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 (2)
天也熱,給你做了幾件新的。”
枯葉手臂僵硬地摟住那個長條形的木盒子,一時間有些怔怔。鐘雲德好笑地看着他明明覺得受寵若驚,卻硬是要裝出一副酷勁兒的臉,半晌實在忍不住,伸手在他的右臉上用力擰了一把:“你這破孩子!成天裝得這一副死樣子,難看死了!”
說完見他愣在原地,臉上表情又驚又怒,憋不住又樂了:“還站着幹嘛,快去試試合不合身,不合适我好叫人改……還不快去!你想在這兒換啊?”說着手裏把他的身子一扳一推,枯葉腳下順着力道,不由自主地走了出去。在他走遠之前,鐘叔還伸手氣不過地在他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那下子把小狐貍的毛炸得。
展皓囧囧無言地看着鐘叔對他的狐貍乖乖上下其手,難能可貴的是枯葉還真沒暴走,只不過憋得确實有些厲害。等枯葉黑着臉走遠了,展皓才無奈地看向一臉悠閑,正淡定喝茶的鐘叔,嘆着氣道:“叔,那面具和衣服,都是我叫人做的。”
鐘雲德不動如山地坐着,只眼睛沒好氣地擡起來瞪他:“怎麽,你怪我借花獻佛啊?我告訴你,要是你說是你給他的,人家一準不要你信不信?”
展皓撇着眼睛不說話,有些失落地扁了扁嘴。鐘雲德喝一口茶,繼續道:“這小家夥別扭着呢,你越對他好,他就越難受。少爺,不是我說你啊,你還是太心軟!有些時候,該來硬的你就得來硬的,一味地寵着他順着他,這破孩子什麽時候才能開竅?!”
“總會有那麽一天的。”展皓垂眼平淡地說着,伸手慢慢地把衣服脫下來,一臉雲淡風輕的樣子。鐘雲德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看着他,無奈了半晌,最後還是搖搖頭,扭開臉懶得管了。
阿皓就這一點不像展家人。展家人大多手腳利落,雖說對喜歡的人沒轍吧,可好歹都是出手快的……好吧,也怪他中意的人太棘手,岑小子這別扭得,哎,不想了不想了,年輕人的事兒。鐘叔埋頭嘆一口氣,端起茶杯把茶水喝幹了,幹着急的無奈心情這才好一些。放下杯子擡起頭,一挑眼看見剛才見着形勢不對溜出去的仇朗行,此時正縮手縮腳小心翼翼地摸進來。那偷偷摸摸的姿态,看得鐘叔心裏一下子又有些毛了。
“仇朗行!”鐘叔一拍桌子,吓得人心裏一跳:“你鬼鬼祟祟的幹嘛呢!誰教你姿态這麽猥瑣的?”
“嘿嘿嘿,”仇朗行搔着臉頰,不知死活地湊到鐘叔身邊打哈哈,“我這不是盡量不引人注意麽!嘿嘿,師父真厲害,把那殺手小子治得服服帖帖的,高明!幫徒弟我出了一口惡氣!”
“出你個頭的惡氣!”鐘叔惱火地在他頭上狠敲一記,嫌棄地道:“你那是活該!我巴不得岑小子再打你幾頓,看你皮!還有啊,昨天你不是跟崇蓮去了金生喜麽,那一夥人在吵吵什麽?”
仇朗行委屈地捂着腦袋被打的地方,哼哼唧唧兩聲,委屈地道:“就是燕祁帶着林智桓去鬧啊,估計是發覺不對了吧。不過樓已經空了,他們再鬧也沒辦法。”
展皓在一旁不聲不響地換回了原來的衣服,靜靜地聽着。鐘叔擰着眉看向他,有些擔心地道:“少爺,會不會出什麽事兒啊?”
