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大火
陸瀾汐回到王府時天已經黑透……
陸瀾汐回到王府時天已經黑透, 一腳邁入錦秀苑的垂花門,忽然想到了什麽似的,另一只腳還留在原地, 以一種怪異的姿勢僵住。
她回來時就隐約覺着不對,她想了一路, 就在剛剛腦子裏忽然有個念頭閃動, 仔細回想林昭昭的話,她說她在教坊司存下不少體己, 可她在王府外見到林昭昭的那天, 她滿身狼狽, 身無分文, 哪裏有銀子,就算有, 她當初可是逃命出來的, 怎麽來得及拿?
越想越不對勁,她眉目深皺,有一種很不好的感覺。
“嫂子?”淩秀平忽然出現在垂花門裏, 看着陸瀾汐一腳在裏一腳在外便覺奇怪。
“二公子,錦安可回來了?”
“沒, 我方才還去找他,人還沒回來。”說罷, 他手握虛拳放在唇邊咳嗽了兩聲, 傷口尚未好全,身子仍然虛一些。
細想,林昭昭和淩予康的事怕是只有淩錦安才解決的了,現在事态緊急,也來不及同淩秀平解釋, 更怕事情鬧大了給王府帶來麻煩,畢竟私藏沒有赦令之人是大忌,只好同他道:“二公子,我現在有急事要出門一趟,一會兒錦安回來了,你讓他去玉華街的小宅一趟,我在那裏等他!”
說着,她從門裏将腿抽出,也不等淩秀平說話便扭身風風火火的跑了,待淩秀平反應過來時,人連影子都沒了。
一路狂奔回玉華街,推開小宅的門,院中漆黑一片,屋裏沒有燃燈,一股寒意自陸瀾汐的頭頂直沖全身,心裏頭那股不好的念頭越來越強烈,她快步進屋裏,因為看不清只能摸索着行進,低聲喚着她的名字:“昭昭姑娘,你在嗎?”
屋裏死一般的沉靜,沒有人回應。
她憑着記憶摸到櫃子裏,将存放的火折子和蠟燭取出,将蠟燭燃好,借着光亮朝床榻摸去,只見林昭昭歪在榻邊,陸瀾汐伸手輕推了她一把,人沒有回應,一動也不動,毫無生氣。
陸瀾汐心一驚,将人翻過來,在看到林昭昭的面容瞬間險些癱倒。
林昭昭雙目緊閉,臉色白青,口鼻皆是黑血。
黑燈瞎火,這場面過于驚悚,腦子亂成一鍋粥,她軟着雙腿朝後腿了兩步,正撞在桌上,手不小心打翻了茶盞,她回頭望去,只見桌上還安靜躺着一張紙。
那紙看着眼熟,她撿起來細辨兩眼,忽然想起自己匣子裏存放的那個紙包,和手裏的這個東西差不了幾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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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将紙拿起湊在鼻尖兒聞了聞,頓時心寒。
陸瀾汐撲到床榻邊,顫抖着指尖兒探上林昭昭的鼻息,一絲氣息也無,陸瀾汐的胸口像是被針紮了一樣難受,幾乎透不過氣來,眼淚随之晃下,她整個人抖如篩糠,“我不該信你的,我不該信你的,我早就應該想到你會走這條路的!”
她在林昭昭的屍體前哭得嗚咽,林昭昭早已香消魂散。
“昭昭姑娘,你別怕,你一定會沒事的,事情一定會有轉機的,我這就去找郎中來,我這就去!”忽然面對這麽大的沖擊,陸瀾汐一時腦子不清,甚至覺着人還會有救,連滾帶爬了跑出院子,一邊哭一邊自責,早知如此 ,她早應該将所有的事都同淩錦安講的!
她只身跑上長街,身後天空中一顆巨大的煙花綻開,街上所有人都被煙花引去,唯有她的身影逆着光影而奔。
年節不同以往,街上的醫館五家有三家都不開,唯有兩家開着郎中還出了診,她像個沒頭的蒼蠅跌跌撞撞的奔出去不知幾條街。
冬夜寒涼,她硬生生的踏着殘雪奔了一身汗出來。
來到一處街角,她實在是跑不動了,便躲在牆角下稍作歇息,腦子仍舊亂的很,此時路過的人不知誰喊了一聲,“看那邊怎麽這麽亮,好像是火光!”
