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歸還
許夫人見她這般犟,暗地裏翻……
許夫人見她這般犟, 暗地裏翻了個白眼兒,明知她不樂意,卻還是偏要勉強, 見她不動,幹脆擅自取了酒盅過來, 遞到她的面前。
陸瀾汐并沒有擡手去接, 雙手還好好的端在袖管裏。
“你這丫頭,今日趙大人好不容易來一趟, 你怎麽這般失禮?”許夫人聲線壓低, 半是提醒半是恐吓, “趙大人可是貴客, 不得怠慢!”
無論她如何勸說,陸瀾汐就是不接這杯酒, 她很清楚, 這杯酒一旦接了,就等同于給他們開了個閘口。
僵持稍許,許老爺那邊已經冷汗布滿額頭, 只聽趙光一笑,揚手道:“既然絲雨姑娘不會喝酒, 那就別勉強,我這個人很憐香惜玉的。”
許夫人許老爺目光同時落在趙光臉上, 這個笑面虎, 說話真假難辨,最是陰陽,讓人不敢掉以輕心。
“這杯酒,我就當絲雨姑娘已經敬過我了!”說着,他兀自端起手邊酒盅, 暢快一飲而盡,而後朝陸瀾汐這邊亮了盅底。
“這丫頭當真失禮,還請大人見諒!”許夫人有意試探一下。
“有性格,我喜歡。”趙光笑的一臉燦意。
這話聽在陸瀾汐的耳朵裏卻不那麽舒服。
“若沒旁的事,我先失陪了,手裏還有些東西沒做完。”
陸瀾汐此言一出,許氏夫婦臉色又是一陣綠。
“姑娘的事,自然是要緊的,今日我來的倉促,也沒給姑娘帶些什麽,來日再登門拜訪,還望那時候姑娘賞臉!”趙光看起來不像生氣的樣子,反而對待陸瀾汐十分客氣。
陸瀾汐也不多言,只微微颔首,随之轉身離開。
趙光的目光一直随着她的背影,直至不見才意猶未盡地砸吧砸吧嘴,随之側頭朝許老爺說道:“許黑子,你府裏何時有了這樣的美人,還藏着掖着的,今日才讓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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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是這麽說,可瞧得出,這趙光對陸瀾汐不是一般的滿意,許夫人心裏有了底,暗自竊喜,随後代夫言道:“趙大人您說笑了,哪裏有藏着掖着的意思,若真誠心瞞着您,今日她也過不來。這姑娘本來是我閨中密友之女,後來家道中落便過來投奔我,見她可憐,便認為義女,一來讓她有個安生,二來,也挂着往後能給她找個好人家!”
許夫人瞎話張嘴就來,自然是怎麽好聽怎麽說,言外之意也更是明顯。
趙光将空酒盅捏在手裏轉了一圈,随之一笑,“原來是這樣,只是不知,在許老爺和許夫人眼裏,什麽樣的才算好人家呢?”
許夫人取出帕子壓了壓鼻側的浮粉,只笑不答,此時趙光已是心領神會。
眼下有了這樣的美人,從前心心念念的許家蓉頓時感之遜色不少。
見狀趙光又大笑起來,不僅對方才的事絲毫沒有不悅,反而十分開懷。
許夫人也随之笑起來,許老爺則默默掏出帕子擦了額頭上的冷汗,見着夫人的臉色,方知這一關算是過了。
經過這一場,陸瀾汐心思越發沉重起來,總覺着自己正在一點一點的步入旁人設計的圈套一般。之前陸瀾汐試問過自己家人的事,許夫人只說官府那邊查不到,還說認她為義女,讓她安心住下,面上看着對她不錯,可是內裏總讓人覺着不舒服,這種不舒服,就好像是一個處處精于算計的人忽然一下子對你客套起來,就好像是黃鼠狼給雞拜年。
如今,她見了趙光,方猜出了一二。
只怕這許氏夫婦,本意就是讓自己給許家蓉做墊背的。
瓊玉見她回來臉色不好,也猜到了幾分,今日她去前院送東西時便聽說趙光來了,再遇這麽一場,便已經清楚了個大概。
她在屋檐下伫立良久,再三思量,終于忍不住上前道:“姑娘,恕我多嘴,許府不是一般人能待得住的……”
言外之意種種,陸瀾汐側過頭來瞧着瓊玉,瞧出她眼裏透出的為難之意。
反正說也說了,不如說個痛快,瓊玉幹脆道:“許老爺和許夫人,死人骨頭上他們都能刮出一層油來,好端端的将你養在府裏是圖些什麽,你應該也想的到,趙大人不是好人,他們也好不到哪裏去。眼見着趙大人對大小姐垂涎已久,他們自然不會坐視不理!”
