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夜探
夜深人靜之時,九九卻輾轉反側,怎麽也睡不着,沒有師父把腿腳擱在她身上,她卻反而覺得很是煩躁。
悄悄轉過身來,桌上燃着暗淡的燈火,紫情就在旁邊的椅子上坐着,一手支着額頭,閉着眼睛,似乎已經睡着了。
九九抿了抿唇,悄悄爬起來,披上衣服,戴上帽子,蹑手蹑腳地開了門,往師父的房間走去。她前腳跨出門,紫情便睜開了眼睛,眼中清明,完全是沒有睡着的模樣。她微微垂下眼眸:“果然耐不住。”
九九站在師父的門前,猶豫了很久才伸手推開門,卻愕然發現師父反鎖了房門。她顫顫地收回手,可憐兮兮地站在原地,心裏竟是聯想到之前從菜市場聽來的說法,大嬸因為和相公鬧了別扭,把人反鎖在門外。她現在也是這樣的處境嗎?
簪七自然也是睡不着的,什麽會擠,都是廢話,抱着九九香香軟軟的身體睡覺,別提多惬意了。她臉一紅,拉着被子蓋住了臉。突然木門被推動的聲音傳來,她驚坐起來,警惕地看向門口,卻想到自己是鎖了門的,也就稍稍放下心來。但是那人只推了一下,就沒有動作了,也沒有聽見離開的腳步聲。
她翻身下床,悄悄透過門縫看外面,外面一人全身白色,黑暗中只餘剪影,一陣冷風掃過,她脊背一涼,感覺頭發根微微豎了起來。是鬼麽?
“師父。”輕柔的聲音傳來,簪七打了個寒戰,突然意識到外面的人并不是什麽鬼,而是九九。她想要開門放九九進來,卻狠狠搖了搖頭,用背抵住了門。
“九九,怎麽還不睡,快回去睡覺吧,天氣冷,別凍着了。”
“師父,你是不是讨厭九九了?”
“怎麽會呢?呵呵……呵呵……”簪七聽見軟軟的、帶着控訴和委屈的聲音,心髒一陣一陣地打着顫兒,她差點兒就控制不住自己,手碰到木栓的時候,才驚醒過來,“快回去吧,啊,九九,師父也好困啊。”
越九眯起眼睛,撒嬌都沒用,看來師父這次的決心不小嘛。不過她九九是那麽容易放棄的麽?
“可是師父,九九突然好難受啊,咳咳,咳咳咳……”她突然咳嗽起來,而且有越咳越猛烈的趨勢,然後,在簪七偷看的眼中,她捂着胸口蹲了下去,很是痛苦的樣子。
簪七大驚,連忙手忙腳亂地拔掉門闩,蹲在了九九的身邊,将她扶了起來。直到九九兩只腳都踏進了房門,這才收了聲,笑眯眯地擡起頭來:“師父~~”
簪七啞然,隔了幾息才驚覺自己上當了:“九九你……”
九九沒等她說完,徑自抱住了她的腰,将頭埋在了她的胸口,悶聲道:“師父不要抛棄九九,九九只有師父。”
“那紫情……”她的話一出口立刻止住了,這滿屋子濃濃的醋味兒。九九偷偷彎起嘴角,卻依舊可憐兮兮地說:“師父不喜歡紫情姐姐麽?那我跟紫情姐姐說,讓她不要再跟着我,好不好?”
“不不不……”簪七連連搖頭,開玩笑,四大侍一旦被主人否認了,自殺都有可能,她可不想草菅人命。輕嘆一口氣,妥協地暫時順從了自己的心,将九九摟住,“就這樣就好了。是師父不好,這麽大的人了,還鬧小孩子脾氣。”
“那師父,今天你還要趕我走麽?”水汪汪的大眼睛期待地看着簪七,讓她很沒用地繳械投降了。算了,九九還小,又這麽怕離開自己,還是她自個兒辛苦一下,忍耐一下吧。
她搖搖頭:“不了,九九就跟師父一起睡好了。”
“嗯!”九九滿意了,露出一個貓兒偷了腥的笑容來,飛快地鑽進了熱乎乎的被子裏,只露着一雙清澈又妩媚的眼睛,眨巴眨巴地召喚着簪七,“師父快過來。”
簪七的心漏跳一拍,龜速爬上小床,九九溫軟的身子立刻偎了過來,少女的香氣幽幽傳至感官,讓她頭昏眼花起來。但是熟悉的溫度回到身邊,兩個人都沒有鬧很久,很快便迷迷糊糊地睡了。
二樓最裏的那間房門口,兩個女孩彎着腰,頗有些鬼鬼祟祟。“棋姐姐,藥已經下好了。”小柚子手裏拿着一根小竹管,握拳道。
“過半柱香的時間再進去。”越棋壓低了聲音,“裏面還有一個人呢。”
好不容易過了半柱香,兩人悄悄推開了越九的房門,往床邊摸索去:“怎麽樣,是小姐嗎?”