“這倒不會出什麽事。”展皓拂一拂袖子,轉身走到椅子邊坐下。崇蓮在他旁邊,懶洋洋地給他倒了杯茶,展皓對她淡淡一笑,擺擺手:“現在應該擔心的,是明天躍然居的宴會。昨天林智桓帶着人鬧了這麽一出,就意味着明天肯定得出事,智桓到底是有腦子的人,不像燕祁那麽好打發。”
展皓說着,恍惚間眼前出現了林智桓十九歲時的乖巧笑臉……胸中忍不住沉一聲氣,伸手疲乏地揉揉眉心。鐘雲德盯着他幽深的眼眸,知道他肯定想到了一些以前的事,一時間不由得也記起自己的過往,心裏頓時苦澀困乏,感概萬千。
昔日的青梅竹馬,到底是成了敵對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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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皓回房的時候,枯葉依舊在房間裏搗鼓着新衣服。走到廊子上,展大老板正準備開門呢,突然間聽得對面房裏傳來“呯呯”的悶響聲,随即是枯葉惱火又郁悶的嘟囔。他站在房門前愣了一瞬,心想難不成小狐貍仔不喜歡這衣服?還是剛才的氣還沒消,所以捶牆洩憤?
展皓悄無聲息地走過去,将耳朵貼在門板上偷聽半晌,感覺到房裏面某人的情緒頗為躁動。展大少不大确定……他甚至聽見了煩躁的跳腳聲?
什麽事兒把枯葉逼成這樣?展皓挑着眉聽了一會兒,到底是壓抑不住心中的好奇,在門板的镂空花紋上摸着趴着,尋到圖案上鳥兒的眼睛處,悄悄地捅了個指頭進去。
展家宅子裏的裝修,到處都是有機關的。單說這窗戶,木頭雕花的中央夾着層蘇綉絹紗。雖然細,但是指頭還真戳不破。但是繡花的某些地方卻是用紙加以僞裝裱糊上去的,必要的時候可以捅開,偷窺房間裏的情景。
于是,屏息靜氣的展老板就從洞口裏看見了他家狐貍乖乖揪着衣服上的綁帶氣急敗壞的模樣。
枯葉站在桌子邊,臭着一張臉,埋頭在腰間胸口不停地搗鼓。衣服上似乎有好些奇怪的綁帶和暗扣,他沒穿過這樣款式的衣服,所以弄得亂七八糟,帶子都糾纏在了一起。一時間解不開,于是就躁了,煩到極點時憋不住一拍床架,木頭床“吱嘎”作響。
展皓在外面看得差點兒笑出聲來。怕被枯葉發覺,還退開了一點兒,扶着廊柱肩膀直抖。
這狐貍還真是……以前怎麽沒見他這麽容易躁啊?那擰着眉瞪着眼咬着嘴唇的樣子,哎喲喂真是受不了。展皓靠着柱子抓心撓肝了一會兒,臉上的表情這才堪堪收住。他挑着眉毛,松弛了一下緊繃的笑肌,随後蹭到門板邊兒,伸手敲了敲門。
“誰?!”裏面傳來枯葉警惕中帶着些許煩惱的問聲,聽得展皓還是憋不住勾了嘴唇,沉聲道:“岑別,是我,開門。”
“你是誰啊,不知道,不開!……日,這到底什麽鬼東西!”一聲铿锵有力的拒絕之後,裏面緊接着又傳來了惱火得不行的低吼聲。展皓抿着嘴笑了笑,随後果斷地伸手将房門推開了。一走進去,他就看見了揪着衣帶瞪着眼睛,滿臉如臨大敵表情對着他的狼狽狐貍。他的臉上,新的面具已經戴好了,只不過衣服有些亂糟糟,像剛起床一樣。
展皓臉上挂着笑容看他,盡管已經努力收斂了,可緊抿着的嘴角還是出賣了他此刻的情緒。枯葉被他看得瞬間羞憤起來,惱火地一撒手,強繃着臉吼:“笑什麽笑!這都是些什麽衣服啊,沒一件正常的!暗扣和繩子這麽多,麻煩死了!”
