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畫蛾眉

第28章 藍星

“咳咳，你是誰……”藍星看了看自己身上刺的銀針，微微轉過頭，“原來是大夫，不用管我，你走吧。”

九九有些好笑，面具下的嘴角微微揚起：“若是我不走，非要管到底呢？”看見藍星驚訝的目光，九九笑得更歡，“你放棄輕生的念頭之前，我是不會放你離開的。既然是我救下你，你的命就是我的。只是你額上的傷口不淺，我的醫術并沒有那麽高明，怕是沒有十足的把握讓你恢複原樣。”

“一道小小的劍傷而已，我一點也不在乎。”藍星垂下眼眸，露出一個自嘲的笑容來，她連命都不要了，還在意這皮囊做什麽？

九九聽了這話，微微眯起眼睛，收起笑容：“以後別再讓我聽到這樣的話。”

“吱——”門發出細微的聲響，然後紫情招呼着小二進來：“放在這邊吧，小聲着點兒。”新的熱水放在了盆架上，紫情才走了過來，一看藍星已經睜開眼，才溫聲道：“原來已經醒了啊。”

“紫情？”藍星有些沒反應過來，但是随即記起是哪位将她打昏的，下意識地看了一眼九九，又看看紫情，“她便是你認的主子麽？”

紫情點點頭。九九站起身來：“紫情姐姐，既然是認識的，你就陪着她吧，我去師父那兒。”

屋子裏只剩下兩位大侍的時候，紫情才輕嘆一口氣，坐到了床邊，看了看她的傷口：“這麽深的傷，怕是要落痂了。你也是，何苦來的。”

藍星聽了這話，一陣委屈油然而生，情不自禁地流下眼淚，她是名揚天下的四大侍，是以冷靜專業著稱的侍者，卻也是個十五歲的孩子。此時正抽抽噎噎着：“是我不好，是我讓他讨厭我，不要我了。我以為，我以為能夠和他一起走下去，一直站在他身後跟着他，可是，他越來越不願意讓我跟着他，就算是這樣，我也不想放棄，可是……可是前兩天，他把我帶到這兒來，突然讓我作為無主的侍者另找主人……那種一瞬間天塌下來，世界一下子變得暗淡無光的感覺，好痛苦……”她攥住了心口的衣襟，咬緊了牙。

紫情找不到話來安慰她，只能輕輕地拍着她的肩。她知道，對于一個大侍來說，沒有什麽比自己的主人抛棄自己更加痛苦，他們四個人，各有各的道路和選擇。她依稀記得藍星剛剛找到那個男人的時候高興的模樣，雙眼就像天上的星辰一樣明亮閃爍。可是現在……

也罷，現在任外人說什麽，藍星也不會有所動搖，還是讓她自己先平靜一下，再作打算吧。

她哄着藍星睡覺，藍星卻瞪了半天床頂，收住眼淚以後才轉頭問她：“紫情，你為什麽會選那個女孩子？”

“你是說九九小姐麽？”紫情微愣，想了想，露出一個笑容來，“我也不知道，或許就像你以前說過的那樣，似乎一下子就看對了眼，亦或許……是被那驚世的容顏給勾走了魂。我承認自己也做了一件沖動的事情。但是，似乎看着她，我就有了賭一次的勇氣。”

“真好。”藍星喃喃道，終于閉上了眼睛。紫情又陪了她一會兒，這才輕手輕腳地離開了屋子。

這邊九九出來找簪七，簪七卻不在房裏，再一看，原來是在樓下坐着喝茶。九九有些奇怪，走下樓去：“師父怎麽突然有此等雅興了？”

簪七的表情有些夢幻，拿着手中的杯子放在眼前：“我在回憶往事。”

“怎麽說？”九九配合地坐下來。

簪七伸手攬過九九的肩：“那個孩子讓我想起了以前的你。”

越九愣了一下，輕輕低下頭：“那時候師父是用什麽方法讓我好起來的呢？”

