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天嬰落入了一個微涼的懷抱。
熟悉的冷香将她包圍。
她微微一怔, 不用回首也都知道來人是誰。
飛在空中的窮奇揮動着翅膀,看着天嬰身後那個從天而降的白衣青年, 牙齒咬得咔咔作響。
一瞬間窮奇也把他要找的“東西”放在了一旁, 對白衣青年問道:“這結界是你布的?”
白衣青年沒有回答,只是将懷中的少女穩穩放在了地上,低頭問:“遇到危險為什麽不找我?非要自己逞強?”
青年的聲音清冽。
天嬰覺得他投在自己頭頂的目光有些迫人, 像是有些愠怒。
天嬰避開了他的問題, 問道:“這是什麽結界?”
剛才她護界的時候發現這是她前世從來沒有見過的結界。
窮奇也看着容遠:“這到底是什麽結界?”
容遠廣袖一擡,将天嬰護到了自己身後。
他對着前方抱着手的窮奇冷漠地道:“你明明知道何必又來問我?”
窮奇那只眼震了震, “不可能!”
容遠的唇角上揚, 笑容中卻沒有半點溫度。
窮奇:“你怎麽可能會結阿諾法之界!”
Advertisement
天嬰:“阿諾法之界”?
她知道阿諾法在古語裏是桃源的意思。
可是“桃源之界”?她從來沒有聽說過這樣的結界, 更沒有見過容遠用過這樣的結界。
她喃喃道:“什麽是桃源之界?”
窮奇呸了一聲:“什麽桃源之界?”
“阿諾法在古神語裏是‘桃源’,但在我們妖界可是'荒原'的意思。”
“這是上古萬妖之祖流放罪人的一項酷刑。”
天嬰聽到“酷刑”兩字有些心驚也有些奇怪,明明是個流放之地,為什麽卻等同于刑罰?
窮奇:“一旦被困入這個結界之中,這個結界就會在真實的世界消失, 外界無法找到,裏面的人永遠無法出去, 相當于是永生囚禁在這裏。”
天嬰:“外面的人找不到?”難不成桃源村之所以一直逃過饕餮和窮奇的耳目, 是因為這個它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天嬰看了看周圍,“一個人被關在一個地方是有些寂寞。如果多幾個人, 好像也還好。”
窮奇抱着手嘲諷了一聲:“天真。”
“荒原之界的可怕之處并不僅僅是因為永世的孤單, 而是這與世隔絕的地方, 就連陽光也無法穿透結界。也就說裏面會冷如極地,一片寒涼, 世間萬物會慢慢枯死, 最後變成一片荒原, 而被流放者哪怕再高的修為也會最終在這裏被活活凍死。”
“這個看着萬物枯死,自己也慢慢被冰凍的過程,本身就是一種絕望的刑罰。”
天嬰聽到這裏驚愕地看向容遠,那桃源村豈不是……
容遠只垂眼看她,問:“你覺得冷嗎?”
天嬰看着自己的春衫,搖了搖頭,“不冷。”
窮奇也發現了這點,道:“對,為什麽這裏還有溫度?”
容遠瞥了他一眼,目光高冷不屑。
窮奇被他一口氣堵得上不來。
天嬰想了想此前在容遠書房中看過的書,“靈石?用靈石的力量取代太陽的源泉?”
靈石作為仙妖兩屆的通貨不是沒有道理,因為蘊含了極大的能量。
這裏的日出日落是容遠幻化出來的,這些溫度卻是靈石提供的。
容遠笑道:“我們天嬰真的越來越聰明了。”
天嬰:“這要多少靈石?”
容遠笑了笑:“不多。”
一旁窮奇哼了一聲。
不多?
這厮什麽時候都那麽愛裝!
用靈石來取代太陽的力量。
第一次見如此燒錢入土的人。
他憤憤道:“容狗!為什麽你會萬妖之祖才會的結界之術?”
四大兇獸之中,萬妖之祖最寵愛窮奇,窮奇還曾是他的坐騎,萬妖之祖都不曾傳授他荒原之界的秘法。
容遠一個仙族,怎麽會布阿諾法之界?
