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飲鸩止渴
容遠琥珀色的雙眸如狂風過境, 如深海之中掀起萬丈狂瀾。
他一點點打量着天嬰,似是在探究這句話的真假。
他身上強大的氣場, 疏離之中又帶着壓迫感, 讓人心悸。
她想退後一步,避一避他的鋒芒,而剛一退後, 他手上的手指就扣上了自己的腰, 擋住了自己退後的路。
“你再說一遍。”聲音是風平浪靜的,卻壓抑着最後的冷靜。
天嬰腰肢被他一碰, 臉上更是泛了一些紅暈。
她像是鼓足了勇氣, 擡起下巴與他四目相對, 卻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反問:
“你喜歡我什麽?怎麽突然就喜歡我了?”
這是她怎麽都想不通的事。
前世那麽多的努力也沒換來他的傾慕,而今生怎麽一切來得那麽洶湧?怎麽就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了?
容遠想說:不是突然,是朝夕相處的日久生情, 是失去你後的痛不欲生。
對你的思念一點一滴融入了血液,痛嗜着自己。
至于。為什麽喜歡上你?
那要從前世說起。
從小就被告知自己出身的不凡, 告知以後自己的使命, 他被告知不可軟弱,卻也從未有過屬于自己的家, 他的家是天下, 他的道是蒼生。
而他的喜怒哀樂, 在他的使命面前都不值一提,于是他戒了喜怒哀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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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內心是一片冰封的荒原。
直到遇到了她。
一個喜怒哀樂都寫在臉上, 一個不會隐藏情緒的她。
她滿心滿眼毫不掩飾地寫着喜歡自己。
他從小都被嚴苛地要求教育, 他不被允許犯錯, 任性。
他看似風光霁月,但內心卻一片荒涼。
而孩子氣的她卻願意毫無底線地包容着自己,包容着自己的任性。
前世的自己在她的面前,總是露出最糟糕的一面。
冷漠,任性。
而她卻從未放棄過自己,總是笑盈盈地站在門口等着自己。
她竭盡全力地想給自己一個家,一個自己在外爾虞我詐腥風血雨後避風的港灣。
一盞燈,一壺酒,一桌菜,還有她孩子氣的臉上盈盈的笑。
她那雙明若星辰的眼,如明星一般照亮自己陰冷內心的眼睛。
她是一顆草種,落入了自己心中。
然後用她眼中的光,嘴角的笑讓它生根發芽,在那片冰封的荒原覆滿了生機勃勃的植被。
是她,呼喚着自己的七情六欲,觸動着自己的喜怒哀樂。
讓他覺得他原來也可以為自己而活,讓他的生命不再了無生趣,讓他有了一個港灣一個家。
可是這些他無法告訴她。
今生的她,無法原諒前世的自己,他無法承受再次失去她的痛苦。
他眼中暗濤洶湧,然後将情緒藏在了深深的海底。
他拉起她的手,輕輕吻了一下手背。
“我會用永生永世來告訴你,為什麽。”
你如草種一般,是這世間看似最普通,卻擁有最強大的力量。
他說這句話時,真心實意,發自肺腑。
天嬰對這個答案并不是特別的滿意,但又覺得這就是容遠,永遠不把話說滿,永遠留着後手,永遠讓人猜不透。
不過天嬰感覺得到,他此時此刻确實是真心喜歡着自己。
這種喜歡帶着一種不容退讓的偏執,即便他已經極力地克制和隐藏,可是他的雙眼還是像燃燒着可以毀滅天地的火光。
這份偏執有些讓她害怕,有些灼傷了她。
她突然有了怯意。
她想把被他握着的手抽回來,他卻并不松開。
她想起六尾狐的話,容遠絕對不會放了自己。
她輕聲問容遠:“你不會放了我對吧?”
問出這句話時,細細的尾音有些許的顫抖。
話音一落,兩人之間再次陷入了一陣沉默。
甚至聽得見天嬰并不怎麽勻稱的呼吸聲,還有心跳聲。
四周一瞬間極為的寂靜。
此刻容遠的手心是冰冷的,但是天嬰卻覺得非常的灼人。
一輪彎月升起,照在窗外盛開的月桂樹下,月桂樹反射着星星點點的熒光,冷冷清輝灑在容遠一塵不染的白衣上。
他的衣襟一層一層整整齊齊合着,一絲不茍,甚至沒有一點褶皺。
帶着一種禁欲的神聖。
她想起六尾說的,不知多少仙妖想看這神像一般的谪仙落入凡塵的模樣。
而天嬰卻有些心悸。
不知過了許久,聽見容遠輕輕吸了一口氣,然後用清冽的聲音,只答了一個字:“對。”
短短一個字帶着決絕。
此刻,天嬰的心跳幾乎在一瞬間停止了。
她低下了頭,看着容遠那雙一塵不染的白色錦靴。
用幾乎快要輕不可聞的聲音道:“我去洗澡。”
話音一落,容遠微微一怔。
天嬰咬着牙又道:“你不是潔癖嗎?”
