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現在就想
晚間,陶野如約拎着煲好的湯過來了。
唐黎在一旁,像是看戲似的,觀察夏星眠的表情。
細讀之下,其實不難揣測。夏星眠見到陶野首先肯定是開心的,「姐姐」「姐姐」的聲音就沒停過。從她閃閃發光的眼睛能看出來,她很喜歡陶野來這裏看她。
可是顯然,剛剛她們之間的談話,對她也産生了一些影響。
所以即使這次會面全程都無比溫馨和諧,在告別的時候,夏星眠還是狠心對陶野說:“這一個禮拜,你還是不要再來了。”
到底還是開始害怕暴露了。
果然,夏星眠自己也不确定,在陶野眼中,她和錢究竟哪一個更重要。
而陶野的反應很平淡,沒有明顯的喜怒變化,只是點頭說好。似乎夏星眠做任何決定她都覺得無所謂。
陶野走後,夏星眠變得異常安靜。
雖然她平時大部分時間也很安靜,但接下來的這一個禮拜,她安靜得仿佛是透明的。
她基本上不說什麽話,甚至都不做些什麽消遣時間。她只是發呆,抱着膝蓋,面對窗臺,手裏一直握着一只百元紙幣疊的千紙鶴。
她好像在等陶野的微信消息。
不過陶野挺忙,發得很少,一天24小時,她大概只抽出了5分鐘來和夏星眠發消息。
可夏星眠的24小時,都拿來等這5分鐘。
唐黎也不說話,每天端着筆記本電腦坐在角落裏,默默處理陸秋蕊公司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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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禮拜結束的倒數第二天,情況突然有些變化。
陸秋蕊本來在法國,中途突然變更了行程,轉而去了趟意大利。意大利近期有一場由許多國際大師出席的音樂會,很快将在那不勒斯舉行。陸秋蕊叫唐黎把陶野和夏星眠都帶過去。
“給她們該請假的請假,該塞錢的塞錢。我一個人聽很無聊,讓她們一起來陪我。”
陸秋蕊這個決定突然又任性。哪怕夏星眠現在已經脫離了她,她似乎還是很有自信能把人邀過來。
——可能是那晚夏星眠的妥協給的自信。
唐黎鬥膽反問:“音樂會的話,叫夏小姐就好了吧。陶小姐應該不會感興趣。”
陸秋蕊回:“我主要是為了邀請陶野,夏星眠只是順帶的。”
唐黎偷偷地小翻了個白眼。又問:“可馬上就是夏小姐的期末考了,這樣沒關系嗎?”
陸秋蕊:“考什麽考,她必須得過來。和她說去參加明年補考,大不了延畢。”
唐黎都覺得陸秋蕊這樣有些過分了。
可她也不敢多說什麽,只能答應下來。
放下手機,唐黎用通知的口吻對夏星眠說:“這兩天我給你辦簽證,後天你出了院,直接飛去意大利。陸總想見見你。”
夏星眠冰冷地吐出兩個字:“不去……”
唐黎:“陶小姐也會去,你不去?”
夏星眠瞬間擡起頭,像死了好多天的屍體活了過來:“什麽?”
“陸總開口說要陶小姐過去,陶小姐是肯定會過去的。陶小姐過去了,你能放心她一個人待在陸總身邊?”
仿佛拿捏住了夏星眠的命脈,唐黎微微笑着。
“其實你也沒得選不是嗎?現在就開始準備行李吧,夏小姐。”
下個禮拜就是考試周了。
夏星眠沒有過多糾結,心裏很快做出了選擇。考試可以再補,陶野的安全才最重要。她絕不能放任陶野和陸秋蕊獨處。
陶野那邊果然就簡單很多,唐黎發了個消息說陸秋蕊叫她和夏星眠一起去意大利,她很幹脆就回了個:
【都聽陸總的。】
夏星眠出院的當晚,唐黎叫陶野來接她回去收拾東西。
好幾天沒見,陶野穿了身咖色的長呢子大衣,應該是新買的,以前沒見她穿過。
她還化了很精致的妝,頭發用卷發棒卷出漂亮的弧度,狀态很好,銀耳環都閃着比平時更亮的光。
和她比起來,夏星眠就顯得單薄許多。她明顯地瘦了一圈,嘴唇更沒有血色,烏黑的瞳仁沉甸甸的,整個人陰沉了起來。
就好像這幾天的分別,只是對她一個人單方面的蠶食。
夏星眠側坐在病床沿。陶野幫她整理枕頭下的耳機時,她忽然按住了陶野的手,湊近過去,一字一頓,認真地輕聲問:“姐姐,你想我麽?”