“你不要急躁啊,”展皓笑笑地擺一擺手,慢步走到他身前,“這些衣服雖然麻煩點兒,但是穿着好看,動作起來也方便。”說着,他伸出手勾住了一根連在衣襟裏面的繩子。枯葉繃着身子,條件反射地後退一步,但動作又被展皓拉着衣服制住了:“別動,我弄給你看,你好好記住了。”
枯葉擡眼兇狠地瞪他,展皓視若無睹,表情動作依舊悠閑。他慢悠悠地用雙手的八根長指将前襟的八條衣帶依次勾出來,從食指開始,順次打結。枯葉不由自主地埋着頭,瞪着雙眼看他靈活又輕巧地在衣襟裏面打着一個又一個暗結,動作行雲流水,手指舞動得眼花缭亂。
接着是腰帶。展皓拿過桌上放着的窄長腰封,往枯葉的腰後圍過去,嘴裏低聲道:“轉身。”枯葉不甘不願地照做了,然後感覺到他的手在自己的後腰動作着,将一個個暗扣細細地扣上。不一會兒,雙手被他托着擡起來,露出了側腰尚松垮的部分。
後頸的頭發被他的鼻息輕輕地吹拂着,枯葉忍不住敏感地縮了縮脖子,心底有些莫名的尴尬。展皓的手緊挨着他的側腰,似乎是在別扣子,手指動作之間隔着衣料碰到腰部,弄得他直癢癢,老忍不住躲閃。
展皓注意到他的小動作,嘴角慢慢地勾了起來:“你怕癢?”
枯葉有些郁悶地“哼”一聲權當做回答。他覺得挺丢臉的,江湖第一殺手怕癢,說出去都讓人覺得好笑。
“跟個小孩子似的。”展皓笑笑地評價一句,雙手從左腰移到了右腰。枯葉扭臉瞪他一眼,不滿地道:“你才小孩子!”
展皓挑眼望着他,低沉地笑兩聲,也不打算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轉而低下頭專注于手裏的事兒。聽他沒回答,枯葉一口郁氣堵在胸裏,一時間給自己憋得難受。房間裏的氛圍太安靜,他渾身都有些不自在。身後的人沉穩地呼吸着,扣好右腰的扣子,發現腰封似乎有些松,又将後邊緊了一緊。
“那個……”枯葉梗着脖子硬着頭皮,支支吾吾地開口,“明天什麽時候去躍然居?”
“早上巳時三刻,狄老板設的是午宴。”展皓淡然地說着,伸手将後背的部分從腰部一路捋到後頸,然後緊貼着枯葉的琵琶骨扣上了暗扣:“明天你跟着我就好,不要亂走。期間估計會出一些事情,也不要輕舉妄動。”
枯葉擰着肩膀,有些異樣地躲了躲他的手指,嘴裏不高興地道:“做什麽要一直跟着你?崇蓮又在,你還怕會有人暗算你啊?”