天嬰也理解窮奇的驚愕。
說到妖魔之祖,是仙妖兩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存在。
這事還得從遠古說起。
從古至今這個世間至高的存在是孤神。
他在人們無法探知的歲月的長河中他孤獨存在了億萬年。
因為孤寂,孤神造了牲畜,造了植被,又以自己為雛形創造了人族,然後萬物又孕育出了妖。
這時候的妖多如天嬰這樣,是些對人類無害的精怪。
那時候的人是當之無愧的萬物之靈。
人類崇拜孤神,渴望長生,不甘平凡,走上了修仙之路。
而第一個修成仙身的不是別人卻是這個妖魔之祖。
他被超越人類的力量和生殺的權力所侵蝕,堕落成了人世界第一只妖魔。
并将衆多的小妖精怪魔化,禍亂人間。
而這遠古的妖魔之祖因為作孽太多,早已遭到天譴,隕落消亡,但是卻在世間留下了不可逆轉的歷史一筆。
這便是歷史上的“堕亂之變”,也宣告太平盛世結束。
四大兇獸就是他留下的爪牙。
可是容遠一個仙,怎麽會妖魔之祖的“阿諾法之界”?
窮奇握緊拳頭,兇惡地凝視着容遠:“你到底是誰?”
天嬰跟了容遠兩世,也不知道容遠到底是誰。
只在這世他喝了歸元水後确定他是生來仙身。
一個生來仙身的仙者,又怎麽妖魔之祖的禁咒?
看着盛開的桃花樹下那個翩然的白衣青年,他看起來聖潔無瑕,卻讓人覺得是不可測的深淵。
他對窮奇道:“你不是來這裏找你的東西的?”
他将話題一轉,窮奇這才立刻反應過來。
天嬰擋在窮奇身前,“你到底要找什麽?桃源村不會有的。”
窮奇對天嬰挑了挑眉,“你身上沒有,又想不起來,那我還不是只有親自來搜。”
他正要掀開天嬰,一把傘就無聲無息地抵在自己身前。
窮奇自然是見過這疾空傘的威力,他擡眼看着前方那個眉目蕭肅的白衣青年。
窮奇:“這事跟你半點關系都沒有,你別老擋着老子的道。”
容遠淡淡道:“她的事就是我的事。”
窮奇:“你真覺得我怕你?”
容遠瞥了他一眼,算是回答。
窮奇:“你!”
天嬰咬着唇看着窮奇,一字一句道:“你若傷村中一人,我定與你拼個你死我活。”
窮奇看着她那雙濕漉漉的眼睛。
他想起了那個冰天雪地的冬天,她一根根銜着枯草蓋在自己身上,為自己保暖,用她軟乎乎的身子靠在了自己身邊。
窮奇吸了一口氣,“呸”了一聲,“罷了,我欠你的。我不傷人,找完東西就走。”
他話音剛落,聽到遠方傳來了一陣呼喚聲:“天嬰,天嬰,你到哪去了?”
天嬰臉色一變,急忙道:“不好,是妞妞娘!”
她幾乎是跳起來拍了拍窮奇的翅膀:“快把這個收起來!”
窮奇:……
然後慌亂的她又去拍容遠的疾空傘,“武器也收起來!”
容遠:……
“你們快點!”天嬰催促道。
窮奇不情不願收了自己的翅膀,容遠對天嬰道:“一把傘而已,無礙。”
天嬰卻緊張得要死,生怕被妞妞娘看出什麽端倪。
只見一個穿着粗布衫,面目清秀的村婦提着一個籃子從樹林中走出來。
她看到天嬰先是一喜,但是看到她身後一黑一白兩個男子時,卻是一愣,茫然地定在了原處。
那個黑衣青年一看就兇神惡煞,又是獨眼,她看着自然害怕,而那個白衣青年,全身上下散發一種孤冷蕭肅的氣質,只覺得是冬月寒冰,讓人無法靠近。
關鍵這兩人,生得怎麽那麽高啊。
在看看嬌小的天嬰,宛如被他們挾持了一般,她手中裝着饅頭的籃子一掉,指着天嬰道:“你們什麽人,不要傷害我家天嬰!”
