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畫蛾眉

第51章 煙醉

一壺杏花釀分食入腹，簪七與越九雙雙有些面紅眼花。九九一招手，紫情和小柚子便突然出現在小店中，付了酒錢，将兩人分別扶回了家中。

越家是聖都的大家族，從越國建立之初便一直存在着，這家裏歷代積存下來的財富數不勝數，何況是一個小小的溫泉浴池。屏退了所有人，九九拉着簪七去了後院的露天浴池，大白天的便泡起澡來。

紫情和小柚子在外面守着，以防有人進去或是裏面微醺的兩人出什麽意外。小柚子蹲在旁邊的大石上，悄聲說：“幸好二小姐一早就出門去了，要是知道了這事兒，這心裏怕是又要堵上一陣子了。”

“這些話少說，別跟那些街上的三姑六婆學，我教你的都忘到哪兒去了？”紫情嘴上說着，心裏卻也和小柚子有同樣的想法，小姐和七姑娘之間的關系早已超越了師徒的界線，二小姐大概是心知肚明，卻又無能為力的。

隔了一陣子，花叢一動，紫情立刻警覺起來，卻見越無雙惹了一身泥水，正往這邊走着。

“你們站在這兒作甚……九九在裏面嗎？她今天沒有出去嗎？”越無雙看見紫情，不免疑惑的緊，再看紫情在下意識地阻擋自己，心裏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莫非……簪七也在裏面？！”

她顧不得等紫情的回答，繞過去推開小門，然後再推開一道小門，繞過假山，掀起了簾子，這才看到裏面的景象。

“沒有人？”

那你們站在這兒玩麽？越無雙看了紫情和小柚子一眼，生生将這句話咽進肚子裏，只道：“我要沐浴，你們先離開吧。”

幾重門關上，小柚子滿臉疑惑：“紫情姐姐，小姐怎麽不在裏面？”

紫情微微抿了抿唇，壓制住了笑意：“誰說她們不在裏面了？”只不過是躲起來罷了……可千萬別着涼了。

被談及的兩人正擠在溫泉旁邊的假山石後，縮成了一團。池邊的幾株垂絲海棠正值花期，滿樹繁花開得璀璨，風一吹，飄飄揚揚落下來，都覆在了兩人的發上與肩頭。想起剛才的事情，九九無語地瞪了某個笨蛋師父一眼，卻動也不敢動。

喝了杏花酒，神智迷迷糊糊的兩個人一進池子，熱氣騰騰的溫泉越發熏得她們意亂神迷，本就是有意喝酒，有意泡澡，加上九九的美貌與無意識的妖嬈，意志薄弱的簪七自然是心頭癢癢，趁着沒人，趁着酒勁，便……使勁向九九劃去。

但是某人劃了許久，終于到了九九身邊，嘟起嘴巴欲親之時，外面便傳來了越無雙的說話聲。九九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被簪七拉着，躲在了這山石之後。

明明什麽都還沒有做，師父怎麽這樣緊張又心虛？！本來當做一起洗澡也無所謂，此時再出去，肯定會被越無雙宰了的。

她們頭腦中百轉千回，卻不敢發出一點聲音，極度的緊張，極度的貼近，初春的天氣雖然乍暖還涼，兩人僅穿着薄薄的濕浴紗，雙腳踩在水中，卻一點也不冷了，反倒是越來越熱。簪七突然緊緊地閉上了眼睛，身子悄悄往後撤了撤，貼在了涼爽的石頭上。

九九看着她這樣，臉一紅。聽得池中有水聲響起，大概是越無雙在撩水。水波晃蕩過來，撓得腳踝發癢。簪七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她不得不重新睜開眼睛，桃花眼迷離地望着九九低垂的眼睫，兩手慢慢地擡起，滑過纖細的腰肢，摟住了細柔的肩胛骨，身體依靠的一瞬間，簪七的心頭燃起一團火焰，轟轟烈烈地燒着。

