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血脈
容遠:“萬物平等, 皆可升仙。”
在一旁的無澤終于忍無可忍,他走了上來, 怒道:“神君雖然帶衆仙擊殺饕餮, 但也不可任性為所欲為。如今饕餮已滅,仙界無主,要說誰來一統天族, 那正統必然還是先仙帝的血脈, 星辰公主。”
這次無澤率領這些隐匿的仙族反抗,一來用了自己前大祭司的名聲, 二來也用了星辰公主的正統之名。
仙界比任何一個地方都講究正統, 講究血脈, 講究天命所歸,講究名正言順。
要說風骨,不見得他們真有多少,但是迂腐起來,也是讓人束手無策, 天天到容遠面前哭喪的事他們真的做得出。
所以前世容遠用星辰公主做傀儡,在她背後呼風喚雨。
這也符合容遠趨利避害喜歡萬無一失的性格, 而今生容遠不接星辰直接将如此刺仙官脊梁骨的事提出來, 着實不像他的風格。
眼看這些仙官一個個又準備扯着嗓子哀嚎,蘇眉不知從何處出來, 對容遠行了一禮, 道:“神君, 是否去看看饕餮的靈寶庫?”
被迫貼在容遠胸膛的天嬰聽到此處,耳朵微微一動。
饕餮的靈寶庫?
饕餮這幾十萬年掠奪了這世間無數天材地寶, 并在攻陷仙界後将它們搬到了九重天。
據說當時為了運載這些靈寶就累死了數百萬頭巨翅鳥。
更不要說他統治仙界這數百年, 不知又收刮了多少財富。
不過容遠對這些沒有興趣, 前世他連饕餮的靈寶庫都沒有去看過一眼,而是全部派人清點入庫。
對這驚動三界的靈寶庫,天嬰要說一點不好奇,那是假的。
不過她也知道,這些財富自己沒有什麽立場和資格去參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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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容遠終于将她放了下來,她等着找機會跟容遠談桃源村阿諾法結界的事,不想容遠剛站起來就握住了她的手,還是那種十指相扣的握法,“我們去看看。”
天嬰:“?”
衆仙官剛要開口,蘇眉就搖了搖扇子,擋在容遠面前,對那些仙官道:“諸位自诩風骨,什麽時候對靈寶這些也看得這麽重了?”
仙官們這才啞口無言,看着容遠拽着天嬰往前走。
蘇眉看着站在一旁一直一臉陰沉的青風,問:“你要去看看嗎?”
青風看着離去的背影,“不用。”
蘇眉嘆了一口氣,拍了拍青風的肩膀,道:“放下吧,你争不過神君的。”
青風垂下眼,“我本從未想要過去争,可是神君以後怎麽打算?一邊占着她,一邊把她送上祭壇?”
蘇眉:“我信神君另有打算。”
走入饕餮藏寶的仙山之中,除了容遠之外,所有人都抽了一口涼氣,發出了驚嘆之聲。
是的,除了容遠天嬰外蘇眉無澤也跟了進來,不僅如此,星辰也居然出現了。
就好像,這寶庫本該是她的一樣。
當然不止星辰這麽認為,跟着進來的無澤神君亦是如此。
天嬰不在意這寶庫的歸屬,畢竟與她無關。光是看一看眼前景象,也不虛此行。
這寶庫在深不見光的山脈之中,但是卻一進去被璀璨的光芒射得睜不開眼,是容遠在天嬰面前使了一個護目咒,天嬰才緩緩睜開雙目。
第一次有一種在靈寶之中自己是滄海一粟的感覺。
山中有山,而天嬰就是站在這靈石靈寶所堆成的山丘之上。一眼望去連綿不絕,全是連綿不絕的各類靈石,天材地寶,直到視線的盡頭。
看到這裏蘇眉不禁唏噓,“那麽有錢,居然還不舍得百萬将士的軍饷。真是一毛不拔。”
莫說發軍饷,哪怕當做太陽光輝給阿諾法之界中的桃源村取暖,都可以用數萬年。
天嬰看着這數之不盡的天材地寶中,有些還做成了漂亮的首飾,能夠增加攻擊以及防禦。
天嬰目光移到一件首飾上,被它光芒所吸引,在數不勝數的五彩斑斓的靈寶中像月光一般皓潔,讓人一眼能夠看到。
此刻不僅是天嬰,就連星辰也看到了那串首飾,她猶豫着要不要去将它拾起。
不想容遠居然俯身拾起了那串首飾,對一旁攥着的天嬰道:“這叫皓月之靈,戴在身上可以永葆青春美貌,上古時期,也有不少人為了它大動幹戈。”
星辰聽說過皓月之靈,雖然仙族壽命綿長,卻不是永生不老青春常駐,以她的修行可能再過個幾萬年也會慢慢衰老。
聽到這裏,她心中一動,她是先仙帝的獨女,這些東西本該都是她的。
即便是仙帝之女,她也第一次看見如山的財富和靈石,她努力壓制着心中的貪念,目光卻移不開那皓月之靈,她對容遠道:“神君,可給我看看否?”
