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專屬

第16章

“啊啊，我在做什麽……唉……”

迪奧爬上了大樓樓頂，看着鐵絲網外面的世界，感覺那麽美好又不真實。無法回家好好面對希羅也不知去什麽地方好，他只能選擇一個沒人的地方來平複心情了。有點疲憊地抱膝坐下，迪奧把頭埋到了雙臂間。

就這樣好了吧，我真的很累了。

迪奧自然也知道，此時在不同地方，正有好幾把狙擊槍瞄準着自己。

希羅一躍而出擺平了兩個狙擊手，正想移動去另一地方，就被絆住了。看着拿槍指着自己走出來的人，希羅一點也不意外。

“希羅·尤爾，我們互相都低估了對方呢。”

進藤安微笑着走上了天臺，希羅面無表情地舉起了手中的槍對準進藤安。

“你應該也充分調查過了吧，正是因為你們這些狂妄自大的高達駕駛員，我在一瞬間失去了所有重要的人。我只是想報複你罷了，你應該也明白我沒有直接以你為目标的原因。失去重要的人是什麽感覺呢？眼睜睜地看着他受傷自己卻無能為力是什麽感覺呢？自己成了他最大的噩夢又是什麽感覺呢？”

進藤安保持着他那情夫的笑容和語氣，與平時不同的是，深沉的恨意露骨地透了出來。仿佛為了解氣一般，進藤安一點也不介意希羅有沒有回答他，繼續開口中傷希羅的自尊心，繼續挖大他內心深處的傷痕。

“只是我還真意外呢。好不容易讓你喝下摻了藥的酒，你卻不是走向莉莉娜·匹斯克拉福特的閨房。不過，能一下摧毀兩個高達駕駛員也算意外的收獲了。當然最令我驚訝的是那個驕傲的死神迪奧·麥克斯維爾竟然會忍氣吞聲到這種地步，是不是松了口氣呢？他愛你愛得可以讓自己輸得徹底，這樣你也可以好受一點了，一直對強暴了他的事一無所知還能擺出一副戀人的嘴臉，很幸福吧！”

希羅輕輕地放下了舉槍的手，沒有說什麽，反而轉身背對進藤安。他看着遠處大樓樓頂的人——那個不知何時呈大字形仰躺下睡覺的笨蛋，真是一點緊張感都沒有。

為什麽要讓自己忍到這種程度呢？車禍，槍擊，甚至是被用刀割手指，都一直笑得像白癡一樣承受了。明明被做了這麽過分的事，卻還能若無其事地待在我身邊。我是有多麽幸運呢？能愛上這樣的你，能被這樣的你愛上。

「你到底在害怕着什麽？」

多少個夜晚被擔心地問及的問題，其實，應該我問你的吧。明明應該害怕的那個人是你才對。我該如何告訴你呢？每個想擁抱你的夜晚都是那麽發自內心地渴望着，對不起，這麽遲才有勇氣告訴你這一切。對不起，一直以來成為了你最可怕的噩夢。對不起，總是無法好好地保護你。對不起，傷害你最多最深的是我。對不起，我忘了告訴你，我最害怕的事，是你再也無法在我身邊，笑得像個傻瓜。

最後，對不起，我這麽遲才意識到，三年前那份焦躁的心情，是因為再也見不到你的世界，是多麽的沒有價值。

意志堅強如希羅·尤爾，是不會那麽輕易輸給藥物的。會做出那樣的事情，是遵從了自己的本能吧。是因為自己一直渴望着去擁抱、去擁有那個人吧。

「可以嗎？專屬于這樣的我？」

迪奧是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才想留在自己身邊确認吧。

「可以嗎？這樣的我專屬于這樣的你？」

很想再看到呢，這個幸福而羞澀的笑容。

「我真的……很喜歡很喜歡希羅啊。」

我也一樣想告訴你……

“我是第一次看到他那樣笑。”

希羅依然背對着進藤安，忽然就開口了。他看過迪奧各種各樣的表情，迪奧和他們不一樣，表情是十分豐富多樣的，每天都能見到新的，每天都那麽與衆不同。既能像卡多魯一樣露出溫和治愈的笑容，也可以像五飛一樣繃着臉生氣，會高興會別扭會臉紅會悲傷，唯獨笑着流淚時，讓希羅不知所措。

