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予他
沐房水汽氤氲,白霧蒙蒙。
……
沐房水汽氤氲, 白霧蒙蒙。
陸瀾汐的臉自沐桶裏浮出水面,長發黏在脖後。
擡手抹了臉上的水漬,長舒一口氣, 整個人朝後仰去。
濃密的睫毛三三兩兩束在一起,在水裏浸的久了, 眼眶微紅。
這幾日, 淩錦安的身子可謂恢複神速,雙腿能站立的時間越發長, 走動時也不在像之前那樣吃力, 眼睛能看到朦胧的光, 可辨白日黑夜, 雖然眼睛恢複的緩慢,但康複如從前指日可待。
淩錦安很高興, 每日都笑意盈盈, 她知道,他是真的開心。
細算起來,自己的時日已經不足一個半月, 她幾乎日日都做噩夢,一閉上眼睛就看到那些藥奴滿身的膿瘡向她爬來。
嘴裏嗚嗚哇哇說着她聽不懂的話, 五官扭曲痛苦,流淚化血……
這畫面太過凄慘, 她不禁在水中将自己抱住, 觸摸着自己光滑的肌膚,再過一個半月,便再也不是自己的了。
和他的時光,唯有這些了。
心裏的痛楚,無法和任何人言說, 像是一個詛咒,只能自己咽在心裏。
苦,也是甜。
她再次将自己整個人浸入桶中,眼淚入水不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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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內只燃了一盞燈,聊勝于無,陸瀾汐踏着月色自沐房中出來。
今日她刻意穿了一身拖地的外衫,将自己玲珑有致的身體包裹住,長發半幹披散在身後,随步伐時而飄動。
屋裏的碳火燃的正旺,她衣着單薄也并不覺着冷,擡手撩珠簾,寬袖蹭着細膩的肌膚滑下來,露出一截雪白的藕臂。
輕步上前,拔步床上是淩錦安的輪廓人形。這個時辰不知他睡了沒,現在他整日不閑,除了吃飯睡覺,全部的時間都在練習走路,許是疲乏,該是睡了。
光腳上站上腳踏,裏面的人面朝裏,并未察覺,若是平常,他定早就醒了,想必真是睡了。
輕輕爬上床榻,自腳下邁過,在他身側輕輕躺下。
果不其然,他醒了,眼皮緩緩撩開,直直望着身前人,這些時日他已經不再用白紗覆眼,原本花白的眼仁顏色正一點一點深下去,同他的腿一齊在努力恢複。
現在他仍舊看不清她的面容,只能隐約看見一個十分模糊的人形輪廓,他期待着,期待着真正看清她的那天。
擡手自然将人撈到自己懷裏,手才觸摸到她的腰肢,便覺出不對來,平日她都愛穿細棉的寝衣,今日身上的是一層薄紗,手覆蓋上去,幾乎能觸到她的肌膚。
他一下子清醒了,努力保持平靜,習慣性的将手上移,按在她頭頂輕撫,夢中乍醒嗓子有些沙啞,“怎麽了?又睡不着?”
“我想跟你一起睡。”懷裏的陸瀾汐微閉了眼,又朝他身前擠了擠,整個人都貼在他身上,明明語氣最是平常,卻十分魅惑人心。
“好。”淩錦安的唇貼住她頭頂,似有似無的輕輕吻住。
她睜眼,手指輕探他衣襟處,想說的話,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開口。
她這般不老實,讓人有些無奈,身前的貓爪缭亂勾心,惹的他紅上了耳根,她還未覺。
無法,淩錦安只能将話題引到別處,以分散自己注意力,“瀾汐,再過不久,我就能看清你的模樣了。”
是,再過不久,她心裏默念。
“若是我長得不好看,你會不會很失望?”她淡然笑了起來,既期待那一天,又怕那一天。
“我的瀾汐無論什麽模樣,在我心裏都是最美的,”他一頓,“我此生定不會負你,來世也不會。”
“得你一人,足矣。”
他道。
“我也是。”她聲音悶悶的,自他懷中仰頭咬住他的唇。
淩錦安一怔,睫毛微顫,随之回吞住她的。
她更猛烈的迎合,起身壓過她。
遠遠看去,重巒疊嶂。
她的腰只那麽細一點兒,他一條胳膊都摟不滿,長發散在他的臉上,成了一道芬香的簾幕。
衣衫薄如蟬翼,他不敢想象此刻花落身前前的景象,怕控制不住。
柔軟冗長,氣息急促,淩錦安覺着自己身上又出了一層薄汗,他雙手捧過她的臉,将兩個纏在一處的人強行分開,就像是奔到懸崖邊沿處急急勒住缰繩,“好了,睡覺。”
這次陸瀾汐明明是有備而來,怎麽會肯聽他的話,即便他說着睡覺,可她就像是淩霄花,胳膊抱住他的脖子,緊緊攀緣在他身上。
“我不睡!”脆梨般甜脆的聲線透着些許倔強。
“聽話,睡覺。”他柔聲道。
陸瀾汐還在身上扭了扭,“我就不睡!”
