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畫蛾眉

第27章 鬼面

到了武場，衆人好不容易才擠進前排，九九的身邊僅剩下了紫情和簪七兩個人。她整了整帽子，轉頭看向比武臺上。

紫情掃視周圍一圈，目光突然停在了某處，柳眉驚訝地挑起。目光所至之處，有一排白牙，不，應該說是有一個叫白蓮的人。他笑着圓起了唇，無聲地說了個“喲”字，而後就若無其事地看向旁邊。紫情随着他的方向看過去，眼睛瞪得更大，今天這是怎麽了，不但白蓮那個活寶跑出來亂晃，就連一向低調的青虹也這麽大大方方地站在人群裏看比武？！雖然一般人都沒有機會見到真佛，但是這也實在是太不尋常了。

她正疑惑着，突然感覺衣袖被輕輕地拉了兩下，轉頭一看，左邊站着昨晚見到的那個小女孩，用渴望的眼神看着她，再看看九九。

紫情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靠近九九身邊：“小姐，有件事情，紫情想要問問您。”

“什麽事？”九九看着那些繁複卻不殘忍的招式，心情正好。

“這個……紫情是想問，您是不是越家九小姐？”紫情這句話問出口就立刻後悔了，因為即使是隔着一層帷帽，她也能夠感覺到來自九九充滿敵意的目光，周圍的溫度瞬間冷下來，殃及了不少池魚，就連白蓮和青虹也敏感地看向這邊。

“九九，九九你看那個人好厲害啊！”簪七突然拉着九九的手蹦了起來，開心地指着臺上正在比鬥的侍者。一時間，冷意漸消，九九也平靜了下來。

她淡淡地回道：“我不是什麽越家九小姐，還有，不要再問我這樣的問題了。”她說完這話，便重新将視線轉回比武臺，卻沒有開始那麽高興了。

紫情微微皺起眉頭，看向左邊的人，卻見那小女孩兒傷心地掉起了金豆子，也不再說什麽，擠進了人群，很快便消失了。她輕輕嘆了一口氣，也沒再多說什麽。倒是簪七，不着痕跡地瞄了一眼九九和紫情，眼中是幾不可見的憂慮。

一開始比試的侍者都只是點到為止，但是等到一個十五歲左右的藍衣女孩站上去時，紫情驚愕地“咦”了一聲：“藍星？！”

九九愣了一下，四大侍之一的靈谷藍星？她也需要參加這樣的比試麽？擡頭想問問紫情，卻發現紫情的神色異常嚴肅，而目光所向，則是下面觀望的人群中的一個面帶冷笑的青年男子。

相比于其他三大侍，認識藍星的人倒是不少。因為她是四大侍排行最末的一個，不少人都想借由打敗她跻身四大侍的行列。但是現在她居然主動現身了，而且一點武器都沒有帶。

“藍星不太對勁。”紫情說這話時，九九也感覺到了不妥，那個女孩子一點生氣也沒有，仿佛什麽都不在乎了。她就半低着頭站在那兒，也不知道在看什麽地方，整個人就像不存在在這個世上。九九莫名地感到了熟悉的悲傷，簪七更是緊緊地拉住了九九的手，這個女孩子，真是太像初見時的九九了。

一時的沉寂之後，人群中跳出一個男子：“敢問閣下便是四大侍中的靈谷藍星麽？”

藍星幽幽點了點頭，那男子立刻亮出手中劍：“在下鳳山張子玉，請閣下賜教。”

她微微擡起頭來，沉默了片刻，漂亮的眼睛裏閃過一絲死氣：“來吧。”她跳起使出一個華麗的招式，氣勢迫得張子玉一下子使出自己的絕招來，但是紫情之類內行的人都皺起了眉頭。

就在兵器即将相碰的那一瞬間，藍星卻突然收了手，靜靜地看着張子玉手中的長劍當頭劈下，仿佛在迎接一場死亡的盛典，甚至嘴角還帶着一絲微笑。張子玉收勢不及，在衆人的驚呼聲中，鋒利的劍刃劃破了藍星光潔的額頭，鮮紅的血液順着鼻梁流下，沿着嘴角、下巴，直至落在衣襟上，看起來凄涼無比。

“再來……”她重新擺出架勢來，那張子玉卻不幹了，甩手怒道：“你這是耍我玩兒吶，要麽堂堂正正比一場，要麽就下臺去。”