天嬰這才回過神來,桃源村裏的人多沒見過什麽外人,況且後面這兩位氣場特殊,估計是震懾到妞妞娘了,她急忙擺手,“妞嬸,他們不是壞人。”
妞嬸這才舒了一口氣,把地上的饅頭撿進了籃子,提着籃子走過來,待她看清天嬰身後兩個男子時,卻是再次看直了眼。
她第一次見到天嬰之時就只覺得她是仙女下凡,世間最好看的人。
不想男子也能生得這般俊俏。
那瞎了一只眼的不覺醜陋,有一番別樣的英俊,而這白衣男子,不就是傳說中的谪仙嗎?
清雅出塵,俊美無俦也不過如此了。
簡直就是畫中人一般。
她不可思議地揉了揉眼睛,問天嬰:“這……這兩位是……”
天嬰正在想着怎麽回答,又聽到一個聲音道,“天嬰,你在這?你讓我們好找。”
遠處跌跌撞撞跑來一個氣喘籲籲的書生。
跑到衆人面前時,已是上氣不接下氣。
他用手撐着膝蓋,大口大口喘氣,“你,你,你,突然不見了,我,我,我們都……”
窮奇蹙眉,嫌棄道:“這是結巴嗎?”
天嬰急忙辯解:“當然不是!你沒看他跑累了嗎?”
她話音剛落,卻聽見一聲幾乎輕不可聞的嘲笑聲。
這聲嘲笑連窮奇都有幾分詫異,轉頭看着那個傳聞中“姿态風雅,風姿天成”的容遠。
難以想象剛才的嘲諷聲是他發出來的。
啧,有意思。
這厮也有醋壇子打翻的時候。
秀才明顯感到了兩個男人對自己的不友善,他撐起身子想讓自己看起來高大一些,避免在他們面前失了氣勢。
卻發現即便自己快要墊腳,他都需要仰視他們,“兩位公子,生得,生得好生高大。”
容遠避開了他的目光,神态顯得極為的冷淡。
秀才有些尴尬地看向窮奇,但是在看見他獨眼的瞬間打了個顫。
有些害怕地問:“這,這,這位……”
該不是傳說中的海賊吧,可是桃源村離海極遠啊。
妞嬸也怕他們不是好人,再次看向天嬰,生怕她是被兩人挾持,再問:“這兩位……”
窮奇有些不耐煩,開口道:“我是她異父異母的親哥哥。”
聽到這個解釋秀才一下子咳了出來,妞嬸一臉茫然:“哈?”
天嬰也不知道“異父異母的親哥哥”是什麽鬼,也打着圓場道:“義兄,義兄。早年流落在外時結拜的。”
妞嬸和秀才急忙點頭,“哦哦,原來如此。”心中卻默默替天嬰抹了一把汗。
畢竟這獨眼男子怎麽看都不像個好人。
妞嬸又看向了容遠,問:“那這位……”
天嬰剛要開口,卻見容遠向妞嬸行了一個極其标準的禮,“在下姓容,名遠,字知遙。”
天嬰納悶:在下?
那個向來高冷孤傲的大祭司居然對妞妞娘自稱在下?
而且他有字嗎?
她居然是第一次聽說。
妞嬸被他行了這麽一個端莊的禮,一下子不知所措,急忙道:“哎喲哎喲,不用不用。敢問這位公子,與我們家天嬰什麽關系?”
容遠沒有開口。
天嬰看了一眼容遠,笑道:“妞嬸,忘記介紹了,這位是我親哥哥。”
容遠的臉色漸漸蒼白了下去。
這時一旁抱着手的窮奇向容遠遞過去了一個嘲諷的眼神及笑容。
親哥哥?