說完她低頭準備向淨室走去,沒走兩步,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
容遠本是冰涼溫潤的手指開始有了溫度。
天嬰心中又是一跳,不禁再次擡眼看他,他那雙琥珀色的眼中火焰被一片深淵吞噬淹沒。
天嬰皮膚發熱,呼吸急促,大腦也開始有些眩暈。
發熱期的症狀幾乎噴湧而出,讓她焦灼難受。
然而容遠那雙深淵般的眼,卻讓她望而退步。
他只是靜靜地站在這裏,凝視着自己。
她的心快要跳了出來。
她手緊緊攥着腰間的香包,想要轉身逃跑,“打擾了,當我沒來過吧。”
容遠神色平靜,手卻絲毫沒有放松,他道:“不唐突。”
天嬰抽了抽手,發現紋絲不動不說,他手心的溫度不斷地劇烈地上升。
但是他的神色依然是平靜的。
平靜得像是波瀾不驚的湖面,那般無暇,沒有破綻。
但是天嬰卻覺得這湖面下面藏着偏執瘋狂,藏着驚濤駭浪,頃刻間會将她卷入湖底,拆解她的肉身。
天嬰退意更甚:“你重傷未愈,現在,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說完,她身形一化,化成了一只兔子,從容遠手中溜了出去。
然而沒跑兩步,卻連肚子被他攬起。
也就在一瞬間,自己又恢複了人身,而他的手正緊緊掐在自己的腰上。
她被這只大手一帶,一轉身,緊緊貼在了他的身上。
而他托住自己的後腦勺,強迫自己看着他。
他一雙眼中帶着洶湧的欲色,平靜的湖面變成了一片洶湧的大海,瞬間就可以将自己卷入深淵。
天嬰心中微微發顫,血液卻在歡騰地逆流。
她只是微微地反抗,容遠在自己後腰的手就是緊緊一按,再次讓自己緊緊貼着他。
“數到三十,我讓你走。”這句話帶着磁性的喑啞,從他涼薄的口中說出。
天嬰剛快速地數“一”,就被他抱了起來。
後來天嬰才知道,那一日他是刻意放水讓着自己,不然自己根本不可能數完。
她一次次大腦空白,忘記自己數到哪裏。
她想耍賴,直接到三十。
他在耳邊幾乎是用氣音糾正道:“天嬰,又錯了,你剛才數到的是十九。”
……
他是仙體,她是妖身。
他強大冷冽,她嬌弱柔順。
與前世一般她中途開始反悔,推不開他,她便動手撓他,在他背上撓出了一道道血痕。
然而他卻并未生氣,也并不像前世那樣抽身離開,反而是俯到她耳邊輕輕哄着。
他的聲音低磁帶着蠱惑,說着那些前世她不懂也沒聽過的甜言蜜語,然後輕吻着她睫毛上星星點點的淚花。
在她迷離恍惚漸漸放開防備之時,一氣呵成地宣誓了自己的所有權。
她的瞳孔劇烈縮了一下。
他帶着琴繭的手指撫過鎖骨,鎖骨上微微一涼。
發現多了一條白色的鏈子,上面挂着的正是那一只玉扳指。
他的仙骨鏈。
她忽然清醒,想起身将它取下來,卻被按住了手,輕輕吻了吻她的鼻頭。
“嬰嬰,嫁給我,用人間的習俗,明媒正娶,十裏紅妝。”
天嬰看着他,睫毛上都是生理性的淚花,顯得有些迷茫。
“我并未打算嫁你。”
容遠一頓。
天嬰繼續道:“今天我來找你,只不過是緩一下我的焦灼而……”
容遠沒有讓她再說下去。
她接下來所有的聲音都已經支離破碎,為剛才的話付出了代價。
容遠已經感受不到她對自己的愛,只是如她所說,當成一場露水情緣,魚水之歡。
可是他像一個沙漠中已經饑渴的人,找到一杯水,明知裏面混了毒液,溶着刀片,也還是義無反顧地喝下去。
他看着那條鏈子在她白皙精致的鎖骨上有節奏地晃動。