她的目光和衆人一樣随之望去,只見身後玉華街方向果然火光大亮,沖天的濃煙隔着幾條街都看得清清楚楚。
年節時,煙火炮仗數之不盡,每年也會有火災之事發生,不過都趁火勢不大時便被消了,如今這蓋頂的煙火竄動,可見火勢兇猛。
一股冷風迎面吹過,吹散陸瀾汐臉上的細汗,順着毛孔涼到骨子裏。
她的腦子好像也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恍然反應過來此時的自己正在做着什麽。
林昭昭服的是砒/霜,口鼻的黑血便已說明人早就沒了,即便現在她能尋得到郎中,也是枉然。
鬼使神差的随着人潮往玉華街的方向歸去,卻被層層人群攔在外面進不得,透過人群的縫隙,見到來回奔忙的官兵百姓拎着水桶驅着水車前來救火,此時她方覺出不對來,忙加緊了步伐前行,行到最前,在人潮擁擠中見到着火的地方不是旁處,而是林昭昭住的那方小宅。
她雙目圓瞪,想到林昭昭的屍體還在房中,便什麽也顧不得,試圖自人群中擠出去,可場面混亂嘈雜,四方辨認不清,看熱鬧的,救火的亂成一鍋粥,因怕有百姓亂跑亂擠出事,最前方還有官兵連成人牆。
光憑她自己的力量根本別想從這裏通過,于是陸瀾汐急中生智蹲身下去,好不容易在旁人腰間尋了個空隙鑽了出去,怎奈沒跑出兩步便被官兵扯了回來,又重新丢到人群中,不知哪個大嫂還好心的将她往身後扯了兩下,“小姑娘不要命了,前面火着的那麽大,往前沖什麽!”
未等回話辯解,便聽不知是誰又在身後言道:“聽說了嗎,裏面困了個人啊!”
“聽說困的是承安王府的人!”
“還是與承安王府大公子将要成婚的姑娘!”
“人趕過來時已經來不及了,火勢太大根本救不出來,救出來也是焦碳了!”
“......”
人群裏傳出來的七嘴八舌字字不落的被陸瀾汐聽到耳朵裏,正弄不清狀況,只聽前方又傳來一陣雜亂吼響。
陸瀾汐透過人頭縫隙看到前方燃燃不絕,幾個人強拖着一個身影自竄天的火光裏出來,那人身影被火光照的火紅發亮,明明是修長纖細的身姿卻似能爆發出無窮的力量,像是一頭發瘋的豹子,怒吼着就要再次沖往火場裏去。
他的吼聲被淹沒在嘈雜中,隐隐傳來時陸瀾汐卻聽得真切,那人在一遍一遍泣喚着她的名字——瀾汐。
“瀾汐!瀾汐!”火光竄天,灼得人眼熱,濃煙滾滾嗆的人幾乎張不開眼,原本模糊的視線卻在此時無比清晰,淩錦安用力掙脫開被人抱住的臂膀,卻還未來得及踏出半步随後又被人自腰間拉下。
“你們放開我,瀾汐在裏面,我的瀾汐在裏面!”淩錦安用心全身的力氣吶喊,用力至極,聲量破音而嘶啞。
淩秀平與幾個官兵将淩錦安牢牢抱住,生怕一不留神他便沖入了火海。
這樣的火勢,誰靠近誰便會沒命,何況他淩錦安亦不是神仙。
“哥,你冷靜一些,火太大了,若是進去你也出不來了!”聽說陸瀾汐在火場裏,淩秀平也難過,可再難過也是還有一絲清醒在裏的,唯一能做的,便是護住兄長,不能任由他去做傻事。
淩錦安哪裏聽得進去,仍舊不肯松懈半份,就算是死也要沖進去救人,此時的他紅着眼,像是瘋透了一般,大聲吼道:“你們都給我滾開,誰若攔我,我便要了誰的人頭!”
他從前在王府,向來是成熟穩重的性子,少見發火,可今日卻像是生生變了個人。
即便如此,淩秀平綁在他脖子上的手扔不肯松開半分。
淩錦安如被魔神附體,一雙眼睛充着血紅,他好不容易探出一只手重掐了淩秀平的肩頸咬牙切齒的道:“裏面的人,是你的大嫂!”