呵。
秀才:“什麽?”那句差點脫口而出,然後再看這青年,一身雪白,與天嬰一般都是膚白貌美,雖然五官和天嬰不相似,但是兩人之間莫名有些像,如果說是一窩生的兔子精,也不是不可能。
妞嬸卻又“哈?”了一聲。
然後看着秀才,“秀才,你不是天嬰表哥嗎?怎麽不認識天嬰親哥哥啊。”
秀才結結巴巴,“啊,這這,這……”
天嬰道:“是這樣的,我和我哥失散多年,前段時間我們兩個才相認,所以我回家住了一段時間。”
妞嬸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啊……”
然後又看了看容遠,嘆道:“你這哥哥,真是,真是……秀才你們說的那個一什麽表?”
秀才道:“一表人才。”
妞嬸:“對對對。”
秀才心想這哪裏僅僅只是一表人才可以形容的。
妞嬸對容遠道:“你不知道,咱們都虧你這妹妹幫襯,不然上個冬天怕是都熬不過了。”
容遠整了整神色,道:“若有什麽需要幫忙的,盡管開口,在下定盡綿薄之力。”
妞妞娘:“不用不用。”
天嬰十分驚訝容遠的态度。
容遠在饕餮面前都帶着幾分疏冷和倨傲,怎麽面對妞嬸一副畢恭畢敬地模樣?
但是幸而妞嬸沒有生疑,天嬰心中舒了一口氣,對她道:“妞嬸,我帶我哥哥們回去了,明日再來哈。”
說罷準備去推容遠和窮奇。
妞嬸急忙道:“來都來了,去家裏坐坐,喝口水啊。”
天嬰:“他們不口渴!”
窮奇挑了挑眉,“老子渴得很。”
這個老子一出,妞嬸和秀才都微微一愣,但是好在村裏老粗多,所以也沒往心裏去。
妞嬸,“走走,我帶路。”
天嬰知道窮奇不安好心,但是又不能明面上趕走他,不想讓桃源村的人知道他們是妖魔。
于是就一臉無奈地跟在窮奇後面。
妞嬸對容遠道:“容公子,您也請。”
容遠淡淡一笑:“打擾了。”
天嬰心如死灰地跟在這兩尊大佛之後,心中無比沮喪,生怕他們露出半點馬腳。
走到自己家的茅草房門口,看到衣着華貴講究的容遠,妞嬸有些自慚形穢,解釋道:“等春耕完重新修葺一下,現在真是委屈你們了。”
容遠看着這間小屋,想起前世天嬰到無妄海邊後,在靈雎閣建造的就是一間和這個一模一樣的屋子。
就連裏面的竈臺,織布機的擺設都和這裏一模一樣。
他道:“我覺得這裏很好。”
他口氣誠摯,倒是讓妞嬸懸起的心放了下來,“請進,請進。”
容遠一進去道:“時常聽天嬰誇贊令愛,我可以進去看看嗎?”
妞嬸:“令,令愛?”
秀才在一旁解釋道:“就是嬸您女兒妞妞。”
妞嬸:“哦,哦,不愧讀書人哈,說話文绉绉的,妞妞正在睡覺。”
容遠:“無妨。”
天嬰轉過頭看着容遠,容遠卻對妞嬸笑道:“看一下就離開。天嬰一直誇她機敏可愛,在下早想一見。”
容遠的笑容太有迷惑性,又聽容遠誇自己女兒可愛,妞嬸也就答應了,帶容遠和天嬰進了裏屋。
容遠進去,卻把目光移在了妞妞旁邊的那只兔子上。
他走到床邊,用被子蓋上了兔子,對天嬰使了一個眼色。
天嬰和容遠還是有着一世的默契,于是道,“你過去看看”
容遠走到床前無聲無息地将手放在了被子蓋着的兔子上,施了一個法術,施了一個障眼法。
然後才道:“确實如天嬰所說的一般。”
而這時窮奇跟了進來,陰狠狠地道:“到底什麽娃,我看看有多可愛?”
天嬰戒備地看着窮奇,容遠神色依然冷淡。
窮奇進房一看,用妖力探視了一圈,發現房中沒有異樣,看了看床上安睡的妞妞,這才悻悻然地走了出去。
妞嬸安排客人休息。
容遠和窮奇一坐下,顯得那本就不大的桌子更加的局促。
兩人講究的衣衫也和這顯得有些破舊的房子格格不入。
妞嬸給兩人遞了兩碗井水。
窮奇懶懶打了個哈欠,“不渴。”
妞嬸有些窘迫,她這才想起聽說城裏的貴人喝的都是茶,可他們家哪裏有茶?
