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賭局 “這算定情信物嗎?”她輕聲……
“這算定情信物嗎?”她輕聲笑的開懷, 臉上的潮紅尚未退卻。
“它不是,我才是。”淩錦安的手指輕輕劃在她臉上,細撩她臉上薄汗, “累了嗎?”
沒有聽懂他話外之意,她老實搖頭, “并不覺着累。”
話尾未脫, 口又被他以唇堵住,将沒說完的皆吞咽到喉嚨裏。
她悶唔一聲, 這一聲此時在淩錦安耳朵裏便是火石, 丢在地上便又能大火燎原一場。
閉上眼, 受着一輪接着一輪的震蕩之感, 仿佛置身于大洋中,随拍岸的風浪起伏。
長夜漫漫, 也數不清究竟經了幾次, 直到天快亮時,陸瀾汐才沉沉睡去。
這一覺睡的踏實深沉,眠中再無邪祟噩夢, 手裏握着他給的骰子,果真好用。
不過她知道, 這安心不是這狼骨骰子給的,是她的錦安給的。
她的錦安。
真正完完全全屬于她的淩錦安。
……
身上厚暖舒适, 沉睡了一覺的陸瀾汐終于在快午時時醒過來。
身側無人, 再朝前探去,屋裏無人也無聲。
她撐着胳膊起身,方才不覺,此時一動方知遍身的酸痛,從肌肉到皮囊, 就像是扛了麻袋行了一夜那般疲乏。
房間門聲響動,稍許淩錦安撩了珠簾進來。
Advertisement
他走路姿勢有些怪異,只能緩慢前行,眼神又只能暫辨黑白,所以從門前到拔步床前原本不遠的距離,他行上要廢上些時間。
行的近了,聽見床榻上有響動,微微側耳,眼底浮出一抹笑意沉聲問道:“醒了?”
此時的淩錦安衣着整齊,面色紅潤,神采奕奕,絲毫沒有疲憊之态,她不免想到昨夜翻來覆去一遍又一遍讓人臉紅的場面。不禁覺着臉熱起來,将自己半張臉蒙進被子裏,只露出一雙眼睛羞怯的看着他。
放眼望去,眼前人只看外表大多給人感覺是清冷的,誰又能知道耳鬓厮磨之際那個咬着她耳垂一遍一遍低喚着“他要”的人究竟是何種貪心的模樣。
“醒了。”她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在被子裏回應,聲音悶悶的。
他低笑一聲,摸上拔步床,眼含春波秋水,聲音溫柔想要将人融化一般,“若是累了,就多睡一會兒,我院子裏練習,不吵你。”
這話乍一聽沒什麽毛病,可這累不累從他口中說出來總覺着怪怪的。
“當然累了……”她含羞半眯住眼睛,好似在嬌滴滴埋怨一般。
“是我的錯,”他将身子沉下來,再次貼近陸瀾汐,聲音刻意壓低了幾分,“不該讓你這麽累,今晚我會收斂一些。”
這話一脫口,讓陸瀾汐整張臉都被染成雲霞色,她惱羞成怒般将自己整個人用錦被蒙住,而後翻轉了個身,不再搭理他。
聽着聲音便知她會如何,淩錦安坐在床榻邊眼中的寵溺就快裝不下,嘴角抑揚,笑只為她。
……
年關将至,城內一片喜氣火紅,街上更是熱鬧,各個鋪面都擠滿了置辦年貨的人頭,街頭巷尾擺攤的人也照比平常多了不少,走到哪裏都是跌宕起伏的吆喝聲,彩色燈籠提前挂上,只等那一天來燃起。
城中人來人往,每個人的臉上都挂着濃厚的笑意。
與此相比,城外仍然蕭條。
城外一間破廟裏,破布亂柴散的到處都是,屋頂片瓦難遮雨雪四處透風,牆角的蜘蛛網缺了兩角,像垂死的人聳拉下來,老鼠自牆根兒飛速竄過,時而發出吱吱聲響。
一處瓦片橫梁還算完整的角落裏,幾個叫花子模樣的人圍在一堆篝火旁,聚精會神的聽着離篝火最近處盤腿而坐的周老六繪聲繪色地講故事。
“當時我就傻了,我看他們就要拿我開刀,我自然不服氣,可不服氣又如何,那麽長那麽寬的一柄剔骨刀就架在我的脖子上!”周老六眼珠子瞪的大大的,以手為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同身邊圍坐的叫花子們吹噓自己的過往,加以潤色,便成了另外一個故事。
各位花子聽的入迷,随着那手刀異口同聲的驚呼起來。
“當時我就想,今日可不能死在這,我得逃,可他們人多勢衆,我孤家寡人一個,不能力敵,只能智取,我是誰啊,我是周老六啊!”說到高/潮處周老六一拍大腿,忍不住站起身來,那模樣像極了茶館裏的說書先生。
衆花子屏息凝神,伸着脖子眼也不眨的等着他的下文。
只見周老六一個大鵬展翅,眼見着就要一飛沖天時,突然戛然而止,手臂還闊擺着,眼朝前方。
“說啊,怎麽停了!”
“快說啊!”