淩秀平一時吃痛,隐約覺着胸前巨痛,随之身前的衣衫亦透了點點的血紅。
正在兩邊僵持不下時,一聲巨響自火場上傳來,因火勢又大又急,屋頂的橫梁燒斷,整個屋子沒了支撐,在火光裏坍塌下來。
此下淩錦安知道這是意味着什麽,徹底傻了眼,整個人望着通天的紅色,雙目失神,幾乎忘了眨。
雙退一軟,雙膝一折,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整個人亦像是那才榻的房梁,沒了支撐,連脊背都随之彎了下去。
雙拳重重錘地,臉上的汗淚融在一起,半張着嘴似哭又似喊,一只手的五指抓摳在地鋪的石磚上,因過于用力而使得指甲與皮肉分離,血色自指尖沁出。另一只手用力抓在心口,像是被人拿着千針萬斧又刺又鑿痛到窒息。
額頭上青筋爆起,五官扭到一處去,之前中毒的痛楚與此時相比,跟本算不得什麽。
他久久都喘不過氣,良久才低咽起,“我來的太遲了!我來的太遲了!”
的确來的太遲了。
今日皇上召他入宮,是讓太醫們重新給他診治一下眼睛和腿,原本也是好意,誰知歸來時已是陸瀾汐折返一個時辰之後。
與淩秀平趕來時,這小宅火勢正盛,已進不去人,聽聞未到前有官兵沖進去過,只在門口見着一個女子躺在房裏,想救人卻被掉下的磚瓦砸中,再折回,整個小宅院皆被火海包圍,再無縫隙可鑽。
淩錦安清清楚楚記得,回府時淩秀平轉告他,陸瀾汐去了玉華街的小宅等他,萬萬不想到了這小宅,卻見得這一番場景。
“瀾汐!”猛然又是一聲嘶吼,淩錦安染血的手擡起伸向滾滾火浪,随之覺着腹內一陣熱烈的翻湧,血腥之氣充斥而滿,一股股鮮紅自口中噴出,眼前血霧四散,而後眼前一黑,天旋地轉,整個人癱倒下去。
人群中的陸瀾汐将方才的一切看的清清楚楚,在淩錦安倒地的瞬間整顆心随之揪起,她本該沖出人群去告訴他,裏面的人不是她,而是林昭昭的屍身,卻在邁步時猶豫了。
耳畔忽然想起林昭昭生前同她講那番話,淩予康本誤以為她死了,若是她再出現,那麽兩個人永遠都糾纏不清,痛只要一次便罷了,遲早都會過去。
這些換在淩錦安身上,也是一樣的。
陸瀾汐知道自己早晚都會走的,如今有了這一次,便是機會,讓他誤以為自己葬身火海,總比自己現在站在他面前先讓他狂喜,而後再歷經一次這樣的痛楚要好得多。
看熱鬧的百姓只多不減,人浪一步一步擁着她左搖右擺,像個無根的野草随風飛蕩。
她終于下定決心轉身而去,自人牆中孤零零的擠出來。
想着方才淩錦安的一舉一動,她心疼又心酸,淚水怎麽止也止不住,心口一陣一陣的絞痛起來,她用力捂着步步前行,這條路這麽遠這麽長,她最愛的人就在身後,卻再也無法回望一眼。
是時候該結束了。
.......
意識一片混沌,夢中仍是大火連天,四周回望什麽都看不到,濃煙滾滾,不辨方向。
淩錦安急瘋了,四處尋找陸瀾汐的身影,卻尋不到。
此時陸瀾汐的聲音自耳畔傳來,帶着哭腔喚着:“錦安救我!錦安救我!”