妞嬸:“啊,我,我去找張三家看看有沒有茶葉末。”
天嬰道:“妞嬸,不用了。他們愛喝不喝。”
妞嬸:“天嬰……”
容遠拿起了桌前的土碗,道:“不用勞煩,井水甚好。”
天嬰不可置信地看着容遠,這個潔癖挑剔的家夥,什麽時候變得那麽寬容了?
他不是只喝無根露水嗎?
只見他一口氣将水喝完。
妞嬸松了口氣,繼續道:“我去給你們準備些吃的。”
天嬰:“不用,他們不吃。”
容遠:“那有勞了。”
天嬰:……
妞嬸走了出去,對村中人道:“天嬰的兩位哥哥來了,義兄有些可怕,但那個親哥哥可叫一個溫和有禮,甚是很好相處。”
天嬰聽到這裏差點把口裏的水都噴了出來:溫和有禮?好相處?
她看向端坐的容遠,只覺妞嬸一走,他身上的冷漠之氣更甚,簡直像一把玄冰利劍。
哪裏有半分溫和有禮,容易相處的樣子?
他眼中帶着寒意,冷冷問對面的窮奇:“你要找什麽?”
窮奇懶洋洋往後一靠,一雙腿直接搭在了桌上,“不是說你能謀善算,多智近妖嗎?你倒猜猜,我要找什麽?”
他那只獨眼之中帶着嘲諷。
容遠把玩着手中的碗,道:“你的右眼。”
眼睛?
天嬰覺得這個答案離譜,注視着窮奇的臉色。
只見像被戳到肺一般,窮奇臉色一變,不可置信地看着容遠。
這表情正是印證了容遠的猜測。
“你他娘是怎麽知道?”
容遠用他的話反回給了他:“你猜猜。”
窮奇:“老子猜得到個鬼!你這滿身都是心眼的奸賊!”
容遠不再回答。
其實容遠之前也并不确定。
他只記得前世的窮奇并非獨眼。
而這一世,說到窮奇衆人都會說他是“獨眼貓”,而這只眼睛多久沒有的,卻無人知曉,好像他生來就是獨眼。
這明顯與上一世的記憶不同。
而這眼睛中想來有些文章。
他于是做了一個猜測,而窮奇幫他确定了這個猜測而已。
天嬰從窮奇的表情中看出容遠猜得沒錯,也就是說窮奇在找的是他的眼睛。
窮奇的眼睛跟自己有什麽關系?
那應該是完全沒有關系的。
可是為什麽剛才容遠要刻意藏兔兔?
正在思索之時,門突然被敲響。
天嬰道:“請近。”
回頭一看站在門邊的人,卻是一驚。
“你怎麽也來了?”
門口這青衣長靴的少年不是青風又是誰?
青風從軍營中回來發現找不到天嬰與容遠二人,卻看到了疊咒術的入口,随着入口找了過來。
卻不想窮奇居然也在房中,還與神君同坐。
青風窮奇上一次見面還是兵刃相接你死我活的戰場,現在可謂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青風:“神君,現在我兩二對一,正好可以将這兇獸誅殺!”
窮奇橫了青風一眼,“卑鄙。”
青風窮奇準備祭出武器。
兩人這一動,整個本就不結實的房子居然微微顫動起來,一撮土從上落下。
天嬰急了:“你們要打出去打!”