容遠卻不理會她,只是垂眸對他旁邊的天嬰道:“是戴在額上的,給你試試?”
星辰眼中一片碎裂,她看着容遠,一雙美目中有了血絲。
天嬰看着容遠手中的皓月之靈,其實它對于只有百歲壽命的天嬰卻沒有意義,這百年內她都未必會生得成熟風韻,更不要說衰老。
她避開了容遠的手。
容遠手頓在了空中,他知道她在想什麽。
前世她說她喜歡金子,他便以為她真的只喜歡金子。
讓她成為了天界的笑柄。
容遠道:“你值得世間最好的一切。”
這句情人般的低語,不僅傳到了天嬰耳朵中,也傳到了星辰耳中。
她心中酸澀與怒意交加。
一只兔子?
哪裏值得世間最好的東西?
她是仙帝的唯一血脈,她才是世間值得最好東西的天命之女,而這些財富本該是她的。
容遠的語氣帶着一些輕哄,天嬰從未見過容遠如此的語氣,還是在旁人面前。
容遠繼續道:“只要你喜歡,這些東西都是你的,包括寶庫。”
他話音一落,正提着裙子走在他們身後的星辰不可置信地看着容遠。
跟在後面的無澤聽到此話也繃不住,“神君可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這裏是天界國庫,現在饕餮已滅,理所應當歸天族國庫,而星辰公主正是天族的正統血脈!你無權将天族國庫的東西給一只妖。這是謀反!”
他話音剛落,蘇眉立刻喝止,“大膽!”
說罷準備神兵出鞘,然而容遠卻擡了擡手,阻止了蘇眉,緩緩道:“謀反?”
容遠語氣平靜,但是只是一擡眼,卻讓這數萬年高壽的無澤心中虛了一下。
畢竟容遠的智謀他見過了。
無澤緩和一下語氣,道:“你若真想稱帝,确實也是仙族之幸。可你也知道,仙族不會承認沒有皇族血脈的仙登上這帝位。”
然後無澤看了一眼旁邊的星辰,“只要你迎娶星辰公主,便可名正言順登上仙帝之位,到時候老夫第一個支持。”
天嬰知道,一切又來了,又往事重演。
聽到此處,容遠的眉頭蹙了蹙。
前世的自己一直沒有稱帝。
因為一來,自己只要實權不要虛名。
二來,亂世剛結束,他深知自己在仙族的根基其實并不穩固,加上曾經投靠饕餮,風評也不算太好,并不具備稱帝的條件。
第三,他懶得背個亂臣賊子的罪名。
當時無澤等人帶頭請命,婉言告訴他,他想稱帝的捷徑,那便是娶星辰公主。
娶星辰?他從未考慮過。
但是,他看到了房門外那個熟悉嬌小的身影。
為了自己屠殺妖族的事,天嬰這段時間對他态度都恹恹的。
他看着門外的身影,道:“容我想一想。”
門外端着魚湯的天嬰手一晃,湯撒了出來。
他本想站起來去找她,可确實按捺住了,等她進來認錯,知道不該耍那些小性子。
然而,那個身影卻走了。
他一下子怒意更甚了一些。
他在書房等了兩個時辰,沒有等到她。
想着她最近身體不适,便還是信步走到她的房間。
不想一進房門,卻見向來整潔的房間,一地狼藉。
他極為不悅地蹙緊眉頭看向地上的小妖,“你在做什麽?”