她的神色有些迷茫，放下手來，下意識地向臺下那個冷漠的男子看了一眼。九九木木地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那男子一臉嫌惡的表情，突然擲了什麽東西到臺上，而後轉身擠進人群中消失了。

藍星低下頭來，星辰般的眼中滑出一滴淚水，她俯身撿起那個東西，原來是一枚小小的玉制飛镖。

“那是……藍星最珍惜的玉镖，是她的師父留給她的，一定是她之前送給那個男人的。”紫情突然道，“藍星她，似乎不想活下去了。”

“那個男人是她認的主子麽？那她是被抛棄了麽？”簪七問道，“那有沒有辦法救她？”

九九驚訝地擡起頭來，簪七溫柔地一笑：“九九一定是這麽想的吧，那個孩子身上有九九的影子，師父并不反對再多加一個人的。就請紫情姑娘幫一幫這個忙吧。”

“小姐……”

九九沉默了一會兒，點了點頭：“紫情姐姐，拜托你了。”

紫情點點頭，在張子玉離開之後，她飛身躍上臺去：“靈谷藍星，我滄海紫情，代我家小姐，招你為侍。”

藍星擡起頭，迷惑不已：“你認主了？”她掃視了人群一眼，輕輕搖了搖頭，“這也不重要了，藍星已經沒有資格再做侍者，更別提什麽四大侍，你所認的主人，藍星高攀不上。而且此生，藍星也沒有再……”

“話不用說得太滿。”紫情打斷了她，冷下臉來，一下子飛身上前，在藍星後頸上一擊，回身将猝不及防中招倒下的藍星扶住了。這讓衆人愣怔不已，這就算是結束了嗎？這是偷襲吧……

九九也驚訝地微微張開嘴巴，好在帷帽遮住了臉，沒讓她的傻樣影響她的美貌。看着紫情潇灑又輕松地将少女扛了下來，九九突然意識到自己真是撿到了寶，還很有可能是個活寶。不知何時出現在衆人身後的上官清雲崇拜地蹦起來：“紫情姐姐好厲害！她就是四大侍中的靈谷藍星麽？真漂亮！果然百聞不如一見，她比傳言中的美多了，可是……這額頭上會留下傷痕吧，真是可惜了。”

越九看了看她的傷勢，微微皺了皺眉頭，這血流成這樣，看不清楚傷口有多嚴重，現在還不能下定論：“總之先把人帶回客棧吧，我來幫她治。”

“小姐懂醫？”紫情一愣。九九也來不及多解釋，點了點頭：“略懂。”

上官兄妹對視一眼，心道，果然如此。

白蓮、青虹二人也不動聲色地追了上去。白蓮是身負越無雙囑托的神聖使命，他看着青虹面無表情地跟上來，不禁回頭問：“小青怎麽也一直跟着我們？莫非你感興趣的人也在那一行人裏麽？”

“你不用知道。”青虹依舊是一張沒有任何波動的臉，看得白蓮無趣得很，也不再管他了。

回到客棧，九九一邊吩咐讓藍星平躺在幹淨的床上，一邊變魔法似的從包裹裏取出一大堆瓶瓶罐罐來，還從衣服包裏找出一個針灸包：“讓掌櫃的快些将熱水和毛巾送上來。”說完這話，九九順手将頭上的帷帽取了下來。

衆人一愣，留意看她的臉，卻愕然發現，帷帽下面還有一張楠木面具，遮住了神秘的容顏。上官兄妹一瞬間的失望以後，反被激起了更大的好奇心。倒是紫情終于将一切線索連接了起來，想到了自己侍奉的人是何方神聖。

鬼面醫女越九，三年前突然出現在芙蓉城中，在濟世醫館學醫行醫，有師父簪七，人稱“陰陽眼七姑娘”，傳言是能夠一眼看透人的死因，還能驅鬼除邪的神秘人士。紫情下意識地看了一眼一旁的簪七，她正咬着唇緊張地看着九九忙來忙去，想要幫忙的時候，九九毫不留情道：“師父在旁邊歇着就好了。”……還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還有一件事讓紫情有些在意，九九姓越，那就是越家九小姐無疑了，可是，她為什麽要否認自己的身份呢？還有那一瞬間的冰冷，到底是和越家有過什麽樣不可磨滅的過節？

九九好不容易将藍星額頭上的血跡清除了，才發現她的傷口并不算淺，即使讓越無雙來治，也會留下一線傷痕來。她這麽漂亮，破了相難免有些可惜。正在思考着用什麽方法讓她的臉盡量恢複到之前的樣子，藍星悶哼了一聲，醒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