容遠手一拂,靈力暗湧,穩住了兩人之間的暗濤洶湧,整個房子也穩了下來。
容遠放下茶碗對青風道:“我們是客,不可給主人添亂。”
青風這才反應過來,這裏是傻兔子心心念念的桃源村。
他看了一眼旁邊滿眼通紅的傻兔子,好像如果自己真的在這裏打起來,她就一副能咬死自己的模樣,他舔了舔嘴唇,清了清嗓子,收了兵器。
而這時妞嬸擡了一盤饅頭還有幾碟鹹菜走了進來。
一看,本就不寬的房間竟然又多出了一個英俊倜傥的八尺少年郎。
整個房間顯得更加擁擠不堪了……
她似乎是驚訝得合不攏嘴。
“這,這位,又,又是……”
天嬰生怕青風一口一個神君,一口一個妖獸的吓到妞嬸,幾乎是自暴自棄面無表情地介紹道:“這是我堂兄。”
妞嬸的嘴還沒有合上,看了一圈這屋中各色各樣,英俊非凡的男子,“天嬰哥哥還真是多啊……”
天嬰面無表情地道,“我家人丁興旺。”
妞嬸嘆了口氣,露出羨慕的目光,“這亂世之中,還能一家團圓好好在這個世上,也是不易。”
這句話說得有些悲涼,在這妖魔出沒的亂世,能夠整整齊齊活下來的一家人已經不多了。
聽到此處,懶散坐着的妖魔窮奇又翻了一個白眼。
青風也知道自己任重而道遠。
青風給妞嬸渡過幾十年壽命,她不記得自己,但是自己當然一眼就認出了她,在這世上這家人就跟天嬰娘家一樣。
這妞嬸,四舍五入算天嬰半個娘。
他想了想,也恭敬向妞嬸行了個禮。
桃源村村民都随意,妞嬸一天受了兩次禮,實在是覺得新奇之下又不自在。
妞嬸再次熱情地留青風下來吃飯,青風完全沒有拒絕,直接坐了下來。
青風看着窮奇那搭在桌上的腿,怒目道:“把你狗腿收回去。”
窮奇對青風呲牙挑眉,“找死?”
容遠斂目對窮奇緩緩道,“住口。”
一下子整個房中再次火光四濺。
天嬰只覺得頭昏腦漲,恨不得把三人立刻趕出去,偏偏妞嬸又那麽熱情。
尴尬無奈地對着妞嬸道:“對不起,他們向來不太合得來……”
妞嬸笑道:“我懂我懂,你這些哥哥一個個都是人中龍鳳,一山不容二虎,應該就這個意思。”
天嬰嘆了口氣,轉頭無奈對窮奇道:“能把腿放下去嗎?”
窮奇看着天嬰,沉默了片刻,這才懶洋洋地道:“罷了,聽我妹子的。”
天嬰對他們露出一個極為假的笑容,沉着嗓子低聲道:“你們到底準備什麽時候走?”
窮奇打個哈欠不說話,青風看向容遠,容遠道:“別人東西都準備好了,我們這麽走是否不禮貌?”
天嬰心想:你什麽時候知道這樣不禮貌了?
曾經我給你做吃的時候,你有幾次吃了?
但是她不想駁妞嬸的面子,也只能默認了容遠的觀點。
可是那幾盤鹹菜,一盤饅頭,還是掉在地上的饅頭,這些金枝玉葉的少爺們怎麽可能入得了喉?
妞嬸道:“粗茶淡飯,不知道你們看得上不?我馬上把家裏的雞殺了,馬上給你們炖上。”
天嬰跳了起來:“不用麻煩!”那雞是留給妞妞的。
妞嬸,道:“當然用,這些都是你哥哥啊。”
天嬰想也不想道:“我全家都吃素!他們和我一樣。”
聽到這裏青風咳了起來,窮奇嗤了一聲,容遠面無表情。
妞嬸知道天嬰吃素,沒想到哥哥們居然也吃素。
天嬰擡起饅頭盤子怼到他們前面,面無表情地道:“吃吧。你們不是想留這裏吃飯嗎?”
窮奇偏頭:“老子不餓。”
天嬰想着容遠青風找什麽借口,兩人居然真的拿了饅頭,青風一口咬了下去,容遠則是用手撕了一片下來,優雅吃着。
天嬰驚得嘴都快要合不攏,青風也就罷了,容遠明明看到那些饅頭是掉在地上的。
他這個潔癖……何苦把戲演到這一步?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吃着饅頭和鹹菜的兩人,覺得真是一道奇景。
兩個養尊處優的神官到凡間來啃饅頭!