小妖抹着眼淚,道:“我在收拾行李。”
“行李?”
小妖:“我給星辰公主讓位子。免得你入贅後還帶我這個累贅。”
入贅?
容遠給氣笑了。
“你鬧夠了沒?使性子也得有個度。”
小妖的眼淚,大滴大滴掉下來,“我沒有使性子。你可以不娶我,但我不能看着你娶別人。”
仙妖之別,不能通婚。
她可以沒有名分,但是不能看着他和別的女人同床共枕。
說完她繼續收了幾件衣服 ,背着包袱就走了。
容遠看着那一地雜亂的衣服,也拂袖而去。
棋桌對面坐着的蘇眉,“神君,天嬰出了大門了。”
容遠撚起一顆棋子,"随她。"
下了一局,蘇眉:“神君,她到無妄海了。”
容遠:“随她。”
蘇眉:“神君,她開始紮木筏準備渡海了。”
容遠:“随她。”
蘇眉:“神君,她木筏子紮好了。”
容遠:“嗯。”
蘇眉打着哈欠:“神君,天色已晚,我是否可以回去睡了。”
容遠:“不可。”
蘇眉:“我被殺了十幾盤,要不等我緩緩。”
容遠:“不可。”
又過了許久,容遠對打着哈欠的蘇眉道:“她回來了嗎?”
蘇眉:“海都渡了一半了,大戰剛過,銀龍吃飽,風平浪靜得很。話說神君,她是草種容器,你真讓她這麽走?”
容遠放下了棋子,“渡海渡了一半?”
他從蒲團上站了起來,走到院中召喚了自己的雪鳶。
當他看到竹筏之時,雪鳶幾乎是俯沖而下,他幾乎是一把将上面的小妖提了上來,
雪鳶的俯沖之力将那竹筏沖得個四分五裂。
雪鳶之上小妖驚魂未定,卻被他按在了身下,他向來清冷的眼中帶着了幾分怒意,對她道:“你到底任性到什麽時候?還學會離家出走了?”
他将她接了回來,卻沒有告訴她,他絕不會娶她之外的任何人。
即便那時他發現其實真正放不下這段感情的人,是他自己。
……
此刻,他從回憶中醒來,對無澤道:“我會接管九重天,也會娶天嬰。”
這句話信息量不小不說,還極為大逆不道。
天嬰看向容遠:“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你瘋了?”
容遠只答:“嗯,早瘋了。”
無澤和星辰聽了連連後退,不知該不該拔出武器。
接管天界?
他要稱帝!他要謀反!
但是洞口已被容遠用結界封住,無澤星辰知道在這裏不是容遠的對手。
這時候蘇眉出來制止,道:“稍安勿躁,我們繼續進去看看。”
但是整個氣氛卻變得異常緊張起來。
天嬰完全摸不透容遠這麽做,目的是什麽?
因為他做任何事都一定有目的。
不知走了多久,他們終于走到了這個滿是財富的山洞的盡頭。
而這裏一道道光芒旋轉,像是通向另外一個結界的空間的迷門。
看到這扇無形的迷門,無澤突然撲通一下跪了下來。
十分尊敬地三拜九叩。
星辰看着突然下跪的無澤,怯生生地問道:“無澤神君,這是什麽?”
無澤道:“這便是孤神曾經設下的結界。通往孤神虛空的秘境。”
孤神作為天地間唯一的神,他并不生在任何一界,而是生活在虛空之中。
而這個虛空之門,便可以通向孤神曾經所在之地。
而孤神死後只留下了虛空的一角,饕餮無法進入虛空之門,卻是将這虛空整個搬進來藏了起來。
聽到這是孤神曾經所住的一角,星辰公主立刻恭敬地跪了下來,雙手合十道:“孤神在上,請受臣女一拜。”
天嬰聽着星辰自稱臣女,也覺得有些感慨。
在這無上的孤神的面前,哪怕這心中心高氣傲的公主,也只是臣子。
同行的蘇眉也跟着跪了下來。
孤神之威,果然在這世間是無上的,他象征的就是這個世界的創世之神,其餘一切在他眼底都是蝼蟻。
不知為何,天嬰心中生出了抵觸。
也許是因為,她要用自己的命來換這位孤神的命。
這在無澤等人眼中這是自己的榮耀,可是她心中可半點都無法因為這個而感到自豪。
她的膝蓋,彎不下來。
看着一動不動的天嬰,無澤怒道。“大膽小妖,還不下跪!”