展皓無奈地看他一眼,說:“不是我,是你,你難道不知道你的身份有多敏感麽?我看明天宴會上,估計大把人都怕你呢。你要是表現得太冷硬,我可沒把握能罩得住你。”
“誰要你罩,”枯葉擰着脖子,滿不在乎似的翻了一個白眼,“他們要對付我,我就走咯,省得跟着你這麽多事兒。”
聽他這樣說,展皓不語,只是擡眼沉默地看着他,表情有些模糊。
枯葉背對着他,死鴨子嘴硬地梗着脖子,其實身子僵得不行。他就只是在說氣話,從昨晚上到現在,心裏那股別扭勁兒還沒過去,剛才又遭鐘叔罵了那麽幾句。雖然鐘叔沒有惡意,嚴格說起來反倒算是心疼,但對于枯葉這個專注別扭二十幾年的人來說,越大的好意,就意味着越深重的無所适從,表現出來的就是越大程度的言不由衷。
他拽兮兮地放完這句話,其實心裏也有些緊張,甚至他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麽這麽緊張。展皓一直沒出聲,手上的動作也有些停頓。過了一會兒,枯葉才又感覺到他的手指移動起來,只不過扣扣子的動作慢了一些。展皓垂着眼睛,低聲道:“說你小孩兒還真是沒錯,成天就只會說氣話,說你二十幾歲誰信啊。”
“都說了我不是小孩兒!”聽到他略帶調侃的話,枯葉一瞬間所有緊張都落了空。他有些慶幸又失落地炸起來,身子一轉,手掌一拂,臉上臭臭地把展皓給推開了。展皓閑閑地後退兩步,眼裏又帶上了淺淡的笑意:“吶,衣服穿好了,多好看。”
“我……”枯葉還想發火,可被他的笑容一堵,到嘴邊的話又給咽了下去。他瞪着眼不自在地跟展皓對視半晌,随後氣哼哼地轉身走到桌邊照鏡子。
這件衣服是黎色的,衣襟邊上有一點兒象牙色的花紋。展皓知道他不喜歡鮮豔的顏色,所以這幾件衣服全都是暗色的,只不過為了避免沉悶,又添了些許紋飾而已。說起來枯葉的身量修長,其實穿什麽都挺好看,只是以前衣服不大講究,看着不十分出挑。這些專門定做的衣服就不同,用料做工什麽的就先不說了,單說這剪裁和綁扣,就與身軀十分貼合,完全顯露了枯葉練武之人的挺拔身軀。
該緊的緊,該松的松,腰背和後擺都收得恰到好處。饒是枯葉這樣不講究的人,也不得不承認這衣服的好。展皓負手站在一邊,微笑着看他渾身不自在地站在鏡子前。枯葉有些拘謹地扭了一下身,看看側面,再看看腰後,半晌一扭臉看見展皓的笑容,不知怎的有些害羞了。他渾身不得勁兒地僵着身子,忍不住虎起臉瞪展皓:“看什麽看!有什麽好看的!”
展皓看着他臉上漂亮的面具,身上漂亮的衣服,就覺得果然人還是得靠衣裝啊,想着,臉上的笑容不禁又加深了一些。結果,他就看見對面枯葉臉上的羞憤之色更加重了。不行不行,收斂收斂,要不這薄皮狐貍真該炸毛了。
于是展大少收起笑容,悠閑地擺了擺手。他不緊不慢地背過身去,慢吞吞地往外走,嘴裏輕快地道:“行了,我還有事兒,先走了。明天你就穿這個吧,好看着呢。”
“我……”剛氣悶地憋出一個字,展皓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門口。他一腔的情緒沒地兒發洩,只能又生生咽進肚子裏!這下子憋得,枯葉傻站在桌子旁,覺得心裏燒得慌,腸子都發疼。這混蛋的展皓……咬牙切齒地望着門口,一會兒突然想起什麽事,忍不住嘴裏又煩躁地“日”一聲。
“你走了我這衣服應該怎麽脫啊!這麽多扣子和衣帶,弄壞了怎麽辦!你大爺的!”
這該殺千刀的展皓!
晚上,裴君榮在布莊終于把金布織好了,随後立即将布匹卷好送往展宅。一路上走過來,崇蓮、沅荷、仇朗行,再帶着幾個不認識的家夥護送着,弄得裴君榮有些受寵若驚。他還跟崇蓮打哈哈呢,說美女,之前沒見過你啊,新來的?
