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撒嬌
床榻邊的淩錦安黑着臉不說話……
床榻邊的淩錦安黑着臉不說話, 身子挺的筆直,面朝床上躺着的陸瀾汐。
陸瀾汐心虛又慌張,像個犯了錯的孩子, 将大半張臉都埋進被子裏,只敢露出一雙眼睛, 閃閃望着他。
之前若說都是心疼, 這會兒冷靜下來便是氣急敗壞。
沉默自二人之間拉扯許久,久到淩錦安一時之間不知該同她講什麽。
忽聽床榻上傳來細碎聲響, 是陸瀾汐坐了起來。
身上還是冷的, 像是有一道無形的寒冰枷鎖将她控住, 好在沒凍傷, 四肢雖然尚未恢複過來,卻也不算太僵。
她只着寝衣坐在床沿, 雙腳赤着踩在腳踏上, 屋裏碳火雖然燒的熱,可仍舊覺着後背冷嗖嗖,幹脆扯過錦被披在背上, 只露出一個圓圓的腦袋湊到淩錦安面前。
“是不是又生氣了?”她歪着頭一臉無辜問道,好似這件事與她無關。
“你說呢?”他的确生氣, 氣她傻,氣她不顧自己, 氣她做無用功。
“好啦, 我這不是好好的回來了嗎。”陸瀾汐嬉皮笑臉從被子裏伸出雙手扯起淩錦安的胳膊輕輕搖晃。
“你覺着你這次平安回來是你自己的本事大?”不顧她手上的搖晃,不顧她撒到自己臉前的嬌氣,強忍着心動冷着臉訓斥,“陸瀾汐,你本事的确大, 冰天雪地敢孤身一人跑到山裏,你知道那裏有什麽?若是被凍死怎麽辦?若是遇到野獸惡人怎麽辦?”
倒豆子般将話都吐了出來,這已經是他能同她講的最重的言辭了。
急峰一轉,他語氣忽然轉折,眉宇不覺下聳,哽着喉嚨低聲道:“你若出了什麽差池,你讓我怎麽辦?”
這種萬一這種假設他想都不敢去想,他爬過荊棘邁過地獄,他什麽都不怕,唯獨怕她傷了碰了。
事到如今,陸瀾汐已經成了他唯一的軟肋,他的命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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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未落,陸瀾汐身子猛然朝前探去,像之前那樣雙臂環上淩錦安的肩,整個人盡力貼到他身上,下一瞬,淩錦安忽覺唇上一陣濕糯,伴随着桃花似的香氣覆蓋在他臉前。
笨拙又柔軟的挑/逗,出于陸瀾汐。
他整個人脊背一僵,随之感覺全身血脈偾張的同時又劇烈收縮,麻痹了他的大腦,迷疊了他的心智,仿佛從寒冬一下到了春日裏,周身花團錦簇,姹紫嫣紅。
手臂不受控制一般掐上陸瀾汐的腰肢,虎口微張,盈盈不堪一握。
這一沾染,冗長又短暫,似蜻蜓點水,又若繁星萬年。
陸瀾汐手臂上的力道松懈,淩錦安知道她要離開了,可無緣惹動,哪裏是她想脫身便能随意的,他偏偏不放手,虎口輕握轉而化成了枷鎖,牢牢将她箍住。
與她方才的蜻蜓點水相比,淩錦安的反擊就像是鯨魚吞海,唇齒吞噬,齒間細呷唇/瓣軟糯,如同品味一道上好佳肴,她本以為她可以占得上風,誰知他若認真起來,自己毫無還手之力,連招架亦很勉強。
良久,他才肯将她放開,手臂若箍卻仍不松動,他将人稍稍一帶,人便坐到了身前,臉頰貼着她的,熱氣急促撲在耳垂上,“又同我使這種小伎倆,以為給我些甜頭我就不生氣了?”
沉聲出氣,盡量使自己的聲線聽起來平穩,可呼吸不均,讓他露了破綻。
耳畔酥癢,陸瀾汐在他懷裏又忍不住縮了脖子,臉埋進他胸口細聲道:“這次我真的知道錯了,再也不會害你擔心了。”
“這種話你在我面前說了多少次了?你可有哪一次遵守了?”他報複性的用力一別她的腰肢,着實無奈的嘆道,“你不過是仗着我拿你沒辦法而已。”
被淩錦安說中,陸瀾汐也不反駁,反而奸計得逞似的壞笑起來。
“或許……”淩錦安的語氣忽然遲疑,微仰起臉,似笑非笑,“或許能困住你的只有一個法子了。”
“什麽?”她認真地問。
面對她的追問,淩錦安沒有說下去,反而噤聲,抓起她的手指擱在唇邊輕吻一下,“別問那麽多,早些休息,今日凍的不輕。”
“你……”陸瀾汐沒有從他懷裏出來的打算,反而頭又往深處埋了埋,大膽道,“今天能不能不走,我想讓你陪着我。”
“嗯?”他似乎沒有聽清。
“我是說,其實今日我是害怕的,我怕再也見不到你,我真的怕……”一閉上眼,陸瀾汐滿腦子都是那片黑漆漆的山,還有怪物一般的暗夜,“你陪着我好不好?”