說着喜歡自己的迪奧，幸福又苦澀。喜歡我讓你快樂嗎？喜歡我讓你痛苦嗎？我該拿你怎麽辦呢？迪奧。對于我而言，終于可以說出“最重要而最愛的人”這樣的話了。

“還是笑容比較适合他。我不想再讓他哭了，即使是這樣的我，也希望能一直讓他留在我身邊，笑得像個傻瓜。所以，我不能死在這裏也不能讓他死在這裏。”

希羅露出了柔和的表情，甚至輕輕地揚起了嘴角，似乎伸出手就能撫摸到那個熟睡的人。這是多麽奢侈而幸福的事。

“你覺得我會讓你有這個機會嗎！”

沒想到無法打擊到希羅反而讓他堅定了決心，進藤安幹脆地直接扣下了扳機！

“砰！”

“不要！”

兩聲槍響重疊了。匆匆趕來的卡多魯呆在了原地，本想告訴希羅，狙擊手都被他們幾個擺平了。想要阻止這出悲劇的，卻看見了令他震驚的一幕。

“不管出于什麽理由，我都不允許你傷害老爹和爸爸。”

小迪奧保持着開槍的姿勢平淡地開口，看着前方緩緩倒下的進藤安，他依然一動不動地站着。

“迪奧君……已經沒事了……已經沒事了哦……”

卡多魯上前把那個僵硬的小身體攬進了懷裏，溫柔地安撫他。僵直了好一會，懷裏的小家夥才開始輕微地顫抖起來。即使是小迪奧，也沒有對人開槍的經歷吧。做出這樣的決定需要很大的勇氣，只是希羅和迪奧都不會希望他有這樣的經歷。

“沒有射中要害，卡多魯，拜托你了。”

“希羅，你也要……”

“爸爸，不要丢下老爹！他太蠢了……”

“嗯。”

希羅輕輕地揉了揉小迪奧的頭，轉身快步離開了。

第一次這麽迫切地想見到這個人。在這麽多把狙擊槍的槍口下還能睡得那麽安穩，是神經大條呢還是放棄了呢？只是，還能見到這麽完好無損的你安靜地睡着，真是，太好了呢。

伸出手要觸碰上時又下意識地停住了。會害怕的吧，肯定。再被這雙手觸碰時，盡管你從來都不表現出來。但是，不能再觸碰你是多麽可怕的事。最終還是踏實地把手覆上了那張安穩熟睡的臉，我該怎樣才能讓你忘記噩夢只做美夢呢？

“嗯……唔，希羅……唉？希羅！你、你你怎麽在這？！”

被弄得有點癢而睜開雙眼的迪奧看着眼前放大熟悉的臉吓得一下蹦了起來！怎麽睡醒一覺這家夥就出現了？他還沒想好要怎麽面對希羅呢！定睛一看發現眼前的人正用手捂着腹部，而被捂着的地方早已是血紅一片！

“喂！你受了很重的傷耶！得快點到卡多魯那……”

“迪奧，聽我說……先安靜一下。”

就着迪奧慌亂蹲回下來的姿勢，希羅伸手捧住了這張怎麽看都很可愛的臉。啊，不該讓他成為明星的，這麽可愛應該只屬于自己才對。看到希羅那麽認真的表情迪奧也愣住了，任由對方撫摸着自己的臉，用略帶些喘息，盡量清晰平靜的聲音繼續開口。

“迪奧，我想要更多更貪心的未來。”

多到一直一直都有你在身邊，貪心到一直一直都能擁有你。

“對不起，一直以來都讓你做噩夢了。我應該更早意識到……我是想讓你專屬于我，一直都在我身邊……笑成一個傻瓜……我一直害怕的事，就是像這樣一點一點地失去你……”

“迪奧，我愛你。請不要離開我，請專屬于這樣的我。”

這句話幾乎是拼盡了全身所剩無幾的力氣說出來的。如果能早點使用肯定句的話，如果不加上“可以嗎”的話，如果早點正視自己的感情的話……沒有如果了，現在不能再等了。即使腹部不斷地湧出鮮血，也要先把想說的話全說完。

希羅說完這話就被緊緊地抱住了，伏在自己肩上的人早已哭成了傻瓜。這也是第一次，迪奧在自己面前這麽放縱地痛哭。一直以來都沒有顧慮到你的心情，真是十分對不起。不，是因為太在意，反而會錯意吧。明明那麽的明顯，只要誰輕輕向對方跨出一步，一切就會迎刃而解。沒有先跨出一步的我是無法責備和奢求你跨出那一步的吧。希羅也懶得去理流血不止的傷口了，伸手抱住哭得像個孩子的人，像是想多給對方安全感一般，盡可能多得将對方擁入懷中。可以的話，擁入血肉中，緊緊地結合，再也不分開。