外面的比翼鳥撲騰着翅膀掠過夜空。
……
天嬰迷迷糊糊睜開了眼。
整個身子一下子變得神清氣爽,連那莫名的焦躁都散去了。
雖然昨夜算得上慘烈,但是容遠這一次性解決問題,估計能讓自己消停好一段時間,想來也不是完全不值得。
她被容遠摟在懷中,容遠的手搭在自己的腰上,她将他的長臂移開,他居然毫無反應。
她掀開被子的瞬間,發現他身上的傷口炸開,滲着血。
有時候不禁感慨,哪怕容遠這樣的男人,色字上頭的時候也不顧後果,她昨夜能夠聽到他的骨頭卡拉卡拉的聲響。
哪裏有半分平日裏衆仙仰望風光霁月的谪仙模樣。
現在都不知道他是暈了過去還是睡了過去。
剛下床她發現雙腿發軟,扶着桌子才避免險些摔倒。
她翻出藥箱想要給他止止血。
但是看到他的血的時候,突然間想起什麽,她拿起一個藥瓶子,施了個法術,裏面的藥水飛出窗外,灑在風中。
她用空瓶裝了半瓶容遠的血,再放回了藥箱。
然後拿起一瓶清血散,輕輕地抖在容遠的傷口上,給他止了止血。
她這才去扯地上那些破破爛爛的衣服,勉強挂在身上,準備開門離開。
卻是在開門的一瞬,那輕微的吱嘎的一響。
容遠睜開雙眼,雙指間一道白光射出,将剛開一道縫隙的門牢牢掩上。
“去哪兒?”他低沉微涼的聲音中有一種天嬰從未聽過的情緒,那種不該屬于容遠的情緒——恐懼。
天嬰不太明白他恐懼什麽,又或者說,天嬰不在乎他恐懼什麽。
天嬰:“我回去啊。”
其實至于回哪裏?她也沒有想好。
就是想找個理由開溜而已。
容遠一招縮地術一招鬥轉星移她瞬間就又回到了榻上,他是身下。
容遠按着她,眼中帶着不滿,身體都在微微顫動。
他目光晦暗不明,即便是前世也沒有到睡醒了就要走的地步!
她只是把自己當成一個尋歡作樂的工具。
若非看到自己傷口上她敷敷衍衍為自己上的藥,他懷疑,在她開門的一瞬間,他就會失控。
他會炸了她離開的前路,将她永遠困在這裏。
他得到了她,心卻是空的。
越是一遍遍擁有,越覺得她根本不屬于自己。
天嬰轉過頭來,道:“我現在神清氣爽,不勞煩你了。”
容遠:“我可不覺得神清氣爽。”
天嬰:……
天嬰也知道兩人體力不匹配,之前種種對她來說已經是極限,但是對容遠來說只是熱身。
前世為了他不對此有所不滿,她獻祭似的展開讓他折騰。
這一次她是準備趁早開溜,不想還是被抓個現場。
“你這樣子就想出去?”容遠寒涼的語氣中帶着不滿。
天嬰想了想挂在身上那不成樣子的布料,嘴撇了撇:“怪我?”
容遠眼中這才露出幾分笑意,低聲道:“怪我。”
一把将她抱了起來,走進了淨室。
這是第一次容遠幫她洗澡。
認真,輕柔,像是在擦洗世間最重要的寶貝。
天嬰一路的心驚膽戰,但是容遠并未對她做什麽,一戰定果,不太像容遠的風格,她又心驚膽戰的被他抱着回到了榻上。
容遠看着她那雙水汪汪的,戒備的,怯怯的眼睛,道:“睡覺。”
說罷用手在她臉上抹了抹,将她眼睛合上。
他身體着實算得上極為的快樂,但是看到懷中的小妖,心卻還是沉甸甸的。
即便從了自己,她卻并不愛自己。
不再用帶着光的眼睛看着自己,不再緊緊抱着自己不舍得離去。
他心中沉悶,但是卻明白,他不能再次失去她。
無論用什麽方法,他可以不惜一切代價做世間最華美的樊籠,讓她留在自己身邊。
他看着假裝睡着的小妖,在她耳邊輕輕道:“天嬰,我答應過你白晝去桃源村,不會失言。”
小妖不再裝睡,立刻睜開了眼:“真的嗎?”