他瘋狂奔起,到處找這聲音的來源,無論他怎麽喊亦沒有回應。
“瀾汐,瀾汐!”他猛然坐起身來,手臂還保持着前伸的姿勢,有一塊潮濕溫熱的軟巾自額頭上掉落下來,再瞧自己左手指尖兒處五指皆綁了白紗,隐隐有藥味兒透來。
白紗的紋理他看得清清楚楚,分毫不差,再瞧眼前的一切都如此清晰,再不似之前的朦胧一片,他的眼睛,終于恢複如常,他卻不得半分的喜意。
“瀾汐,瀾汐!”他顧不得手上的傷,反手掀了錦被,鞋都來不及穿便往外沖,還未奔到門口,便見着淩秀平推門進來,門乍開,外面刺目的陽光正打在淩錦安的眼上,一陣刺疼,他下意識眯了眼。
“大哥,你醒了!”見他身形微晃,淩秀平上前一步忙扶住他。
“秀平,瀾汐呢?”他一閉上眼,便是那場連天的大火,怎麽忽略都略不去,但是他心裏還存着一絲僥幸,或許,或許她出來了,或許她沒事......
淩秀平臉一沉,雙唇抿在一起,頓了片刻,低聲道:“在外面。”
“在外面!”他似是故意聽不出淩秀平的話外意,故意略去淩秀平不太好看的臉色不瞧,将他推到一側,奪門而出。
只着一身月牙白色的長衫寝衣,光着腳邁出門去,寒地冰涼刺骨,化的雪水流的到處都是,泥水染了褲腳,冷風一吹穿透骨髓。
錦秀苑正中擺着一口棺材,他立即止了步,雙目無神似的直勾勾盯着前方。
這口棺材似從天而降的一記重擊,将他心裏還存的那一抹僥幸徹底抹的幹淨,又好似在同他講明,這世間,根本沒有什麽奇跡可言。
秀平捂着心口跟出來,昨夜鬧了那麽一場,傷口有些撕裂開來,一跑一動間疼得厲害。
頓了片刻,淩錦安終于提步朝前行去,一步一步,踏着泥雪接近那口棺材,
裏面躺着一具人形,上面滿蓋着一層白布。
他的瞳孔黑亮,似有水澤,那片白印在他的眼中,眼白上的紅血絲滿布,像是葉脈一樣延伸分裂,蒼白的唇角隐約還能得見腥紅的血色。
他顫抖着伸出手去,試圖掀開白布一角,指尖才觸到,便被跟出來的淩秀平制止。
淩秀平扯住他的手臂勸道:“大哥,看不得。”
淩錦安的眼皮微垂着,長長的睫毛根部似有水霧,喉結微動,白唇微啓,“有什麽看不得的,她是我瀾汐啊......”
甩開淩秀平的手,他将白布小心的掀開了一角,動作溫柔,像是生怕驚了底下的人。
一片焦黑映入他的眼中,他的心驟然收緊,心髒疼的像是被人從正中狠狠劈了一刀,終再也撐不住,跪在了棺前,手搭在邊沿,兩道水痕自邊沿滑落,他脊背彎下,只聽陣陣嗚咽聲自棺前傳來。
淩秀平一時不忍,擡頭望天,唯有這樣才能掩了他微紅的眼圈兒。
......
宮裏每逢這時節,便會有宮外的香粉貢進來,皆是各地呈上的精品,今年宮裏多了長公主和郡主,自是什麽上好的都先送到這邊來。
自小小蝶便喜歡梨花粉,這粉不光白且細,香氣還不算太濃,塗在身上臉上不易起層,可謂是粉中佳品,宮外鋪子裏普普通通的一盒都需要上三五兩銀子,長這麽大,她咬着牙也只舍得買過兩盒,如今不同了,送到宮裏的都可着她先選 ,她索性将這幾盒都留了。
宮裏連裝梨花粉的瓷盒皆是上品,天青色正,半分瑕疵都尋不到,雪白的梨花分裝在裏面,顏色正合。
塗了丹蔻的指尖兒小捏了那麽一小撮,擱在手背上試了兩下,果真是外面三五兩銀子比不得的質感。
小蝶歡喜的緊。
此時,小宮女輕步進來禀報,“郡主,千衛長求見。”
“快請進來,”小蝶忙将蓋子合上,而後還不忘加了句,“你們都先退下。”
周小峰入殿門時,正巧碰上殿裏的宮女立成排的往外走,最後面的是掌事宮女流螢,在出殿門前,目光有意無意的朝內殿瞥了一眼,這才輕輕将殿門帶上。
周小峰大步入殿,見只有他兄妹二人,也省去了禮數,叫了聲:“小蝶。”
小蝶慢慢起身,神色凝重,眼眸撐着,沉聲問道:“如何了?”
