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就診
第二天早上,簪七終于睡醒的時候,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一伸腿發現身邊還有人,平日裏很早便起來做早飯的九九竟然還沒有起床,心道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大概昨天出去打獵太累了吧,還是小孩子嘛,多睡一會兒身體也好。”小心翼翼地跨過越九的身體,簪七輕手輕腳地下了地,想再次放下帷帳,卻發現越九的眉頭微微皺起,似乎是很難受的樣子。
是夢魇了麽?簪七伸手搖了搖她的肩,卻感覺到手底下灼熱的溫度。
“發燒了?!”簪七的聲音高了一個八度,連忙伸手去探她的額頭,又倏地縮回手來,“我的天哪!可以烙餅了!”
将準備好的衣服胡亂套上,再給九九裹上衣服和毯子,這才背着她往外走。路過外面桌子的時候,将楠木面具往懷裏一揣,門一甩便下了山。小小的身體比以前重了一些,走着這山路頗有些艱難。想當年簪七才十三歲的時候,也是這樣帶着七歲的九九上山的。心裏擔憂着她的病情,也不覺得平時累死人的山路有多難走了。
山下兩裏外便是城鎮,坐了住在山腳的阿牛的順風牛車,很快便找到了這家“濟世醫館”。
“救命啊!救命啊!”風風火火地背着九九沖進醫館,将正在給人開藥方的大夫吓了一跳,連忙将手中的事情交給學徒,親自跑上前去詢問:“怎麽回事?”
“你是大夫,你給瞧瞧啊,她突然就發燒了,昨天還好好的呢。”
楚涼,正是這家“濟世醫館”的首席大夫,此時看見毛毯中裹着的小姑娘,被那微微發紅卻更添風味的小臉驚豔了一下,但是很快便回過神來,翻了翻她的眼皮,看了看她的口腔。
“這孩子應該是被毒蟲咬到又沒有及時處理才會發燒,你看看她哪裏有傷口。”
簪七聞言不顧三七二十一便去解她的衣襟,楚涼微微轉過身去,臉上有些微紅。
“找到了!在這兒!腫了好大一塊……嗚嗚……”
楚涼探頭看去,簪七舉着九九原本白白嫩嫩,如今腫得跟豬蹄有得一拼的手臂,可憐兮兮地哭了起來。楚大夫無力分心去安慰這個奇怪的女子,仔細地看了看紅腫的胳膊,便轉身進了櫃臺,不一會兒翻出了一根銀針和一瓶膏藥來。
用銀針挑出了殘留在她手臂上的蜂針,這才清理了一下傷處,抹上了透明的膏藥。
“小姑娘這是被蜜蜂蟄了,我發現她身上有野花的香味,這種花是最招蜂子的。我開一副退燒的藥劑給她煎服了,便沒有什麽大礙了。這種膏藥每天抹在傷口處,很快便能夠消腫的……姑娘,你別哭啊,這小姑娘能治好的,很快就會痊愈的……”
看着聽了他的話哭得更兇的女孩子,楚涼手足無措起來,他哪裏知道自己說者無意,簪七聽者有心。要不是她昨天突發奇想找了許多野花瓣回來泡水洗澡,九九一向身體健康又怎麽會被蜜蜂蟄……越想越傷心,哭得便越厲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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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九只聽見有人在耳邊嘤嘤地哭個不停,煩也煩死了,迷蒙地睜開眼睛,師父大人那開了水龍頭般流淚不止的紅眼睛就出現在了眼前。
“都怪我不好……嗚嗚……”簪七總是重複着這一句,楚涼想安慰也無從安慰起,醫館裏來來往往的人都好奇地看着這邊,讓他很是不知所措。突然見小女孩睜開了眼睛,連忙道:“小姑娘醒了,姑娘,你也別哭了,她醒了。”
簪七果然止住了哭泣,呆呆地看了越九一眼,對上那雙勉力睜開的美目,她将九九緊緊摟進懷裏,一瞬間哭聲震天:“九九,都是我不好,我不該找那些花回來的……嗚嗚嗚……”
越九輕嘆一口氣,回抱住脆弱的師父,用不痛的那只手輕輕地拍她的背:“師父不哭不哭,九九沒事的,不要讓大夫為難。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師父再哭的話,九九可是很難痊愈的。”
哭聲立刻被某人咽進了肚子裏,簪七抽噎着,瞪着哭紅了的眼睛,癟了癟嘴問:“真的嗎?”
“嗯,沒事的。”
楚涼在一旁看得清楚,這兩個人的年齡倒像是反過來了,還真是有意思。正想着,簪七站起身來,兩手絞着袖子,用尚未緩和過來的委屈的表情看着楚大夫:“讓大夫為難了,對不起,請你一定要治好九九。”雙手緊緊握住楚涼的手,楚涼被一雙柔荑弄得有些恍惚,微微紅了臉抽出手:“姑娘放心,身為醫者自當盡心竭力。”
越九此時再昏昏沉沉也清醒了,這個師父大人在山下的時候,會經常這樣不修邊幅不管不顧地去握男子的手嗎?!看那大夫一表人才,溫文爾雅,性格似乎也不錯,現在這一個熱情奔放,一個臉紅眼神閃爍的狀況,是要往兩情相悅發展嗎?
心裏警鐘長鳴,越九連忙出聲喊她:“師父,你帶錢下山了嗎?”
簪七一愣,臉一紅:“走得太急,忘記了。”
“沒事兒的,事發緊急,在下能理解,診金也用不了多少銀錢,不付也行。”楚涼溫和道,轉頭看向越九,“小姑娘很懂事,不過不必擔心診金的問題。”
這人未免也太好說話了吧,小鐘敲得更急,越九心裏盤算着,是堅持付診金翻過這一頁去呢?還是幹脆不付診金免得師父和這個好男人再見面呢?
然而簪七已經搶先開了口:“能不能讓九九在這兒住上兩日,上山不方便,說不定還有毒蟲之類的東西。我上山去取了銀錢家當,幹脆就趁此機會在鎮子上置個房子……就這麽辦。九九,你安心休息,師父我很快就回來。”
她一長串話如連珠炮般蹦了出來,越九剛剛用她高燒三十多度的頭腦反應過來簪七準備搬家的信息,來不及伸手挽留,簪七已經跑得沒影兒了。
長嘆一口氣,越九已經對自家師父說風就是雨的個性無可奈何了,瞄了一眼尚未回過神來的楚大夫,将毯子往頭臉上一掩,越九便順其自然地在這兒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