“用什麽方法呢？”簪七側頭思考了一陣，攤開手心，“師父不記得了诶，好像也沒有怎麽哄嘛。”

簪七什麽都沒有說，九九卻漸漸回想起了當年的事情。內心恍然。直到現在，那些仇恨和傷痛也沒有完全消失不見，只是九九發現世上有更加重要的東西，需要她好好地活着。對于自己來說，師父就是那道不滅的光，而作為四大侍的藍星，她突然失去了侍奉的主人，失去了引路的光，自然堕入了黑暗無法自拔。如果……自己能夠成為她的光，或許，就能讓她好轉起來。

但是，要從什麽地方下手呢？

紫情走下來的時候，九九正在托腮沉思，雖然看不清表情，卻也知道她現在是在想藍星的事情。紫情走上前去：“小姐。”她将藍星的事情跟九九說了，九九想了一會兒，才道：“紫情姐姐，可以幫我個忙麽？那個男人……幫我找到他，只要幫藍星問出一個理由，就算是會痛，也要是有原因的痛。”

“是，小姐。”紫情點頭應了，轉身往外走的時候卻又回過頭來，“小姐，即使您會生氣，紫情還是想要将受托的話轉交給您。小柚子她很想念您，您也說了，至少要給她一個理由，讓她放棄也能給自己一個借口。”她說完便離開了。九九微微低下頭，許久沒有說話。掃視大堂一圈，越家的侍者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離開了，沒有了窺探的目光，九九卻發現自己并沒有像想象中那樣松了一口氣，反倒是有些空蕩蕩的失落。

如果說上一次是越家抛棄了她，這一次便是她抛棄了越家。或許，紫情說的沒錯，自己的确是該給她們一個解釋，但是……

“九九啊，小柚子又是誰？”簪七好奇地問道。

“她叫越柚，是我以前的小跟班，自從那件事發生以後，我們便沒有再見過面，昨天，她就住在這個客棧裏。”

“你不想再見到她麽？”

“……我不知道，師父，我不想和越家再扯上什麽關系，我只要有師父就夠了。”九九摟住簪七的胳膊，将臉貼在上面。看不清九九的表情，簪七微微皺了皺眉，總覺得有些不妥。

隔了一會兒，九九上樓去照顧藍星，簪七觀望了一陣以後，抿了抿唇，站起來走出客棧。一直到晚飯時分，她才抱着一個紙包回來，手中拿着一只醬雞腿，啃得有滋有味。一直坐在窗邊的白蓮雙眸一眯，随即挑了挑眉頭，饒有興味地笑起來：“小青，越家九小姐認的那個師父，還真是有點兒意思。”

青虹不置可否，瞄了一眼簪七的額頭和腳步，又平心靜氣地喝起茶來。

“師父你去哪兒了……待會兒就該吃晚飯了。”九九扶着藍星出來，溫聲道，“你小心一點。”

簪七将紙包藏到身後，一邊憨笑着望着她倆，一邊打算往樓上溜。九九在她的面前停下，四目相對一陣，她劈手從簪七身後将紙包奪下，不動聲色地捏了一把簪七腰間：“師父，少吃點兒吧……撒嬌也沒用。昨天咱們可是說好了的，不許吃零食。”說着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看簪七的小肚子。

簪七捂着腰上小肉，垂喪着臉，低着頭一步一步地跟上九九。

老早便跑出去玩的上官兄妹也準時在飯點回來了，手裏還拿着些吃食：“容華城的醬雞真是一絕，咱們走的時候再買點兒回去給爹娘嘗嘗。”

簪七渴望又垂涎欲滴地看着上官清雲，讓她平白打了個寒戰。九九無奈地搖搖頭，将師父大人的臉扳了回來。

“小姐，我回來了。藍星，看我帶誰來了。”紫情的聲音突然在門口響起，吸引了衆人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