陶野笑着回答:“當然想啊。”
夏星眠懶得去分辨陶野說的是真話還是敷衍的假話,她彎起唇角,一起跟着笑了。
“我也想你。”
“怎麽了,是不是這幾天在醫院待得無聊了?”陶野擡手,涼軟指尖自然地順着夏星眠耳廓揉了揉。
夏星眠大膽地與陶野對視,五指在雪白的病床床單上劃着,壓低了聲音說:“當然無聊。無聊到天天躺在這裏,想象和姐姐一起做……那些事……”
陶野一愣。随即,眼底明顯被夏星眠的這句話拱起了一簇欲望。
“看來你真是憋久了,居然開始學得不正經了。”陶野別過頭去,掩蓋着,繼續收拾那些東西。又換話題:“這次去意大利,難道不影響你的期末考嗎?”
夏星眠便沒有再說些露骨的話,眼尾彎了彎,順着陶野的話答:“會影響吧。”
陶野:“要不我勸勸陸總,還是叫你留下來考試好了。”
夏星眠:“不用,明年參加補考就好。”
陶野一聽,嚴肅了起來:“不管你感情上的事怎麽樣,都不該影響到學業啊。”
夏星眠緊緊盯着陶野的眼睛,審視一般,想從裏面找到她真正關心自己的痕跡。
陶野見她不說話,皺起眉:“小滿,你到底在想什麽?”
“沒什麽……”夏星眠移開了目光,臉上沒什麽特別的表情,很正常的樣子,“但陸秋蕊都開口點名我去了,你勸也沒有用。”
陶野沉默片刻,問:“你是不是自己想去?”
夏星眠面無表情地回答:“是……”
陶野便不再說話了。
唐黎推門走進來,催她們:“收拾完了麽?”
才問出口,唐黎就察覺到了房間裏氣氛有點奇怪。那兩個人雖然挨着坐着,但中間像是隔了一層什麽,說不上來這氛圍是好或者不好,倒是有一點像小情侶吵架的那種微妙。
“今晚回去好好收拾收拾,明天一早我接你們去飛機場。”
唐黎走過去,手裏拿着一包藥,沒有給夏星眠,而是給了陶野。
“這是夏小姐的藥,記得讓她按時吃。”
陶野仔細收起來。
“走吧?”她嘆了口氣,輕聲問夏星眠。
夏星眠擱在床單上的手指縮了縮。
陶野又坐回她身邊,手溫柔地覆在她手背上,放軟了語氣:“好了,我不是想怪你什麽。你要是真的做好了決定,我也不會逼你留在這兒。”
其實夏星眠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賭什麽氣,有些情緒上來得确實很莫名。但聽到陶野溫聲輕哄,她的氣也統統消散了。
她轉過身去,也不顧唐黎還在場,就抱住了陶野,閉眼窩進對方懷裏。
唐黎:“你倆收斂一點。”
“抱歉……”
陶野說着抱歉,卻摟緊了夏星眠,揉着她的長發,只是有些羞赧地朝唐黎笑。
唐黎又翻了個白眼。
她在陸秋蕊那兒忍不住白眼,在這倆人面前還是忍不住。無語。
“趕緊收拾完下樓,我在樓下等你們。”
唐黎走後,陶野拍了拍夏星眠的背,輕聲問:“我們走吧?”