瓊玉的意思已經說的很清楚了,連她都懂的道理,陸瀾汐自然也明白。
難得此時此刻還有人肯提點一句,讓陸瀾汐很是感激,輕垂眼眸,低聲道了句:“多謝你,你的話我記下了。”
許府的确不是立身之所,她心中有數,轉過頭去眼神迷茫,該得尋個容身之所才是。
……
錦秀苑。
淩錦安瞧着此時将長劍高舉到頭頂,雙膝跪在他面前的淩予康,心裏一驚,忙問:“予康你快起來,這是做什麽?”
淩予康頭低垂着,這個角度正看見淩錦安的鞋面,“大哥,我已經想清楚了,我母親犯的錯欠下的債,都由我一人來承擔!”
随之他擡起臉來,一雙眼睛布滿血絲,眼底浮青,一見便知一夜未眠,“我知道我母親從前對你的所作所為,可我太過懦弱,從不敢違抗她,于此件事上,也是我對不起大哥!”
他說的鄭重,淩錦安也知他的苦,一個從小被母親禁锢的孩子而已,淩錦安從未在這件事上同他計較,只輕言道:“罷了,都是過去的事了,你的心我清楚,快起來吧!”
說着便擡手去扶他,可淩予康仍舊不肯起身,而是接着道:“大哥仁厚,是我的福氣,我這次來,是想求大哥一件事,予康願以死謝罪,唯有這樣,原本是你的世子之位才可歸還,予康死而無怨,只求大哥留我母親一命!”
聞言,淩錦安眉頭一緊,看出他眼中的堅決和斷然,他憎恨崔玉兒是真,想要拿回世子位也是真,可他從未想過要淩予康的命。
“你這是說的什麽話!”淩錦安挺直身子怒言道。
“我知道,以我現在的身份,這條命,沒什麽資格同大哥講條件,可是大哥是我自小便敬仰的人,求大哥看在咱們多年兄弟的情分上,饒她一條命!”
淩錦安瞧着他這副樣子,一時有些于心不忍,只嘆道:“你快起來吧。”
“這件事我自會處理,她的命我不會要。”
淩予康知道淩錦安的為人,有這一句,他便放心了,于是将長劍放下,頭重重磕下去,眼角濕潤,“謝大哥!”
淩錦安掃過地上的長劍,又語重心長的叮囑道:“別做傻事,命好好留着,若不然我也不能保證我說話算話。”
淩予康會意,知道這是淩錦安在想方設法保他的命,可他知道,這個世子之位,本就輪不到他做,如今他更是沒有資格。
從前,他都是在王府裏躲事的那個人,如今,他也想為旁人做些什麽。這次他沒有接話,而是抓着長劍起身,一臉鄭重朝淩錦安道:“我已經知道該怎麽做了。”
說罷轉身離開,頭也不回。
……
翌日一早,康寧院的丫鬟匆匆交給淩錦安一封書信,上面筆跡工整,一見便知是淩予康的字跡。
展信,寥寥數語,入了淩錦安的眼幕。
“此去寒山無歸期,塵間再無淩予康。”淩秀平在一側将這句話讀了出來,沉吟片刻,也清楚了個大概,“大哥,予康這是……”
淩錦安面容平靜,手指輕捏,低聲問小丫鬟,“世子可還留下別的話沒有?”
小丫鬟不知發生了什麽事,只搖頭道:“回大公子,世子沒有說旁的,今早我們去給世子梳洗,房間裏便沒有人了,只留了這個。”
淩錦安微閉上雙眼,此時覺着山根有些酸疼,默然片刻,他微一揚手,“好了,下去吧。”
丫鬟輕步退下,淩秀平則瞧着淩錦安手裏的信箋出神。
“秀平,”淩錦安喚了一聲,目光空遠,淩秀平這才回過神來,只聽淩錦安接着說道,“昭告衆人,承安王府世子淩予康突發急疾,不治身亡。”
淩秀平當然清楚,這是對外的說辭,淩予康真正的去向在信箋上已然交待清楚。
他終是以自己的方式,将世子位還給了淩錦安。
多年兄弟,一時間讓淩秀平心酸如是。
“我知道了,這件事由我來辦。”淩秀平一口應下,随即大步出門去。
待淩秀平走出不多時,又來小厮來報,“大公子,王府外有一位婦人帶着一位姑娘要求見您!”
“她們是何人?”一時間,淩錦安還真想不通是哪裏來的婦人和姑娘。
“那婦人說她是……”小厮言語有些吞吐,擡眼偷偷打量淩錦安的面容,有些不敢講,可迫于壓力,無奈還是大着膽子講了,“那婦人說她是少夫人的舅母。”
小厮斟酌了半晌,這才撿了緊要的講,生怕淩錦安怪罪,于是又忙加了句,“本來不敢來打擾大公子的,可一聽同少夫人有關,所以不敢怠慢,這才過來通禀。”
“舅母……”淩錦安臉色果真一沉,一雙黑色的眸子蒙上一層冷意,随之臉上覆上陰森森的笑,“帶她們去前廳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