還不待天嬰反駁,一旁也是站着的容遠淡淡道:“一扇門而已,有何好跪的。”
無澤星辰語塞。
話是這麽說,可理不是這個理,孤神之尊,怎可亵渎?
況且容遠還是身為孤神的祭司。
但是想了想,容遠哪怕身為大祭司對孤神的态度也一向都算不上多敬重,每每想到容遠對孤神的怠慢,無澤都感到郁結。
但是這狂妄豎子都有了謀逆的心思,他怕容遠一言不合将自己和星辰在這洞中殺掉,也只能忍氣吞聲。
無澤悶悶道:“這門是孤神所設,不可能打開,我們回去吧。”
從周圍靈寶無數的刀劍之痕,還有被法術融化的大量靈寶痕跡來看,饕餮為了進去可謂是費盡心思,甚至可謂是惱羞成怒,但是卻始終無果。
然而容遠卻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道:“進去看看。”
只見他用手指在掌心劃了一道口子,血液從他冷白的掌心滲出,然後他将傷口在那環繞着無數光暈的虛空之門上一按。
那道結界就這麽輕而易舉地沒了!
沒了……
沒了……
裏面放出一種仿佛是超越這世間之外的白光。
極冷的,像沒有任何情緒,沒有任何溫度的光。
寂寥,悠遠,不可探知。
在這裏似乎除了蘇眉之外,所有人都是震驚的。
為什麽容遠能夠輕而易舉地打開孤神的虛空之界,他的血到底代表什麽?
容遠包了包手上的傷口,然後拉着天嬰的手,“進去看看。”
天嬰雖然抗拒孤神,但是孤神曾經所在的住所,怕是這世間沒有誰會不好奇。
好奇心的驅使,讓她跟着他踏入了虛空的結界。
蘇眉也緊跟其後走了進去。
而無澤和星辰自然也不甘其後地跟了進去。
天嬰覺得進來的瞬間到了另外一個世界。
一片缥缈的白光之中她聽得見虛無缥缈的歌聲,然後陣陣香氣,看得見一個個被白光籠罩的山林樹影,一切似真似幻。
讓她覺得不真實,卻又像真實的存在。
這就是神的世界嗎?
一切充滿光明,卻又蒼白無色。
天嬰忍不住問容遠:“我們來這裏做什麽?”
容遠道:“帶你來見見她。”
天嬰:“她?”
容遠沒有再回答天嬰。
就在這一片無垢的白的盡頭,他們看到了一片紫色的光。
他們穿過這似真似幻的白色世界,慢慢走向那紫光。
那一片紫光不是他物,而是一面巨大的像是由靈石所凝成的巨大地,幾乎可謂是通天的水晶屏風,而這不是普通的紫色水鏡,而是鎖魂石。
而這紫晶鎖魂石之中,封着一個長發紫衫的美人,全身緞帶飛揚。
屏風被施了咒法,只知道是個美人,但是卻完全看不清美人的長相。
無澤卻在看着她身形的一刻,幾乎是咬牙切齒地道:“是她!”
她?
天嬰有些詫異,孤神的虛空之中,怎麽會有一個女人?
比起天嬰,星辰更是驚訝,“她是誰,怎麽會在這虛空之中?”
孤神之所以被稱為孤神不僅因為他獨一無二,更是因為他是主宰虛空和三界的唯一,這虛空之中怎麽會又多出了一位女子。
她們走近一些,發現這紫晶石中封印的不是真身,而只是三魂六魄中最後的一魄。
而就連這一魄都已經死去了良久,更像是一抹殘念。
但是從這抹死去的魂魄之中,可以看出,這位女人并非來自虛空,還是一位女仙。
看着這女仙無澤牙齒咬得咔咔作響,老臉上青筋爆出,帶着無限恨意和懊悔。
“她叫女娣,是孤神的女人。”
無論是天嬰還是星辰都睜大了眼。
孤神還有過女人?