“以後不會讓你哭了……就算你想哭，我也會立刻抱住你……”

“才沒有哭！希羅你這個笨蛋……希羅！希羅？希羅你撐着！我帶你去卡多魯那，希羅！”

迪奧慌亂地半扶半抱起失血過多昏迷過去的希羅，五飛和特洛華不知在一邊等多久了，立刻上前來幫忙把人擡上救護車。希羅的傷口是子彈貫穿所致，省了取出子彈的手續，卡多魯立刻幫他縫合止血，打上一針，除了失血過多倒也沒多大問題。加上希羅自身那怪物般的特質，情況很快就穩定了下來。

“老爹！沒事吧……”

“小迪奧……沒事，有事的是你那白癡爸爸。小迪奧，可以拜托你去幫我們拿換洗衣服嗎？要是他醒來看不見我又該郁悶了。”

迪奧蹲下來摟住緊張地看着自己的小迪奧，露出了熟悉的燦爛笑容安撫他。小迪奧也緊緊地回抱住他，把小腦袋埋進他懷裏。太好了，老爹沒事，老爹還好好地在這裏，還是平常的笨老爹嘛！真是讓人擔心的家夥。迪奧看了看病床上的希羅，朝小迪奧歉意地笑了笑。

“真沒辦法，有個那麽笨的老爹，那我就勉為其難地跑一趟吧。”

小迪奧故意皺巴起小臉轉身向外走去，人小鬼大地考慮着給兩個白癡父親留點獨處空間好了。爸爸有沒有好好地和老爹聊聊呢？這麽思考着的小迪奧明顯忽略掉了一些事情，迪奧這根本就是在匆匆忙忙地找個借口把他支開了。

迪奧一臉苦笑地目送那個小身影離開醫院，走回病房裏去。這家夥，還是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展露出這麽虛弱的一面呢。迪奧坐到病床邊露出了可愛的笑容，又有點無奈地看着病床上睡得安穩的人。

以後，我大概都不會做噩夢了吧。真是受不了你耶，這樣肉麻的話都能那麽臉不紅心不跳地認真說出來。不過，還真是給了我特別的救贖呢。

“希羅，謝謝你……”

俯下身吻上了有些冰涼的唇。

“對不起……”

我一定會回到你身邊，活着待在你身邊。

“迪奧，真的不後悔嗎？”

迪奧退出了病房輕輕帶上門，看着倚在門口的特洛華，迪奧只是笑着聳聳肩。

“後悔的話就早點對我好點啊！放心吧，我可不是去送死。”

“他會崩潰的。”

“真有那時候的話……就拜托你們了。”

迪奧換上了認真的表情，走出醫院的同時也拿出了手機撥打了一個電話。

“喂，進藤安，你滿意了沒？”

“迪奧……我不會再以你為目标了。”

“我希望早點結束這麻煩事。進藤安，如果你還不滿意的話，我們來打個賭如何？你願意認輸時就別再出現在我們面前。”

希羅的複原能力依然十分可怕，三個小時後他就恢複了意識。環視一周卻沒有看到那個最想見到的身影，心中莫名有了一股煩躁的異樣感。

“希羅，你醒了嗎？希羅！就算是你這樣勉強移動也會……”

卡多魯走進病房裏就見希羅已經做了起身并試圖拔掉手上的吊針，他立刻上前去制止他的動作。就算希羅的身體再怎麽強悍都好，現在也沒有足夠的體力可以四處跑動，再說傷口會裂開的。

“迪奧在哪？”

希羅沒有理會卡多魯只是平靜地反問了一句。卡多魯一下明白了無法制止他這個事實，只能低下頭去。

“特洛華和五飛跟着他……我載你過去把！”

卡多魯不會知道，這個善意的舉動反而造成了希羅的直接崩壞。當他們按照特洛華和五飛說得趕到目的地時，正好目睹迪奧從40樓大廈上直直地墜落下來——

“……迪奧！！！”

希羅猛地沖過去失聲大喊了一句。

仿佛聽見了他的喊聲，那雙钴藍色的雙眸睜開了，靜靜地看向他。

對不起啊，希羅。不要悲傷，我一定會活着待在你身邊的。

仿佛在表達着這樣的意思，那雙似乎帶着希羅的世界的眼睛盛滿了依戀和不舍，卻選擇了再次閉上——

“怎麽……會這樣……為什麽……”

卡多魯一下跪倒在地，連站起身的勇氣都沒有。

“如果我阻止了迪奧的話……對不起，希羅……對不起，迪奧……”

