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我的騎士
“《妄想玫瑰》山谷槍擊,一鏡一次,action!”
暴雨傾注,爆破聲響徹山谷,只見道具槍支打出的橡膠子彈橫飛,周圍無數群衆演員應聲倒地,身上的糖漿血包噼裏啪啦地炸得滿身都是,有些還濺到鹿哲和夏沫的身上、臉上,場景十分逼真。
夏沫演戲經驗不足,有些糖漿濺到臉上也會閃躲,下意識就會看向鹿哲。
鹿哲今天穿着民國軍裝,滿臉的黑灰被雨水沖刷出一條條白印。化妝師在他的臉上畫了一道血口,嘴角也塗抹一點紅糖漿,再配上狹眸透出的堅毅和果斷,壓根沒有經歷千難萬險帶着心愛之人私奔的落魄,反而添了幾分肅殺之氣,就像把公主救出邪惡城堡的騎士,後方是烏雲壓頂的黑城堡,地獄的惡靈撕開大地的裂縫,怒吼叫嚣,前方是陽光明媚的田野,金黃的麥穗,是美好的生活。
鹿哲也感受到夏沫柔情的藍眸,以為夏沫想給自己搭戲,他不由得勾了勾嘴角,順勢演下去,在爆破聲中喊道:“別怕,我的胸膛永遠貼近你的後背,我們大膽地走下去。”
這是劇中男主對女主說的話,但是此刻夏沫覺得像是鹿哲說給他聽的,心中又泛起漣漪。
夏沫小聲地回答道:“我永遠在你面前展露我的後背,我的騎士。”
傾盆的暴雨聲沒能掩蓋住夏沫的呢喃,鹿哲一怔。
“籲!啊!”
夏沫和鹿哲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一聲震耳欲聾的炸裂聲,瞬間泥土攜帶火藥味撲面而來,聲音刺穿耳膜直擊心髒,黑馬的慘烈的嘶吼聲仿佛被隔絕,聽得不太真切。
夏沫只覺五髒六腑攪作一團,他下意識想回頭看鹿哲有沒有事?還沒等轉頭,伴随一陣馬兒的撕裂聲,他們就沖向了前方的山溝。
……
夜晚的山林除了偶爾的鳥鳴聲,就是風吹樹葉的沙沙聲,星點雪花落在夏沫的臉上,透徹的冰涼将他喚醒。
夏沫艱難地從地上坐起來,他的全身布滿大大小小的傷口,小腿上也被劃破一條深口,看着有些吓人,衣服也被樹枝撕爛。
夏沫沿着外衣的邊角撕下一條布料,簡單的給腿上的傷口包紮。
“我這是在哪兒?”夏沫環顧四周寂靜無人的山林,遮天蔽日的樹木就像吞噬萬物的鲲鵬,想要将山林裏的一切都拆骨入腹,壓抑和窒息彌漫在整片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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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沫想起來,今天是因為有個爆破點好像突然在他們面前爆炸,馬兒受驚帶着他們沖下山溝。
“不對,我在這兒,鹿哲呢?鹿哲人在哪兒?鹿哲!鹿哲!你在哪兒?你聽得到我說話嗎?”
除了嫌棄他擾人清夢的松鼠叽叽叽地回應了幾句,仿佛周圍再沒有活物呼吸。
夏沫順手撿了一根粗棍子,顫顫巍巍地拄着棍子爬起來。
剛站起來的夏沫因為腦震蕩,胃裏泛起一股酸水,“嘔!”一陣幹嘔席卷而來。
他吐出膽汁,撿起棍子繼續找鹿哲,邊找邊喊道:“鹿哲,你在哪兒?你應應我!”
夏沫翻過一棵倒地的參天大樹,發現鹿哲就躺在樹幹後面,旁邊的黑馬被粗壯的樹枝貫穿馬肚子,血水和腸子流了一地。
夏沫趕緊扔掉木棍,爬到鹿哲面前,把他抱入懷中,用滿是血污的手探鼻息。
“有呼吸,還好。”夏沫心有餘地看着死狀慘烈的馬兒,惋惜中又感到心有餘悸,如果是鹿哲撞上這樹枝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雖然鹿哲沒死,但是也傷得不輕,額頭上的血不停向下流淌,腳踝也呈現扭曲的狀态,應該是骨頭斷了。
夏沫着急得都不知道怎麽辦才好?八號山屬于半開發影視區,除了經常拍戲的地方有點人氣,其他地方就像在亞馬遜原始森林一樣,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最關鍵的是現在天上開始飄小雪花,晚上是要下雪的征兆,下午暴雨,樹枝都是潮濕的,根本沒法生火求救,鹿哲現在昏迷不醒,如果再不緊急治療,恐怕會有生命危險。
就在夏沫一籌莫展的時候,懷中的人輕輕咳嗽。
“咳咳咳,夏……夏沫?”
夏沫激動道:“鹿哲,鹿哲你醒啦?我們被馬兒帶下山溝,滾下山坡,現在我也不知道在哪兒……你怎麽啦?摸什麽?”