這倒是驚世駭俗了。
她們聽過那麽多關于孤神的傳說,他都是至高無上,虛無缥缈,最唯一的存在。
從來沒有聽說過,他居然還有女人。
無澤帶着無限的懊悔,“萬年前,此女以獻祭品之名,居然縱身入火,在火中翩翩起舞,直至隕滅,不想她并非鳳族居然涅槃重生,引得一片嘩然,也以此引得孤神注意,召見了她。”
星辰:“為何我從未聽聞此事,也從未見過這樣的記載?”
無澤:“孤神洗去了世人對女娣的記憶,我等因為需要侍奉孤神,所以孤神沒有洗去了我們的記憶,只讓我們忘記了她的容貌。”
無澤:“此後,女娣使用了障眼法,除了孤神之外,無人再能夠看到她的相貌。”
星辰看着那看不清容貌的女子,喃喃道:“還有這回事……”
天嬰也看着那高高在上被封印在紫晶石中的女娣。
雖然看不清楚容貌,但是她總覺得這女娣有幾分說不出來的熟悉。
星辰又問:“後來呢?”
“後來……”說到這裏,無澤開始全身發抖,目呲欲裂。
若非是在這虛空之境中,不然他恨不得将紫晶石中的女子打得魂飛魄散,他咬牙切齒地道:“她用萬年時間慢慢毒殺了孤神!”
聽到這裏星辰捂嘴驚呼起來。
天嬰眼皮一跳,但是立刻道:“什麽‘毒’能夠殺孤神?”
孤神隕落一直都是個迷。
誰會想到居然是因為一個女子?
無澤聽出了她口中的不信,惱羞成怒道:“老夫怎麽知道?老夫若是知道怎麽會讓她得逞!”
無澤:“孤神就是這麽被她蒙蔽,突然神隕,消失在這虛空之中,神力外洩,被饕餮趁機而入,才有了這萬妖之亂!”
“我猜想孤神神隕前應該是殺了她,她用最後的殘念将自己的一魄封在了這紫晶鎖魂石中。”
聽完這裏,天嬰将信将疑,她轉過頭看向容遠:"這是真的嗎?"
問出後,她發現容遠的臉色不太對勁。
他看着鎖魂石中的美人,眼中帶着一種惆悵的情緒。
臉色也冷到了極致,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
但是他卻還是回應了天嬰,他淡淡“嗯”了一聲。
但是聽得出,他這個“嗯”很是艱難。
無澤萬萬沒有想到,為自己所言佐證的居然是容遠,除了神官之外所有人都沒有對女娣的記憶,當時容遠還不是神官,他怎麽可能知道這些?
雖然理論上如此,但是不僅是天嬰就連星辰,明顯比起自己都更相信容遠的這個“嗯”。
這讓無澤實在郁悶。
星辰立刻拔出了自己的摘星軟劍,指着鎖魂石道:“這個弑神的妖女是千古罪人,罪該萬死,這縷魂魄也不該留在此處!”
但是劍剛出竅,就被一道淩冽的寒光所擋,震得星辰虎口發痛。
而施這道寒光的不是別人,正是容遠。
星辰驚異地看着一旁神情冷冽的容遠,“你……”
她話未說完,發現在女娣殘魂身上微弱的障眼法因為剛才的法力相撞,居然慢慢散去了。
女娣的容顏漸漸從模糊到清晰。
在衆人看到她容顏之時,不僅星辰天嬰,就連無澤和蘇眉都抽了一口涼氣。
怎會如此?
然後又将目光齊齊轉向了容遠。
即便不睜眼,也看得出這是一個冷豔無雙的美人。
但是讓他們驚呼的不僅僅是她哪怕閉着眼也能震驚世人的美貌……
而是,她與容遠居然極為相似!
天嬰恍然大悟,她看到女娣時的熟悉感來自哪裏?
女娣與容遠不僅容顏,就連那氣質和感覺都與容遠像極。
難怪剛才就讓天嬰感到說不出的熟悉。
她與容遠,太像了。
那狹長的眼裂,那高挺的鼻梁,那張殷紅的薄唇。
容遠好似沒有在意周圍人的目光,他只是繼續悠悠看着鎖魂石中那位與自己極為相似的女子,将天嬰的手握得緊了一些。
天嬰:“她是誰?”
這個她是誰指的自然不是剛才無澤說的那些,而是指她到底和容遠什麽關系?
為什麽會這麽相似?