夏星眠卻擡起頭,閉着眼吻陶野的下巴。
一邊吻,一邊不停地喃喃:“我好想你。”
陶野也被吻得有點動情,嗓音裏壓着火似的:“那我們……今晚回去以後?”
夏星眠半睜着眼,鼻尖與嘴唇都蒼白得像雪,眼底殘留着病後的虛弱,“我現在就想。”
陶野:“你到底怎麽了?”
夏星眠:“就是很想你。”
夏星眠說了好幾遍「想你」,陶野眼裏有什麽顫了顫,似乎有些東西動搖了。
“乖……”她還是沒有縱容她,“等我們回去吧,好不好?”
夏星眠盯着陶野看了一會兒,淡淡地笑了一下,說:“好……”
陶野親了一下她的臉,當做安撫。
溫軟的觸覺在臉頰濕濕熨開的時候,夏星眠耳朵紅了起來,臉色終于紅潤了一點。
她悶悶地“嗯……”着哼了一聲,模糊得像小動物嘤咛。
回到陶野的住處的時候,時間已經很晚了。
“明早八點,記得,別起晚了。”
唐黎指了指手腕上的表,仿佛是預見到了今晚這兩個人要做什麽,耐人尋味地提醒她們。
“錯過飛機的話,陸總可是會發脾氣的。”
陶野點點頭,由衷地說了聲「謝謝」。
夏星眠也跟着道了謝。她不怎麽低頭的人,也發自內心地垂頭向唐黎致謝。
夏星眠身體很虛弱,陶野攬着她才一路走回去。
才進門,鑰匙将将拔下來,陶野正要去關門。
剛剛路上還必須得靠在她身上才能走路的夏星眠突然一個轉身,左手拉着門把關上了門,右手按住了陶野的肩,把她扣在了玄關的側牆壁上。
終于只有她們兩個人了。
她急不可耐地拂起陶野耳邊的長發,蹭着她耳根吻,一路碾過颌骨,側頰,唇角,咬住對方的下唇。
潮濕的氣息讓空氣的溫度瞬間上升,兩個人的臉都紅了起來。
陶野手上還拎着夏星眠的行李,不好動彈,只能任憑她壓着自己。
與其說是親吻,倒不如說是發洩。夏星眠箍住陶野下巴的三指深深陷入她的皮膚,眉頭緊皺,眼睛都是紅的。
吻着吻着,夏星眠忽然停了下來。
她把額頭抵在陶野的額頭上,閉着眼,幾乎是帶着哭腔,第無數遍,顫抖着說:“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
被拎着的行李輕輕地扔在了地上。陶野擡起雙手,抱住了有些失控的夏星眠,把她的頭按在自己肩窩裏,不停地順撫她的頭發。
“沒事了,小滿,沒事了。我不是在你面前站着麽?”
“嗯……”
夏星眠帶着鼻音嗯了聲。
“你看,這是什麽?”
陶野好像從大衣口袋裏掏出了什麽東西,軟軟的,毛茸茸的,她拿着它輕輕蹭夏星眠的後脖子。
夏星眠回頭去看,只見眼前是一只毛線織成的咖色小熊,小鼻子小眼,長得和她那天從咖啡廳抱回來的一模一樣。
陶野握着小熊,用小熊的鼻子碰了一下夏星眠的鼻尖。
“喜歡麽?”她眼眸笑得彎彎的。
夏星眠接過來,雙手拿着,甕聲問:“姐姐自己織的?”
陶野點點頭:“對呀,這幾天一直在織這個。”
夏星眠盯着小熊看了會兒,剛剛臉上和眼底湧起的激動紅潮緩緩褪去,一雙眼又變得和以往一樣清澈,帶着別扭的柔軟。
“喜歡……”
陶野輕撫她的側臉,說:“再叫聲姐姐。”
夏星眠乖乖地叫:“姐姐……”
陶野把她拉進自己懷裏,和小熊一起抱着,嗓音又輕了一個度。
“別怕,姐姐一直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