然後順手摸到妞嬸給她準備的胡蘿蔔,咔嚓一聲咬了一截下來,咔咔咔地在嘴裏嚼着。
妞嬸看着正在吃飯的容遠和青風,她沒有想到原來可以有人把飯吃得那麽優雅,站在一旁看都是享受。
倒是天嬰吃得就相當肆意了,她總能夠把胡蘿蔔吃出山珍海味的感覺出來。
妞嬸笑盈盈地看着天嬰,眼中都是憐愛。
對她而言天嬰年紀算她妹妹,但是她心裏不知為何總把她當成自己第二個女兒。
這時天嬰聽見了外面窸窸窣窣的聲音。
她從窗縫一看,發現幾乎全村的婦女少女都站在了自家門口。
“快,讓我看看天嬰的俊哥哥們。”
“黑衣服那個哥哥有些兇。”
“白衣哥哥是神仙下凡嗎?跟畫中走出來的一樣。”
“青衫小哥哥也不錯哎~像不像戲本子裏的少年将軍?”
“別擠,別擠,我看不到了。”
“走開走開你擋到我了!”
妞嬸有些尴尬地對三人笑道:“村中姑娘沒什麽見識,你們不要在意。”
說完她把天嬰拉到了一邊,小聲道:“天嬰,剛才我出去鄰裏們托我問問,你的這些哥哥們成家了沒?”
妞嬸自以為自己的聲音已經很小,但是她哪裏知道這裏的一個個千裏眼順風耳,怎麽可能聽不到。
天嬰知道鄰居們的目的,無非是想把自家的女兒許配給他們。
先是通過妞嬸,然後肯定會來找自己。
為了斷了她們的心思,她道:“成了,都成了。”
聽到這裏青風的臉色沉了下來,容遠也冷冷地移開了眼。
青風放下手中的饅頭,“我們什麽時候成親了?”
妞嬸沒想到悄悄話被聽到十分尴尬,但是她沒多想,只以為自己說得太大聲了。
天嬰用手撓着頭發,嘆了口氣,直接道:“他們并非良配,別禍害了村裏的姑娘。”
人妖有別,人仙也有別。
窮奇冷哼一聲,青風一凝,容遠垂下了目光。
妞嬸:“哪有這麽說自己哥哥的啊~”
但是被聽到悄悄話的妞嬸還是有些耳根紅,打着圓場道:“公子們不要介意,主要是哥哥們一個個過于出衆,所以問的姑娘也就多了。”
容遠道:“在下還未成親。”
青風沒好氣道:“我也沒有。”
妞嬸點了點頭,“哦,哦,這樣哈,那不知道公子們是否有心儀之人?”
其實妞嬸第一次見到他們,這麽問着實不妥,問出來她就有些後悔。
青風瞥了一眼天嬰,道:“有。”
天嬰心想青風還算機靈,不給自己找事,也回了他一個眼神。
青風:……
他心中嘆口氣,傻兔子根本不知道自己剛才那個眼神代表什麽。
天嬰發現容遠擡起了那雙寒涼的眼睛,正好落在自己的臉上,目光沉甸甸的,壓得她喘不過氣。
他緩緩道:“有。”
他這話音一落,青風拿着筷子的手抖了抖,斜眼看着容遠,只見容遠的目光落在天嬰的身上。
他一顆心莫名一跳。
但是很快,他說服自己,不可能,絕不可能。
之前他跟自己說得清楚。
現在應該只是找個借口,不給自己添麻煩。
妞嬸有些替外面的姑娘們可惜,“啊,這樣啊,有些可惜了。”
她突然想起了秀才和天嬰的事。
“既然哥哥們都在,那我有一事也想說一說。”妞嬸拉着天嬰的手,道:“我有一個鄰居,雖是鄰居其實也跟我弟弟差不多了,他人品端正,又能識字,是個秀才,跟天嬰很合得來,我看咱們天嬰也到了該嫁人的年紀。”
“想替秀才求個親事,不知諸位哥哥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