容遠卻未回答。
就在這時,蘇眉有一搭沒一搭地用扇子敲着掌心,突然像是恍然大悟了一般,轉頭看向無澤,“無澤神君,你可知女娣身前是否有過孩子?”
他言語中暗示極強,天嬰瞳孔動了動,星辰捂着嘴驚愕地看向了無澤。
無澤臉色一白,像是想起了什麽,他吞咽着口水,不可置信地看着容遠:“女娣有過身孕……可……我不記得有生下來。”
蘇眉:“孤神與女娣行事隐秘,怎麽可能事事都告訴你。”
蘇眉看着容遠:“因為是孤神之子,所以神君哪怕在孤神神隕之後也能夠與孤神的英靈相通。”
所以他料事如神。
他又繼續道:“因為是孤神之子,所以神君的血能夠壓制饕餮所施的不純的孤神殘力,讓無妄海的銀龍暴怒。”
容遠已經在無澤面前兩次展現他能夠讓銀龍失控的能力。
“因為孤神之子,所以能夠輕易進入孤神虛空之境。”
說到這裏,無澤腦子嗡嗡作響。
莫說饕餮進不了孤神的虛空之境,就連無澤他們這些侍奉了孤神萬年的神官,也沒有辦法進入這虛空之境。
而容遠的血卻輕易打開了虛空之境的結界。
這,就是血脈的力量嗎?
而就在此時,鎖魂石開始慢慢開裂。
鎖魂石中的女娣殘魂好像慢慢複活了一般,慢慢睜開了眼。
終于,她容貌全顯。
那驚世空靈的美貌可用石破天驚來形容一點不為過。
哪怕孤神為她所心動,也并非不可能。
而當她張開那雙有着琥珀色雙瞳的眼睛之時,與容遠的相似程度竟已經高達了七分。
那絲殘魂将淺琥珀色的雙眼移向了容遠。
用她清冷空靈的聲音道:“你來了?”
容遠點了點頭,他握着天嬰的手,“我帶她來見見你。”
女娣殘魂空靈的美目移向了天嬰,帶着幾分打量和疑惑,“草種?”
就連語氣和語調都與容遠極為相似。
容遠:“我想娶她,想要告訴你。”
他話音一落,天嬰,星辰,無澤都大驚失色。
而蘇眉在旁邊輕輕咳了兩下。
女娣一言不發帶着審視地看着容遠,她眼中也露出了克制的驚愕。
容遠只是道:“抱歉。”
女娣那雙空靈的眉目開始從驚愕變得憂傷無比,然後一滴眼淚從她絕美的臉上慢慢滾落。
然後突然一瞬間,紫光炸裂一般的從女娣身體中迸射出來。
一陣嘩啦啦的巨響。
通天一般的鎖魂石,一瞬間突然崩塌。碎裂成無數透明的珠子,海浪一般向他們湧來。
蘇眉道:“快離開這裏!”
說完幾人各顯神通,逃離鎖魂石的晶珠所化成的驚濤駭浪。
然後沖出了這虛空之境的一角。
出來以後,每個人都一頭霧水,驚魂未定。
也都看向了謎團的中心——容遠。
他守在門口,遠遠看着虛空之境中紫色的水鏡之海,陰霾照在他臉上,看不出他的神色。
最後,只聽他悠悠道:“我第一次,見她如此生氣。”
這句話更是确定了他與女娣的關系。
他認識女娣。
他轉過身看着天嬰,幫她臉上沾着的頭發別到了耳後,道:“沒事,她若了解你,會喜歡上你的。”
他這句沒事輕描淡寫。
衆人卻不這麽認為,
剛才所有的一切都在暗示他是女娣和孤神的兒子!她在女娣的面前說要娶天嬰!很明顯女娣并不同意!
這些事哪一件挑出來說都不像容遠說的那麽雲淡風輕。
不僅僅是天嬰,就連無澤和星辰都未回過神來。
這時蘇眉卻向容遠跪了下來,行禮道:“參見殿下。”
他話音一落,無澤和星辰終于回過了神。
容遠……
若她是女娣的兒子,那他便是孤神之子!
也就是說,容遠如今是這三界最正統的血脈!
天嬰看向容遠,卻見他眼中露出一絲轉瞬即逝的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