鹿哲四處摸索,語氣有些顫抖,道:“我,我看不見了,我看不見你。”
夏沫愣怔,擡起手在鹿哲無神的雙目前比劃,但是鹿哲毫無反應。
夏沫的心頓時涼了半截,但他表面上故作鎮定地哄鹿哲道:“不會的,肯定是剛才爆炸的時候,沙子迷了你的眼睛,放心,等咱們出去洗幹淨了就會好。”
鹿哲心裏明白他這是在哄騙他,沙子糊眼?真把他當三歲孩子哄。鹿哲現在很害怕,無盡的黑暗和身體的傷痛會讓人産生極大的心理恐懼,但是現在鹿哲不能害怕,他越害怕,夏沫就越慌。
于是,他只能假裝無知,道:“那就好。”
氣溫一直在下降,雪花越飄越大,枯黃的草地上已經結起層層白霜。
夏沫又從自己的外衣上扯下兩根布條,找了幾根樹枝,把鹿哲的腳踝固定好之後就費力架起鹿哲,“現在雪越下越大,今晚如果我們找不到他們,或者,他們找不到我們,我們就會被凍死在這兒。”
鹿哲站起來的時候牽扯到傷口,疼得次哇亂叫,卻還在開玩笑道:“這樣也好啊,你我就葬身在此,做一對鬼夫妻不更好?這樣,以後我只有你,你也只有我,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嗎?”
夏沫稍微停頓,臉色有些難看,垂眸道:“不是,我只想你好好活着,健康快樂地活着,哪怕……不是和我在一起。”
鹿哲愣怔,咳嗽了幾聲,虛弱地問答道:“嗯,好,謝謝你。”
夏沫重新扛起鹿哲,手裏拿着木棍當拐杖,兩人一瘸一拐地穿梭在茂密的叢林。
……
八號山拍攝基地的帳篷裏,《妄想玫瑰》全劇組已經急得跳腳,鹿哲經紀人小雷打完報警電話打救護車電話,執行導演帶隊組織人尋找鹿哲和夏沫,配角群演被吓得縮在帳篷的角落裏瑟瑟發抖。
陳導在暴跳如雷地指着爆破師的鼻子罵道:“你怎麽幹這行的?!人沒到那兒你就摁按鈕?!現在好了,人直接滾下山坡失蹤了!知不知道這件事情多大?知不知道那倆夫妻是誰?!要是讓鹿老爺子知道這件事,你絕對吃不了兜着走!”
爆破師是個年輕的小夥子,幹爆破師這一行也挺久了,但也是頭一次遇到這麽嚴重的意外事故,而且對象還是大名鼎鼎的鹿哲和他夫人,差點吓得尿褲子。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陳導,陳導你救救我!”小夥子最後都給陳導跪下,扯着他的褲子,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求饒。
陳導怒火沖天地一腳踹開爆破師,“救你?!誰救我?!誰救鹿哲兩口子?!告訴你,這件事媒體很快就知道,如果不把人找到,不止你,還有我,還有我們這裏的所有人都等着滾蛋回家,退圈子吧!”
“陳導,魏少來了。”
話音剛落,顧離吵吵嚷嚷的聲音就在帳外響起,“你們幹什麽吃的?!好好的人說失蹤就失蹤!你們導演呢?我找他去!魏言你揪我幹什麽?放開我,老子要咬死他們!還我夏夏!”
陳導簡直一個頭兩個大,他本來就不想讓更多的人牽扯進來,尤其是這個魏言,魏家在圈裏可謂是家大業大勢力大,不是他能招惹得起的,可偏偏怕什麽來什麽。
魏言揪着炸毛的顧離走進帳篷,“瞎嚷嚷也沒用,天冷費嗓子,進來吧。”
魏言掃了一眼陳導和癱在地上的爆破師,揶揄道:“陳導可不錯,拍個戲都能出事,出事的人還是鹿哲兩口子。”
別人聽起來輕描淡寫的一句話,陳導聽得冷汗都下來了,只能低頭哈腰道:“是我的責任,我的責任,等,等到找到鹿總之後我一定親自登門謝罪。”
顧離怒吼道:“那還不快去找?愣着幹什麽?”
陳導急道:“祖宗,我們已經派人去找了,現在人還沒回來呢。這8號山樹林茂密,找人如同大海撈針,我們真是盡力了,警察也在趕來的路上,但是今天下雨,現在下雪的,山路泥濘不好走啊。”
顧離也抓着魏言的衣服問他怎麽辦?這真是飛來橫禍,魏言送他去機場,剛要過安檢就知道了這件事,直接飛奔過來。
魏言記得他家裏在這個市裏有點關系,他安頓好顧離之後就出去打電話。
顧離在帳篷裏也是坐立難安,一直走來走去,一會兒求西天菩薩保佑,一會兒又是真主阿拉,晃得人眼花。
陳導:“這位貴人,您能不能別轉悠了?你晃得我腦瓜子疼啊。”
“幹你屁事!老子還沒找你算賬呢,我……”
魏言進門道:“我找人來了,走吧,去找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