“不是,沒有小姐的味道。”
後面風聲一響,越棋心道不好,拉着小柚子一躲,卻不料方才只是聲東擊西,後背兩個穴位一麻,便已經動彈不得了。燈火漸漸亮起,越棋才看清了屋裏的景象,并沒有之前看到的少女,有的只是面目森嚴的紫情:“閣下下午就一直看着我家小姐,現在竟然半夜下藥潛入了麽?你們到底是何人?”
“這位姑娘,我們知道自己有些魯莽,我們是聖都越家的家臣,因為覺得那位小姐正是咱們越家九小姐,這才想要來證實一下。”
紫情沉默了一會兒,解開了兩人的穴道:“你們走吧,你們的話,我會去問一問小姐。但是如果小姐不是你們的什麽九小姐,還請兩位不要再糾纏,而且,就算小姐是,她若是不願見你們,我也會阻止你們靠近小姐的。”
“……拜托你了。還有一句話,希望姐姐能夠轉告小姐,家裏的少爺小姐們從來沒有忘記過小姐,小柚子也很想念小姐。”那小女孩兒懇求道。
“我知道了,我會轉達的。”紫情本只是因為那金風玉露一相逢,便順從內心的沖動向九九交付了自己的一生,她自己也從來沒有詢問過九九的身份,甚至連她的名字是什麽還不知道。
或許這一次,可以讓她稍微離九九更近一步。看着兩個人出了屋子,紫情關上了門。如果九九是她們所說的越家九小姐,她會不會也像抛棄了這兩個思念着她的侍者一樣,終有一天抛棄了自己,而且不願再見她?
睡夢中,九九覺得耳朵一熱,是有誰在念她麽?嘟囔一聲,往師父懷裏挪了挪,果然還是師父的身邊比較好睡。
第二天一早,簪七又橫七豎八地躺在床上,手腳都毫不客氣地擱在了九九身上。但是兩個人醒來的時候,都覺得心情很好,神清氣爽,九九也沒發起床氣,反倒是笑靥如花,讓簪七有些受寵若驚。
兩人下樓時,其他人都已經圍坐在桌邊了,旁邊一桌是越家家臣,自九九走下來,他們就一直明裏暗裏地往九九這邊看,尤其是越柚,一下子就像被燙了尾巴的貓,有些坐不住了。
上官兄妹疑惑地問道:“九九不是和紫情侍者一間麽?怎麽會和七姐姐一起下來?”
簪七“呵呵”地笑了兩聲。紫情适時迎上去:“小姐起來了,請坐這邊。”她側身的時候,遞給鄰桌一個警告的眼神,将九九安排在了背對那桌的位置。越九只當是紫情誤打誤撞之下幫她一個忙,對她點點頭,也沒說什麽。
“等到卯時三刻,這街上就該變得熱鬧起來了。”上官清雲道,“聽掌櫃的說,辰時到來的時候,城中間會有祭神大典,之後還會有侍者的切磋決鬥可以看。每一年,許多權貴都會在競技場上雇傭最優秀的侍者。”
九九微微皺起眉頭:“決鬥?”
“說是決鬥,應該是有文有武的,大多是點到為止。”紫情解釋道。
九九輕舒一口氣:“師父,咱們去武場吧。”
“武場?你沒事麽?”簪七輕聲問道。
“嗯,我想試着看一看。”越九讨厭血腥,但是她的所學難免會和受傷的人打交道,這一次應該不會有太過分的比鬥,她想要試着克服自己對記憶的厭惡。
兩個人的互動看在衆人眼中,引起了五花八門的揣測。上官兄妹想要問出些什麽,九九也只揀無關緊要的解釋,只道是自己不喜歡看太血腥的東西。不知情的也只以為她是個小女孩,害怕是本性,也就不再在意了。
但是越家家臣卻因此更加确定了她就是越無酒,越仁輕聲道:“九小姐一定是對往事依舊難以忘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