卡多魯悲痛地捂着心口哭了出來。他感受到了所有人的悲傷，那種痛苦壓得他喘不過氣來。迪奧的心情，希羅的心情，特洛華和五飛的心情……為什麽要做出這樣的選擇呢？迪奧。

盡管迪奧從那麽高的地方墜落下來，但多虧了大樓安全防護系統正常啓動而撿回了一條命。只是頭部受到的直接劇烈撞擊還是讓他陷入了深度昏迷狀态，身體功能一切正常，嚴重的傷勢也很好地治愈了，就是沒有蘇醒的症狀。

三年來希羅幾乎都過着行屍走肉的生活，比起原來就像個機器人的那個他更像一個沒有心的機器人了。機械地進食，機械地睡眠，機械地活着。之所以還活着，是因為那個一直沉睡的人還在呼吸着吧。那個人就像是希羅的核心主電腦，一旦壞掉希羅也會立刻像個破舊機器人一樣自動土崩瓦解，完全毀滅。

希羅自那噩夢的一天之後就再也沒有和任何人說過話，每天守在迪奧的床邊，只對着迪奧一個人說話，每天都這麽重複着，不管其他人說什麽都充耳不聞。記者和書迷們都曾到病房裏來過，但希羅就像完全看不到他們似的，任由他們胡亂拍照報道，任由他們哭得嘶聲裂肺地希望自己能振作起來，希望迪奧能好起來。托列斯、米利亞爾特和莉莉娜也來過，但任憑他們說什麽大道理或是輕看他的話，希羅都不為所動，即使那個一直保護着的單純的少女哭得梨花帶雨地說着什麽，希羅始終都沒有任何回應。就算被五飛揪着衣領一臉憤怒地揍過來，希羅也只是滿不在乎地重新爬起身來，回到迪奧床邊去。

簡直就像活在另一個次元一般。

那一天，希羅·尤爾的世界死去了。随着那雙仿若從宇宙遙望的地球般钴藍、純淨、美好的眼睛閉上的同時，整個世界都變成了黑色。他的世界丢下了他，自己走遠了。他想邁出腳跑起來去追上他的世界，但是他摔倒了。他想伸出手去接住他的世界，但是他的手不夠長。最終他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的世界摔得支離破碎，是那麽的脆弱不堪。仿佛整顆心也都跟着摔成了碎片，這些碎片刺得他無法呼吸。

我才剛剛正視了自己的心，我才剛剛說出了愛，我才剛剛以為擁有了你，我才剛剛以為我得到了一輩子的專屬。

然後，那個專屬也像裏奧玩具一樣立刻就變得支離破碎。

我還沒有來得及為得到了這個“專屬”而慶祝一番，我還沒有來得及寶貝地把這個“專屬”擁入懷裏，我還沒有來得及細細地親吻一番這個“專屬”。我什麽都還沒有做。

迪奧，我什麽都還沒有給你呢，你能不能先把這一切收下呢？

迪奧。迪奧。迪奧。

不僅是希羅，小迪奧也一樣。盡管正常上課正常升學，成績也一直是穩坐全級第一，卻不願和老師同學們交流。可以按時交作業，搗鼓機械的水平也在飛速提高着，卻始終不願和人多說話，幾乎可以說是一句話也不說，只做好自己的事。

“迪奧，現在能拯救他們的只有你了……”

卡多魯每天都希望自己走進病房時能看見迪奧已經清醒過來，帶着熟悉的燦爛笑容和他說早安……不管檢查幾遍都好，檢查結果始終顯示着一切正常。為什麽還不肯睜開雙眼呢？為什麽還不願蘇醒過來呢？為什麽還是如此毫無生氣地沉睡着呢……迪奧，你再不醒來他們真的都會崩潰的！

即使明天就是新年了，但對希羅和小迪奧而言，三年前就沒有這個觀念了。街上多熱鬧又關他們什麽事呢？唯一能給他們帶來新年氣氛的人卻一直沉睡着。小迪奧有點憎惡地看着接上歡樂地蹦跳，向父母撒嬌耍賴要買玩具的小鬼，自顧自地低頭走路。不想待在冷冰冰的家裏，去到醫院也很壓抑，自己真的還有地方可去嗎？

