道:“這些地方,現在已成怨氣聚集地了?”
魏無羨點頭:“是的先生,這是我與江叔叔還有江澄出去除祟時親眼所見。”
蘇書便又指出封鎖怨氣之地以及幾處靈氣秘地。
又是魏無羨道:“先生,這裏和這裏的靈氣已經所剩無幾了,在來這裏的前幾天這兩個地方我還去打……過。”
蘇書默,沒說完的打,是打山雞野兔吧。
而後問道:“根據這個結果,你們看出了什麽?”
魏無羨看了看藍忘機,藍忘機道:“怨盛靈衰。”
魏無羨補充道:“靈氣在緩慢消失,怨氣卻是增長得很快。若是繼續下去,我們這一代的可能還好,但我們後輩就會面臨靈氣越來越少,怨氣越來越強,直到最後可能靈氣消失,只剩怨氣的地步。”
蘇書問:“造成這樣結果的原因是什麽?”
藍忘機:“怨氣難以滅絕。”
魏無羨思考了一會道:“先生,我與江叔叔他們出去除祟,遇到邪祟不管大小厲不厲害都是除了的,但在江氏轄地之外,或者轄地內偏僻的地方還是有很多邪祟,因為都是些小邪祟,很多仙門明明收了供奉卻根本不管老百姓死活。因為那些邪祟在他們眼裏很小,不值得出手。但這些小邪祟對老百姓的生活帶來了極大的不便。各處常常怨聲載道,這個有沒有關系?”
藍啓仁道:“這些人真是枉為修士,仙門敗類!”
蘇書安撫着在腦袋裏怒喝的胡子大叔,颔首道:“這兩個原因,幹系應是很重的。可還有別的想法?”
魏無羨道:“先生先前有言,靈氣未必好,怨氣未必壞,萬物皆求平衡,那是否可以研究怨氣,讓怨氣同靈氣一樣為人所用,這些怨氣是否就可以減少了?”
蘇書:“按道理講是可以的,但你覺得可行嗎?”
魏無羨:“先生說的,未嘗不可。”
蘇書:“确實未嘗不可,不提創立新道有多艱難,便是成功了,會面臨什麽你可知曉?”
藍忘機與魏無羨皆凝眉沉思。
魏無羨道:“即便使用怨氣能夠緩解怨氣速增靈氣消減的局面,但大多數人可能是不信的。一直以來修士皆修靈氣,中途可能未必沒有想過修其他的,但都夭折了。是不是,非我同類,其心必異?”
蘇書颔首:“你看得明白,但不僅僅只是因為非我同類。”
魏無羨仔細想,藍忘機認真聽,而後魏無羨搖頭:“學生想不到了。”
蘇書道:“對未知的恐懼讓人不願接受其他的聲音,在衆口一詞的聲音中一旦出現了不同的聲音,不管是排除異己,對未知恐懼,木秀于林,還是見不得別人比自己好,總之沒有一條,是讓他們放不同聲音成長,只有扼殺。為了光明正大的扼殺,會安一個邪魔外道或者別的不好的罪名,然後踩着被扼殺的人的屍骨給別人當反面教材,這就是邪魔外道的下場,不可學他,要走正道雲雲。”
藍忘機目中有些迷茫。
蘇書問:“忘機有疑?”
藍忘機問:“叔父,何為正,何為邪?”
蘇書道:“心覺為正,心迷即邪。正邪之分,在心在行,心正身正則為正,心迷行惡則為邪。”
魏無羨道:“我明白了,先生的意思是:非道之罪,排除異己,容不得其他聲音,眼界狹窄困于一隅,是以造成如今靈衰怨盛的局面!”
藍啓仁道:“魏嬰确實聰明。”
蘇書:“當然,我的眼光何時錯過?”
藍啓仁:……這我并不知道。
蘇書捋着胡子滿意點頭:“不錯。”
在魏無羨正高興時,她畫風忽轉:“你既然天資如此之好,人亦聰慧,舉一反三一點就通,為何不肯好生修行,反而一天到晚瘋玩,如此辜負你這出衆的天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