只有提到桃源村,她才願意好好跟自己說話。
容遠沒有想過,自己會因為一個村子而吃醋。
但他還是摸了摸她的頭:“自然。不過我若解開阿諾法之界,窮奇一定也進來取他要的東西。”
其實天嬰也知道這一點,他們都懷疑,窮奇想要的就是自己心頭血幻化出的自己的分/身兔兔。
至于兩者什麽聯系,天嬰卻摸不着頭腦。
容遠:“我不會讓他碰你的心頭血,可我孤神之子的名頭壓得住別人,壓不住這上古兇獸。”
小妖只能取出一滴心頭血,天嬰自然是不願意把自己的心頭血拱手給窮奇。
而窮奇對那件東西那麽執着,光是孤神之子的名號确實不能讓他放棄取自己的心頭血。
如今容遠确實是重傷,打開結界後未必擋得住窮奇。
天嬰道:“那你還是好好養傷吧,別再折騰了。”
容遠聽到此處,手在天嬰褴褛的衣衫下一按。
“折騰?”那張霁月清風的臉看着天嬰,“你指這樣?”
天嬰瞳孔一縮,“你!”
容遠扯下了褴褛的藍衫,道:“那你乖一些,別讓我太折騰,傷口裂開。”
“我不!”
“天嬰,你要是不配合,傷會一直好不了,就一直打不過窮奇,解不了桃源村的封印。”
“你怎麽可以那麽無恥。”
“我還可以再無恥一些。”
……
天嬰趴在被子上,疲憊至極。
睫毛上全是星星點點的淚花。
早知道容遠就不是什麽省油的燈,她之前還裝睡,現在是真的困得眼睛都睜不開,整個人也散架了一般。
一開始她還不信邪地想數到三十,後來也不再做無謂的掙紮。
此刻容遠坐床上,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中衣,衣襟微微敞開,若隐若現地露出肌理分明的胸膛,如墨一般的長發散下、帶着幾分慵懶之态。
但是他此刻手中拿着的卻是隔空呈上來的奏折。
雙目流露着難以靠近的清冷,冷靜。
他居然躺在床上辦公?
這一世的容遠真的讓天嬰開了眼界。
他批完折子,淡淡問:“饕餮之前剩下的妖軍還有多少?”
房中蘇眉的聲音隔空響起:“上次無妄海一戰,士兵死傷極少,除去青風剩下的十五萬妖軍外,還有近九十萬妖軍。”
天嬰沒想到容遠一點的不避諱地在卧榻上商讨軍務,也不用心音術讓自己避個嫌。
她本想捂耳朵不去聽,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而且她現在手都是軟的,像泥一樣攤在床上,手指都不想動一動。
容遠這個衣冠禽獸。
蘇眉繼續問:“這些妖軍是否讓他們回妖界,數量太大,在九重天也不合适。”
此刻容遠發現已經醒了的天嬰,合上了折子。
眼中的冷漠銳利一掃而空,眼中露出幾分風流,幾分寵溺,然後揉着她光潔的肩頭。
容遠一碰,天嬰就想哼,可是自己一哼,外面的蘇眉就會聽到。
容遠真是個黑心腸的衣冠禽獸。
天嬰咬着牙,忍住了哼哼,瞪了容遠一眼。
容遠笑意更勝,松開她的肩頭,把手移到她下巴下,撓了撓她下巴的嫩肉。
天嬰那雙眼睛瞪得更圓了些。
容遠目光帶着愛憐,垂眼看着天嬰,語氣卻非常冰冷嚴肅,“将他們全部寫入升仙簿。”
此話一說,莫說外面的蘇眉,就連天嬰都是瞳孔一震。
九十萬妖軍,全部寫入升仙簿?全部留在九重天?
外面那些仙官不暴走才怪。
前世容遠從來不在自己面前談正事,饕餮戰敗後,妖族作為戰敗族,她在九重天一直被排斥,信息相當地不靈通。
他并不知道容遠怎麽處理的這些妖軍,但是絕對不是今生這麽驚世駭俗的選擇。
容遠卻并不覺得他的想法出格,他手指慢慢從天嬰的下巴劃到了她的唇。
天嬰眉頭越皺越緊,不斷用眼神威懾容遠。
這時候蘇眉道:“神君,那些仙官怕不會同意。”
就在這時容遠用手指撬開天嬰的唇齒,淡淡對外面的蘇眉道:“他們不同意又将如何?”