這可謂是在要人性命。
洪水猛獸再也壓制不住,這次她清晰的感知到了。
“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他瞧着眼前的人形輪廓,在她身上輕掐了一把以示警告,“乖乖睡覺,若不然我吃了你!”
“那我就送到你嘴邊。”說着,她再次迎難而上,唇貼住他的。
沉淪若他,心慌意亂,不知所措。
他明知不可為,所以還努力保持着一份清醒。
“等成親那一天,待我徹底好了,咱們就成親。”他從她唇邊勉強逃脫,之前他不是不願,只是不想坑了她,如今他已經看見了希望,自然更加動心,可還是想給她一份鄭重,他要奪回原本屬于他的東西,他要讓陸瀾汐風風光光的做承安王府的世子夫人。
“我偏不,”她今日已經下定了決心,要将自己最好的樣子留給他,往後若有幸存在他的記憶裏,願一直都是自己這般美好的模樣,“我就要今日!”
倒是不知她今日抽了什麽風,他本來就在動與不動的邊沿,見陸瀾汐堅持成這般,他幾乎崩潰。
他猶豫時,陸瀾汐稍稍起身,一雙小手去扒弄他的寝衣衣襟,一陣手忙腳亂。
面對她的挑釁,淩錦安終于忍不住将人捏住,将人反撲倒,自己翻身壓了上去。
床帏一陣飄動。
二人四目相對,氣息淩亂的卷在一起。
“想好了?”他啞着嗓音問。
“來時就想好了,”他的眸子很好看,她一直都這般覺得,寬長的眼角,本該黑亮的眼仁,如今被他這樣注視着,只覺着心肝亂顫,“我是你的……”
話音未落,他将陸瀾汐的唇吞住,唇齒輕咬,像是兇猛的獵豹終于撲到朝思夢想的獵物,輕輕撕咬,細細品嘗。
……
夢裏,淩錦安去了雪山,雪山之上一片白茫茫,那雪色卻是柔暖的,正因四處白茫,所以紅色的櫻桃才格外醒目,他忍不住将櫻桃摘下含在嘴裏,香甜可口,是世上最美的滋味。
轉身,看到一片茂密的叢林,林中花朵含苞待放,綠洲在裏,讓人流連忘返。
夢時,她像是被人喂了一顆糖,甜的她睜不開眼,若在夏日裏,烈陽高照時奔向開遍野花的山坡,山坡上有蜿蜒曲折的溪流,清澈又黏膩。
洪水來時,滾滾呼嘯,奔騰洶湧,似隐隐約約透着怪獸的影子,不久後便現身,肆意妄為的攻擊着她,她毫無招架之力,方知自己的渺小無力。
下巴微微仰起,鼻腔一陣堵塞之感。
每個毛孔都透着水氣,像是又洗過一回澡一樣。
屋裏熱的像是夏日,榻上的綢緞扭曲的不像樣子,水漬滴落在上,綻開一朵朵水花。
……
陸瀾汐貼在淩錦安的懷裏,淩錦安的下巴杵在她頭頂,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撫着她的頭發,嘴角微微勾起,笑的安然又滿足。
二十幾年來,這還是他第一次知道吃糖是什麽滋味,若真形容,那就是又甜,又軟,入口即化,回味無窮。
她在淩錦安懷中睜着眼,此時他未着寝衣,她看到他脖子上挂着一個物件,拾起來用指尖兒捏住,方知是一顆骰子。
“這是……骰子?”她有些不确定,哪裏有人會将骰子挂在身上的。
“是骰子,”他閉着眼回應,“說起來,這東西大有深意,當年我父王鐘情我母親,聽說她夜裏時常不得安眠,便親自去獵了一頭黑狼,取狼骨找名匠打造骰身,內嵌紅豆大小的寶石。狼骨鎮邪,紅豆寶石鐘情,合二為一,取‘玲珑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之意,說來也有趣,母親自從戴上這個,再也沒夢魇過。”
“後來他們成親,兩年之後我出生,娘親就将這個戴到了我的身上,直到今日。”
“啊!”這一段聽起來過于美好,陸瀾汐忍不住驚嘆一聲,“玲珑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我想,先王妃不是因為這個才安眠,而是因為王爺才會安心無虞。”
說到這裏,陸瀾汐是滿臉的羨慕神色。
淩錦安忽然睜眼,捏了捏她的耳垂道:“我希望,我也能讓你安心。”
他用胳膊撐起上半身,從脖子上将那意義非常的骰子摘下,摸索着套到陸瀾汐的頭上,而後臉又向下湊去,在她唇上用力一吸,“往後它就是你的,我也是你的。”
陸瀾汐認真捏着脖子上的骰子,笑中帶淚,雙手環住他的脖子,手指輕輕撫過他臉上的輪廓,萬分不舍,心疼的像被人剜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