“死的幹幹淨淨,一把火便什麽都沒了。”周小峰的聲音有意壓低,小蝶聽得清清楚楚。
心裏咯噔一下,眉梢挑起,“你跑去承安王府放火了?”
“沒有,”周小峰一頓,“我派人跟了她許久,發現她常去玉華街的外宅,便尋了機會,趁她去外宅時放了火。今日我特意留意了那邊,承安王府的人只從那宅院裏拉出來一具焦屍。”
“玉華街?玉華街也不算冷清,怎的你放火時沒人留意?”
說到這,周小峰忽然笑了,而且笑的很得意,“我提前在街頭放了煙火,将人都引了過去,煙火盛大,聲響震天,誰又能留意旁的,待發現時,火勢早已生猛無控,救也來不及救。年節時,天幹物燥,又到處有人燃放爆竹,起了火也沒什麽新奇,根本不會有人懷疑。”
“那這火是何人放的?”她又接着問道。
“是我尋了幾個無業的地痞,放心,手腳很利索,旁人查不到。”
小蝶沉呤片刻,對此隐絕覺着有些不妥,微一搖頭,發間的步搖便随之晃動起來,珠翠聲響陣陣,“不行,不能讓這件事知情者太多,地痞這東西只能利用不能信任,得将這幾個人也一并除掉才行。既然動手了,就幹淨一些,唯有這樣,才能安枕無虞。”
“我的妹妹啊,你可算是開竅了,”周小峰笑得更加燦然,總算是見着她在這件事上同自己一條心,“你放心,這件事由我來料理。”
“至此啊,咱們兄妹倆就再沒什麽可怕的了,原主已死,你就是貨真價實的郡主!”周小峰順勢坐到小榻上,一拍大腿,表神看起來十分惬意。
小蝶的腦子裏飛速運轉,她細密的想着,看看還有哪處不妥,更要一齊處理了才行。
細算良久,也實在想不出旁的什麽,周小峰來的時間也不短,若常在這怕是惹人非議,最後起身道:“我還有些事要去善後,就先走了,你若有什麽事,便命人來同我傳個話。”
“好,我知道了,你先去吧。”小蝶也不留他,親自将他送出門去。
周小峰走後,殿內再無旁人,唯剩下她自己,她沉着肩回到小榻上坐下,每踏出一步都似沉重無比,心口也像是有一塊秤砣墜着,再無心思擺動手底下的梨花香粉。
檐下雪化似雨落,偶爾打在窗上,發出一聲響,惹得人一陣心驚。
小蝶竟被這水滴聲吓的不輕,輕吞了一口口水,起身走向窗前,此時窗外一片明光,她發覺,越是明光,便照的她越發的心慌。
也不知為何,心底的情緒一陣湧來,兩行熱淚沒有預兆的流淌下來,串成珠子往下滴落。
陸瀾汐的臉就在她的眼前,她不在火場,卻似能看到那火燒起來景象。
不久前,陸瀾汐還是她最好的姐妹,卻在今日,成了一具焦炭......
她終是控制不住,壓抑的哭出聲來,後背靠着牆角,一點一點的滑落蹲下,在角落裏縮成了一團,雙手抱着頭,十指插到發裏,用力摳着自己的頭皮,好似只有這樣,才能分擔了心裏的愧疚一般。
她像一只突然墜落的惡鬼,只用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一遍一遍的重複着,“瀾汐,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原諒我......我本來沒想着害你的......”
......
街上爆竹殘紅遍地,街頭人來人往,昨夜玉華街的大火早已在百姓口中相互來傳。
很多人都看到那位傳說中眼瞎腿殘的承安王府大公子在火海前是如何痛心疾首,像是發了瘋一般。
大家都在猜測那位葬身火海的姑娘究竟是何許人也,竟讓大公子傷心致此。
唯一能确定的是,在那一日,承安王府大公子淩錦安,永遠的失去了他的摯愛。
......
城角的車夫雙手接過對面姑娘遞過來的一錠銀子,随後擡眸問道:“姑娘要去哪?”
姑娘遲疑片刻,濃長的睫毛卷起,眉目間印着淡淡的愁意,似是輕壓了一聲低嘆,良久才道:“渡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