“好。”此刻淩錦安的心軟成一灘泥,她說什麽,他都答應。
……
炭盆裏添了新碳,房間裏溫暖如春,淩錦安第一次躺在廂房的床榻上,無論是枕上,亦或是被褥上,皆充斥着陸瀾汐身上那股淡淡的香味。
他只着寝衣,規矩側卧着,腰上搭着陸瀾汐的胳膊,這會兒身前的人呼吸均勻,已是睡的熟了。
夜深人靜,她偶爾會在睡夢中驚醒,這是吓的,每每當此時淩錦安便會輕拍了她的肩膀,聲線低低在她耳畔呢喃細語兩句,哄着便又睡了。
長夜不短,幾次如此。
後半夜她的手便不太規矩了,夢中無意識,時而在他身前胡亂游走,像騰蛇一般,也驚的他被迫醒過來幾次。
最後無奈,只能将胳膊壓在她身上,好歹算個固定,這一覺睡的果然累。
……
窗外天色漸亮,田嬷嬷與人在福壽堂外耳語兩句,随後匆匆進殿,臉色繃的緊緊的。
崔玉兒還未梳妝,才由着婢女将廣袖織錦的外袍搭在身上,滿頭長發随後背披散下來,與妝時相較,臉上少了幾分淩厲,可田嬷嬷近身後仍不敢貿然開口。
崔玉兒一擡眼皮,一見她的樣子,臉又陰沉了幾分,知她不會帶來什麽好消息,仍開口問道:“查到了?”
田嬷嬷将頭垂的很低,好似犯錯的是她一樣,“回王妃娘娘,查到了。”
“有什麽大不了的事将你吓成這樣,”崔玉兒眼皮一掃,目光示意身側婢女都退下,“說吧。”
事到臨頭,田嬷嬷想瞞也瞞不住,只能硬着頭皮道:“昨夜……昨夜世子沒有回府,留宿在外。”
“予康年歲也不小了,留宿在外,無非也是同女子一起,”她坐到妝臺前,臉上雲淡風輕,想着自己兒子老實懦弱,也作不出什麽來,“他再本事,左不過是在外面偷偷養了外室。”
“的确是養了外室,”田嬷嬷提了一口氣,“不過不是普通女子。”
崔玉兒覺着事還有隐情,側身過來等着她的下文。
田嬷嬷接着道:“那女子是從教坊司出來的。”
“教坊司?!”崔玉兒果然一聽怒從心起,幾乎是從椅子上跳起來。
教坊司是何地,朝中犯罪官宦家中女眷流落之所,家族不赦罪,便會生生世世被困在那裏,供人取樂。
她早覺着淩予康不對,這半年來時常出門,或是整日不歸,又不肯同她講去了哪裏,每每問起遮遮掩掩,躲躲藏藏。幹脆私下派人去查了一遍,這不查不要緊,竟然扯出了教坊司來。
“這個混賬,教坊司可是他能去的,若不是我找人保着他,他以為他這世子位做的能安穩?”崔玉兒長袖一甩,怒拍桌案,桌上裝盒上立的銅鏡随之晃動兩下,“如今敢将教坊司的弄成外室,他倒是真本事了!”
“王妃莫急,這事也怨不得世子,世子向來重情,怎麽能忍心看着她在教坊司呢。”
田嬷嬷這一勸,又說漏了嘴。
崔玉兒此時察覺出不對來,豎目問道,“這人是誰?”
“您也認識的,從前林大人家的姑娘,林昭昭。”
“林昭昭,”崔玉兒一雙挑目微微眯起,思忖片刻,終回憶起來,“原來是她啊。”
說到林昭昭,也是命苦,原本她的父親是朝中大員,後獲罪入獄,沒多久便病死了,家中妻兒老小亦是流放的流放,或是落到各處教坊司,而林昭昭,便入了京城的教坊。
“林昭昭從前與予康也算青梅竹馬,若不是這檔子事兒,二人也算般配,”田嬷嬷盡力平息着崔玉兒的怒火,“說到底,還是世子長情,一時舍不得,才做下這種糊塗事。”
“現在是什麽時候,如今的王府已經不是從前那個王府,皇上顧念淩家祖上之功才勉強留下,若是他私置罪臣之女為外室的事被人知道了捅到皇上面前,別說是我,就算是他……亦保不住予康。”
提到“他”,田嬷嬷下意識朝門口看去,見婢女們都守在門口,忙給崔玉兒使了眼色,“您莫動肝火,世子也不是沒分寸的人,他自己将這件事隐藏的極好,若不是派出去的人反複查探,恐怕現在也不知內情,為今之計,就是及時止損,将這件事處理個幹淨,讓人抓不到把柄才好。”
崔玉兒微一眯眼,目光如刀,“是要好好處理個幹淨,那賤人現在在何處?”
“住的偏遠,近郊城。”
“很好,”崔玉兒一頓,“帶幾個人一同前去,我倒是要看看,她林昭昭究竟幾個膽子,連我的兒子都敢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