「不是親生勝是親生吧！」

老爹，你這個笨蛋！明明說了這樣的話卻要丢下我和爸爸嗎？混蛋！

小迪奧想着想着就紅了眼眶，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天氣冷，眼睛疼得好想哭啊。

希羅一如既往地在起床之後就走向了醫院，沒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只是輕車熟路地走向那間特殊的病房。即使是醫院也感染了新年的氣息，大家都喜氣洋洋地互相祝福着對方，病人們也大多心情很好地出來曬太陽。這些都和希羅現在的模樣顯得格格不入，他只是像個機器人一般機械地移動到病房門口，只是看到病房內的景象時全身猛地一抖停住了，全身僵硬不能動彈，只能釘在原地不敢有一絲一毫的動作。

本應該躺在病床上的少年此時靜靜地站在窗邊，像是被外面的喜慶氣氛吸引了一般。似乎聽到了腳步聲，少年有點疑惑地回過頭來，眨了一下那雙钴藍色的眼眸，想要回轉身來，卻晃悠了一下，重心不穩地向下摔去！

“迪奧！”

希羅忍不住喊了出來幾乎是飛撲了過去把那個心心念念的人緊按在了懷裏。懷中人有點驚吓到的樣子，所幸沒有摔傷。希羅正想稍微松口氣确定一下手中的實感，懷裏的人就輕輕掙紮着想起身，同時微弱地開口——

“迪奧……是什麽……”

希羅只覺全身從腳冰冷到頭頂！這是……失憶吧……

“這也是預料的情況之一。所幸腦部沒有太嚴重的損傷，不會影響他的智力和學習能力，至于記憶力會不會受影響，記憶會不會恢複，我只能說‘先觀察一段時間’了……”

溫拿醫院裏權威的腦科醫生替迪奧做完檢查後平靜地說出了檢查結果，一屋子人都沉默着。這也是當初料想的情況之一，畢竟迪奧的頭部受到了這麽劇烈的直接撞擊，一點事都沒有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最壞的情況是直接腦死亡，一輩子都沉睡下去，活着跟死了沒什麽兩樣，醒過來也有可能記憶力或智力受影響之類的。如今只是失憶，其他都沒什麽問題真可以說是“奇跡”了。

迪奧倒是出人意料地安靜，接受完檢查之後就乖乖地坐在床邊，似乎頗好奇地看着四周的精密儀器。時不時也會看看屋子裏表情不一的人，帶着些微不安的表情一言不發地坐着。

“迪奧……能醒過來就太好了……”

卡多魯先做出了反應，走到迪奧面前，剛叫出這個熟悉的名字就忍不住哽咽起來。面對眼前喜極而泣的金發青年，病床上的長發少年顯得十分不知所措，揮動着雙手卻不知該說什麽好。特洛華及時上前來把卡多魯攬進了懷裏，無聲地安慰着他，同時也靜靜地注視着迪奧，臉上的表情十分柔和，就算什麽也不說，特洛華也為迪奧能醒過來感到高興。迪奧只是呆呆地坐着，一只手就這麽伸到了他面前——擡頭看到的是一張面無表情冷冰冰的臉，他認出了這是醒來最早見到的那個青年。

明明冷冷冰冰，卻有一股莫名的親切感。

“迪奧不是什麽，是你。你叫迪奧·麥克斯維爾，我叫……希羅·尤爾。”

停頓了一下，還是決定繼續用這個名字。希羅靜靜地伸着手，盡量用平常的聲音清晰地說出這句話。病床上的少年還是迷茫地看着他，嘴巴動了動卻什麽也沒說出來。過了好一會，在衆人不知該如何打破這個詭異又尴尬的氛圍時，在希羅感覺越來越迷茫和不知所措時，一只手安靜地擱在了他伸出的手上。

病床上的少年還是有點不安，看着這一屋子表情各異的人，只能伸手握緊了伸向自己的這只略顯冰涼的手。眼前的人應該認識自己吧，但是現在腦子裏一片空白……這些人都在關心着自己，有金發青年，有奇怪劉海的青年，有綁着小辮子的東方人，也有幾個妙齡女子……但是他什麽印象都沒有。

“回家吧。可以站起來走嗎？”

希羅回握住手心裏比自己的手小了一圈又十分溫暖的手，柔聲開口。迪奧立刻點了點頭爬下床來，站起身時晃了一下還是站穩了。擡起頭看向希羅，迪奧露出了一個可愛的笑容，似乎在表達着可以自己走。

看着現在只到自己肩頭的人，希羅才反應過來他們之間真的有了空白的三年。眼前的人直到今早都還一直毫無生氣地沉睡着。

「我會活着回到你身邊。」

他真的遵守了承諾。只要你還能這樣待在我身邊，這樣對我笑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