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畫蛾眉

第52章 炎暖

面對這突然的決定，花家的兩個兒媳婦顯然什麽都不知道，都對離開兒女的事情很是困惑。

“炎，這是怎麽回事？老爺子為什麽要把孩子們放在不認識的人家養着？你不是說今天是來訪舊友的麽？”

面對自家夫人的質問，花家長子目光閃爍，也不正面回答了，只說：“這是爹的意思，到底是為什麽，我也不知道。”在這幾個孩子中，會有一個孩子像寒兒一樣死去，但是到底是誰，就要看越家家主的意思了。他也只知道這麽多而已。

花暖看了一眼大哥，眼中閃過一絲冷光。九九靜靜地等着他們作出決定，不管有沒有這一個月的緩沖，結果都未必會改變。

幾個家長好不容易離開了，留下了花暖的一個嗷嗷待哺的小女嬰，還有花炎的兩個兒子。一轉眼的工夫，簪七便湊到了兩個小男孩的身邊：“你們叫什麽名字啊？”

“我叫花眠，這是我的哥哥花覺。”長男不知道為什麽沉默不語，小兒子便代他回答了。

花覺悄眼偷看越九，簪七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卻有些酸氣上湧，如今竟是對一個小男孩都會吃醋了不成？！

“咳咳，花覺，你在看什麽呢？”

小少年臉一紅，慌亂地移開了目光，對着簪七氣沖沖道：“要你管！老女人……”

簪七一愣，聽得小柚子突然撲哧一聲笑了，才反應過來，臉立刻漲紅了，胸口生出一口氣，讓滿眼的紅花綠柳都煞白了顏色。她聽到了什麽？！

“你叫我什麽？！”

“……”花覺想再說一次，被花眠拉住了。

“師父，不過是個不懂事的小孩子罷了，還是別跟他計較了。”被九九寒風凜冽的眼神掃過，花覺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戰，但是被漂亮的九九輕視了，小男孩的自尊也未免受到了傷害，當下低着頭不說話了，細細看的話，還能看到細長的眼角泛起的水花。

簪七這會兒又心軟了，也顧不上生氣，反而去哄花覺了。

九九坐在椅子上看了他們一會兒，紫情突然走過來，往她手中遞了一張紙條。九九纖長的手指将紙卷打開，眉眼低垂，眼光一掃，便捏起紙條，站起身來。花眠在後面看着，見九九随即走出正堂去，眼珠一轉，也跟了上去。

繞到後院的湘亭，越九看到了等在亭中的人，挺拔偉岸的青年，卻低着頭背着手在亭中來回踱步。

“花大少爺，這涼亭底都快被您踩穿了。”

“越小姐……”他欲言又止，但又攥緊了手，下定決心一般雙膝一彎，“求你！”

九九伸手去攔，紫情立刻在花炎手臂上一托，讓他沒辦法再跪。

“花大少爺，你這是為貴公子而來麽？你來求我什麽？”

他一會兒便紅了眼眶：“我知道，爹說的選擇，便是在這些孩子裏選出一個來，淪為四弟那樣的下場。虎毒不食子，我不能夠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孩子死去，任何一個離開，對我們來說都是難以承受的。求求你，不要讓我們父子分離，好不好？！求求你！”

“你不願意父子分離……那若是我不得不選出一個人呢？”九九本就沒有選誰的意思，但是轉念一想，忍不住多問了一句。

花炎雙唇顫抖，眼中閃過一絲陰暗的光：“那就選老二家的那個孩子好了。她不過是個女孩子，遲早要嫁到人家，而且她才出生，老二他們就算失去了這個孩子，也不會太過痛苦的。”

聽着這樣的話，九九的心突然針刺一般輕微地痛了一下，她看着這個因為絕望而生出惡毒的男子，卻意外地沒有生氣。彎了彎嘴角，九九似笑非笑：“是麽？讓我考慮考慮好了，不過，若是我選了那個女孩子，我有什麽好處麽？”

“小姐……”紫情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九九。

花炎抿了抿微幹的唇，顫聲道：“若是越小姐能夠答應在下的請求，在下便是傾家蕩産也會……”

“好了，你先走吧，一個月之後再來吧。”

“越小姐，求求你了，我們一家人的幸福，就拜托你了！求你了!”他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之後，九九在涼亭邊坐了下來，可是明明鳥語花香，溫暖明媚的風景，此時卻帶着可怕的寒冷，一片死寂。

沒一會兒，小柚子跑了過來：“花家二少爺來找小姐。小姐可見麽？”

九九擡眼，眼中波瀾不起，點頭：“請進來吧。”

這次是老二來了麽？九九穩坐中亭，看着那張與老大也有幾分相似的男子跟着小柚子漸漸走近。

“花二少爺。”九九頓了頓，有些不想說話，卻還是問了，“不知所為何事而來？”

“越小姐，在下也不拐彎抹角了，方才我看到大哥從這兒離開了。”

“哦？那二少爺也是來求自己的女兒免于一死了？”九九幾乎要冷笑出聲了。

“……不，我是想請越小姐選擇花依。”

見九九疑惑地看着自己，花暖似乎是有所遲疑，但想想還是豁出去了：“不錯，我希望越小姐選擇花依，我不是大哥那樣注重家庭的人，便是沒了這個女兒，我也不在乎。”

“她終究還是你的女兒，你倒是舍得啊。怎麽？是因為什麽？想要大義滅親，來成全你的大哥麽？”

花暖搖頭，嘴角漾起了笑容，也不知道因何而發笑，過了一會兒他才解釋道：“我可沒有那麽偉大，我是為了花家。花依遲早要嫁出去，成為別人家的人，與其養她十幾年，将她毫無價值地送給別人，還不如死得有些價值。若是選擇的是花依，我便能夠成為花家的繼承人，花家的富有權勢絲毫不輸給越家，不是麽？”

九九沉默了，看着花暖，突然覺得胃裏有些翻騰。她暗自順了順氣，問道：“花二少爺是認為我會答應你麽？”

“為什麽不？”花暖放低了聲音，有幾分‘咱們是志同道合’的意思，“這筆交易越小姐只賺不賠，既能夠得到大哥的報答，我以後也少不了與越家交好。而且，我相信越小姐是個聰明人，也和在下是同道中人，否則，怎會明知要間接殺死一個人，卻還是當上了越家的繼承人呢？”

“你！”九九還沒出聲，小柚子已經氣不過了，紫情連忙拉住她，有些擔心地看了看自家小姐。

越九和花暖對視片刻，突然笑了：“二少爺倒是信心滿滿，這樣吧，你也請先回，至于結果，一個月後，自有分曉。”

涼亭中再一次空了下來，九九臉上的笑容才漸漸沉澱成了寒冰。坐在桌邊，手中把玩着小茶杯，杯中茶早已涼透，從鮮妍的碧綠變成了淺黃。

“炎暖涼寒……今日一見，卻是一個比一個冰冷可怕。”九九有些想念花寒和先生了……尤其是花寒，雖然相識時間不長，但是這個擁有着寒冷名字的少年，卻是四個人中最溫暖，心腸最熱的一個人了。

紫情心底松了一口氣，自己果然沒有看錯人。她給杯中續上熱茶，遞到九九手上：“小姐，您是作何打算的？”

“能有什麽打算，我的打算一直都沒有變過。只不過現在，多了一些東西要考慮進來罷了。紫情，那個被父親和伯父抛棄的女孩子，是叫花依吧？”

“是的。”

“找個時間，我想單獨見見她的母親。”

“我會去悄悄請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