衆花子正聽到興頭上,見他突然停下,忙開口催促。
周老六的胳膊放下,臉上表情瞬息萬變,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衆人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見一個衣着還算體面的姑娘站在破廟門口,細看下去,眉目和周老六勉強挑出來幾分神似。
“小蝶,你怎麽來了。”方才還意氣風發的周老六見了女兒一下子收斂下來,皮笑肉不笑。
小蝶冷着臉上下打量他,一身破衣爛衫套在身上,頭發蓬亂,臉上也是髒兮兮的,倒是和這些要飯的的差別無二。
周老六就是周老六,無論身處何地,都能同當地人迅速打成一片。
“我就知道你沒走。”小蝶輕笑一聲,他這是老套路了,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皇城根兒下的花子窩,誰有閑心跑這裏來抓他。
“随我來吧。”她轉身離開。
周老六二話不說便繞過篝火跟上。
出了廟門,四處皆是一片荒涼,空曠之所,連個擋風的地方都沒有。
周老六的破棉襖四處漏風,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小蝶将身後的包袱取下,從裏面掏出兩個饅頭遞到他面前,“給。”
這饅頭讓周老六的眼珠子都瞪大了幾圈兒,雙手接過,也顧不得天氣冷北風吹,就硬是往嘴裏塞,吃的狼吞虎咽。
小蝶不耐煩的翻了個白眼,又将小包袱挂到他身上,“慢些吃,裏面還有。”
周老六連連點頭,嘴裏塞的滿滿的,嚼了幾口這才問道:“你怎麽找到這裏來了。”
“你常說知女莫若父,反過來其實也一樣,”她一頓,眉目稍擡,瞧着他這凄慘樣,接着問,“你今後打算怎麽辦?總不能後半輩子都窩在這裏和叫花子為伍吧!”
吃的太急,周老六一下子噎住,拍着胸脯噎咳了幾下又緩了一會兒才道:“當然不想了,這樣的日子我早就受夠了,只不過現在沒法子罷了,。”
手裏的饅頭松軟,周老六想到女兒之前同她說的話,聽起來倒是絕,可到頭來還得是女兒。
“別說你受夠了,這樣的日子我也受夠了,”她一頓,“現在有個機會擺在面前,你肯不肯試?”
“什麽機會?”周老六眼前一亮。
小蝶目光飄向四周,見空無旁人,便上前一步,覆唇在他耳側,細細講來。
只見周老六的臉由黃變青,由青變紫,明明這會兒風已經沒那麽大了,可他仍然覺着耳畔呼嘯聲聲濃烈。
一雙驚恐的眼睛忘了眨,嘴唇哆嗦着念道:“小蝶,你要知道,冒充皇親國戚……是要殺頭的。”
“你做假稅/票假地契是什麽能活命的罪嗎?”小蝶歪了頭問。
“可這不一樣,不一樣,”周老六搖頭,吞咽了口口水,“這長公主的女兒一旦找到,那就是郡主,若是冒充郡主,那便是欺君之罪,不光殺頭,還要株連九族,到時候別說是你,我和你哥哪個都跑不掉,咱們周家就要絕戶了,不成,萬萬使不得!”
“爹,你看你現在這個樣子,連身像樣的過冬衣裳都沒有,有家不能回,只能在這破廟裏栖身,年關将至,你可喝過一碗酒,吃了一塊肉?”
“我在王府裏任人差遣,一日為奴,終身是奴,我哥呢,因為沒錢沒勢,被人在宮裏拎來踹去,什麽差事苦便給他什麽差,這樣忍氣吞聲被人踩在腳下的日子的确能保的住頭,可是痛快嗎?”
她搖頭冷笑,“我受夠了,我真的受夠了,我命運不濟,沒有生在富貴之家,我誰都不怪,可是一旦有機會翻身,我定會鯉魚打挺不顧一切也要握住。”
小蝶說的認真懇切,句句屬實,句句動人,可周老六仍然立于風中思緒淩亂。
他一輩子在市井,自是最渴望財富地位,可這樣的機會,他從來都沒敢想過。
見他似無動于衷,小蝶又上前一步說道:“爹,你賭了一輩子,輸多贏少,整日将翻盤挂在嘴邊,可為什麽千載難逢的機遇送到你嘴邊你反而不敢了呢?”
“說白了,大不了就是個死,人固有一死,你是願意貧苦到老,還是想放手一搏?”
這句話真真的切入到周老六的心坎裏,想想自己這輩子,不是被人追債,就是輸錢,吃了上頓沒下頓,這日子他早就夠了,何不放手一搏!萬一贏了,女兒當上郡主,這輩子便榮華富貴享用不盡,何愁旁他,就連兒子也會有個光明的前途,這買賣怎麽想怎麽劃算。
手裏的饅頭沒滋沒味兒,此時也成了他不常吃到的美食,再低頭瞧他自己這身破衣爛衫……
好像一下子開了智了。
“你打算怎麽辦?可有什麽萬全之策?”周老六擡眼問。
他松口是遲早的事,這全在小蝶的意料之中。
她勾起一邊唇角,溫聲道:“爹你是個造假高手,只要你在我背上紋一個以假亂真的圖騰,此事便定了八成了。”
見女兒一臉篤定,周老六的心又往下壓實了一分,幹脆丢了自己手裏沒吃完的饅頭,微揚聲道:“賭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