九九擡臂，撥開簪七遮住額頭的濕發，輕輕在她的眉心一吻。

被點了火的簪七也顧不上那麽多了，尋得了不安分的小嘴，開啃。

禁忌的氣息，隔着一塊山石躲避着世人，卻好像罂粟花的豔麗，讓人甘願打破禁令，在刀尖上行走，尋找心跳加速的感覺。

“咳咳……”越無雙一聲咳嗽，讓兩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再不敢動了。隔了一會兒，聽得穿衣聲，腳步聲，關門聲，直到寂靜無聲，兩人才長舒了一口氣，相對望了一眼，都忍不住“撲哧”笑了。

“師父……”九九的聲音有些低啞，帶着笑意，“今天又支付了一些哦，等九九長大了……”越九說着，有些羞澀地摟住簪七，在她耳邊輕聲說，“九九是師父的，師父也是九九的。”

簪七便是有再大的火氣，也只好自己憋着了，誰叫九九那麽小呢？今天便是越無雙不咳嗽，她也不會“順其自然”地做出什麽越軌之事來。她不能讓九九受傷，尤其是在自己生死難料的情況下，更不能讓所有事情走到無法回轉的地步。

她們都願意等，等待最合适的時間，再成為世上最合适的伴侶。

“師父，其實今天，我本該是去花家拜訪的。但是我不想去，所以就逃跑了。”為了照顧簪七的心情，九九現在泡在池子的另一邊，霧氣蒙蒙，讓彼此的容顏模糊，話卻更容易說出口了。

“花家？楚涼回芙蓉鎮了，花家不是已經沒有什麽熟人了麽？是跟那個名單有關？”

“嗯……花家炎暖二人都已有子嗣，先祖的指示是，在三月結束之前，在那幾個孩子裏選出下一個犧牲者。”九九輕嘆一口氣，“花家的犧牲者，下一個花寒，竟是要越家人來選的。我做不到。”

七盞燈從來不會同時熄滅，每有一盞燈熄滅，必定有另一盞新的補上。一個人死去，必須找出另一個人來接替他的位置。九九總在想，若是中間脫了節，這命理輪回是不是就變了模樣？

“你會作出選擇嗎？”

“選擇了，花家的孩子便死定了，不選擇，誰也不知道未來會怎樣變化，若是當真對越國的百姓造成了傷害，我或許會被當成罪人。父親、祖父、曾祖父他們都害怕成為萬夫所指，但我不怕……只要有師父在身邊，我一點也不害怕。”

兩人出來的時候，紫情迎了上來：“兩位沒着涼吧。”

看着紫情眼角藏着的暗笑，九九扯了扯嘴角：“沒事兒。”

“對了，小姐，來客人了，現在在正堂等着呢。”

“客人？”會是誰呢？

走到正堂時，九九已經換上了越家家主的日常服飾。遠遠便聽到半大孩子笑鬧的聲音，還有小嬰兒的哭聲，進去的時候更是烏壓壓擠了一堆人。

“諸位便是花家的貴客吧，真是有失遠迎。”

“閣下便是越家新任家主？還真是年輕有為哪。”花家的家主是個鬓發已然斑白的中年人，看來他是舉家過來的。旁邊站着兩個差不多大的青年，他們的夫人則分別帶着幾個孩子，最大的已經十二三歲，最小的還抱在手中。

九九進屋的時候，那幾個小孩子都躲在母親身後偷看她。

“不知花老爺此番因何而來？”

“越小姐難道不知麽？聖王陛下下了旨意，說是今天小姐會來寒舍，但是家人左等右等小姐也未至，故而率家人前來。”

九九和他對視許久，轉眼看向那幾個尚不谙世事的孩子：“花老爺，您難道不明白我的意思麽？我不去，自是要違抗聖王的旨意的。您還是将孩子們帶回去，有什麽事情，我來負責就好了。”

“爹，這到底是……”

“越小姐，聖王的意思是，讓老朽将孩子留在越家一個月，一個月之後，再看越小姐會作出什麽樣的決定。炎兒，暖兒，将孩子留下，跟我回去吧。”

“爹，依兒還小，尚未斷奶，怎麽能留在這兒？”抱着嬰兒的少婦下意識地摟緊了懷中的襁褓，懇求道，“就讓依兒回家去吧。”

“不行，自有奶娘留下照顧花依。暖兒，把婉君拉住。我們走吧。”花老爺臨走前看了九九一眼，也不再說什麽，先行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