而就在容遠撬開天嬰唇的一瞬間,确實惹惱了天嬰,她一張口,狠狠咬了下去。
鮮紅的血沿着容遠的手指蜿蜒流了下來。
容遠吃痛,卻一聲都沒有發出,只是将帶血的手指從天嬰的口中移除。
而天嬰惱怒地用手背擦了擦自己帶着血的唇,怒目瞪着他。
容遠看着天嬰的神色依然平靜,他垂下眼,只是将被咬破的手指放在唇下,用舌頭舔去了血跡。
天嬰:……
在天嬰的滿目震驚下容遠對外面的蘇眉繼續道:“不同意?那你問問他們這九十萬妖軍放哪裏?放去人間禍亂百姓?還是送給窮奇為虎作伥?”
蘇眉:“理是這個理,可是那些老頑固……”
容遠看着自己咬破的手指,輕飄飄道:“不同意的就以謀逆之名斬了吧,動作快一些。”
這句話說得輕飄飄的,就像說今天天氣不錯一般。
天嬰知道容遠殺伐果決,可是今時今日,卻覺得他比前世更甚。
更鐵血,更冷酷。
更讓人心生畏懼。
外面的蘇眉顯然是一頓,知道容遠心意已決,道:“是。”
天嬰拉了被褥掩上,戒備地看着容遠。
畢竟自己剛剛那一口可是毫不留情。
見容遠将手再次伸了過來,她準備躲開,卻見他一笑:“躲什麽?知道不該咬人嗎?”
他眼中沒有怒意,只有寵溺。
然後他将衣服給自己披上,在耳邊輕聲道:“吃東西去。”
……
容遠看着桌子上那只毛茸茸的兔子,目光中有些無奈,也極為克制地忍住了自己要打出來的噴嚏,眼底都因此憋得有些紅。
天嬰坐在桌上如臨大敵地看着他。
因為他折騰得太過分,她直接變回讓他過敏的原身,希望他知難而退。
沒想到容遠不僅沒有知難而退,反而抱着她一起來用膳。
不愧是容遠欽點上來的廚子,今日的花樣又別有不同。
但是卻沒有她喜歡的胡蘿蔔。
容遠看着桌面上的各類青菜,道:“你不能總是那麽偏食。”
于是夾了一塊翡翠一般的小白菜葉遞到她面前,“嘗嘗。”
這白菜葉不大,而且被做得如碧玉寶石一般,看起來着實是有胃口。
她此刻不再焦灼,肚子咕嚕咕嚕叫了起來,菜是要吃的,但是她有骨氣地不吃容遠喂的。
于是她歪着兔頭東躲西藏,就是不吃他遞過來的這片菜葉。
容遠倒也頗有耐心,手随着她的兔頭移動。
無奈天嬰實在是又餓又累,也不想再折騰。
兔是鐵,菜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
氣節不該體現在吃飯上,于是她只能放棄,嗅了嗅筷子上夾着的那塊白菜,小心翼翼嘗了一口。
……人間美味……
有了食欲的她,再次感受到了美食的快樂。
這人間一等一的廚子,真真不是蓋的。
連白菜葉都可以做得那麽好吃。
于是又小心翼翼咬了一口,塌下的兔耳朵都高興得立了起來。
六尾狐說得不錯,其實自己也不虧了。
容遠眼中露出淺淺的笑容,看了看她那半個拳頭不到的小肚子,道:“嘗點其他的。”
天嬰一聽也覺得有理,用粉粉的舌頭舔了舔嘴唇。
就在這時,容遠将夾着的那片剩下的菜葉放入了他自己的口中。
天嬰:!!!
她幾乎是驚訝得一屁股坐在了桌子上,他,他居然吃兔子吃過的東西……
莫說潔癖,就連一般人都不太能做到吧……
又見容遠夾了一根編成蝴蝶狀的玩意兒,怎麽看都不太像吃的。
天嬰:“這又是什麽?”
容遠:“幹草,對你腸胃好。”
天嬰也知道幹草對兔子腸胃好,可是她偏偏挑食,最不喜歡吃幹草,嚼得腮幫子疼。
容遠:“幫你調味了的,你試試。”于是伸出長臂将天嬰拖在了手心,放在了自己的腿上,将一塊幹草結放在她唇邊。
“聽話。”
天嬰有些惡意地問:“這個我吃剩下的你吃嗎?”
容遠:“你想見我啃幹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