崇蓮的反應是淡淡地瞥他一眼,随後視線移到他衣領下面露出來的後頸部分,嘴唇似笑非笑地勾了一下。
裴君榮一愣,伸手去摸那處皮膚——細細的,已經結痂的三道指甲抓痕,不甚明顯地趴在古銅色的皮膚上。他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随後默默地住了嘴。仇朗行在一邊偷笑,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模樣。
展皓叫他們幾個跟着裴君榮,是怕燕家或者林家的人半路上搗亂。不知是不是忌憚這幾人的武功,這一路上也沒出什麽事兒。沅荷在半路倒是注意到暗處有些人,盯了他們好久,最終還是退了回去。
待裴君榮将布匹交到展皓手裏時,時間已經是晚上戌時。展皓将布匹在書房的長桌上小心地展開,酒紅色流雲紋的布匹上,一幅若隐若現的金色鳳求凰圖倏然呈現。兩只禽鳥飛翔糾纏時的姿态靈動若出,眼眸之間情意綿綿,堪稱巧奪天工,絕世無雙。
展皓靜靜凝視着這幅美麗的圖案,嘴邊慢慢漾出一個溫柔的淺笑。裴君榮在一旁吃飯,餓得太久,此時正毫無形象地狼吞虎咽,一邊嘴裏塞得滿滿的還一邊問:“展老弟啊,你給我的這個圖案是哪兒拓印來的?這麽難織,花了我好長時間。啊,還有,這布你是準備明天送給狄老板麽,還是讓他們看看就好?”
展皓低沉地笑一聲,眼尾高深莫測地挑了挑:“我這布送出去,狄老板他老人家估計要控制不住了。”說完擡頭看裴君榮一眼,微笑着道:“裴師傅辛苦了,今晚好好休息吧,睡覺時候警醒些,注意安全。”
“我知道,”裴君榮塞下最後一口飯,大喇喇地用袖子往嘴上一抹,“現在還能洗澡麽?我一身臭汗,等會兒睡覺估計得被裴習那小混蛋嫌棄。”
“這事兒你跟仲蘭說就好。”展皓慢慢地将布匹卷起,伸手往外一請,笑眯眯地做了個送客的姿勢。裴君榮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站在門口老神在在地道:“展老板,這麽急着趕我走,是不是要見什麽貴客啊?”
“裴師傅真聰明,”展皓定定地笑着,伸手往後窗指了指,“一個漂亮姑娘,怕你見色起心,壞人家清譽,所以還是趕你走的好。”
“好吧好吧,那我就先走了。”裴君榮沒心沒肺地笑着,揮揮手,轉身大步地走出去了。展皓身後的窗戶随即打開,戴月身姿輕盈地跳了進來。
展皓轉臉淡淡地看着她,神色平靜。戴月有些疲憊地朝他笑笑,輕聲說:“這裴師傅,倒是個有意思的人呢。”
展皓沒搭理她,只是不動聲色地上下打量了她一會兒。比起上次,戴月的氣色明顯差了很多,原來紅潤白皙的臉現在變成了枯槁的蒼白,眼下也是青黑一片。她被展皓這樣打量着,一下子不知道是心虛還是怎麽,總之往桌子後面躲了一躲。戴月垂着頭定定神,深吸一口氣,這才開口道:“我……我今天是來告訴展老板,明天,林智桓會帶一些人去,準備在宴會上鬧事兒……”
“這我知道。”展皓冷淡地打斷她的話,心裏不是很感興趣,他更關心的是戴月這幾天來的變化。這女人連氣息都淩亂了很多,呼吸虛浮,精神恍惚,也難怪剛才裴君榮會察覺到她。
戴月有些艱難地咽了口唾沫,啞着聲音繼續道:“但是,具體會發生什麽事,展老板一定不清楚,我還是得跟你說一說……”
“戴月——”展皓淡淡地又打斷她的話,眯着的眉眼之中隐隐露出些冷色,“這事兒先不急,等會兒你再告訴我。現在,你先給我說清楚,你投奔我,到底為的是什麽。”
“我本來是想等着你主動告訴我的,沒想到你能裝着這麽些天,倒也挺能耐。但我現在不想跟你廢話,你就老實說吧。林智桓用了什麽手段迫害你,逼得你不得不打上我的主意,嗯?”
“我……”戴月慘白着臉,原本妖豔的面容此時一片頹喪,眼睛大睜着,裏面滿滿都是恐懼和不甘。展皓眯眼盯着她,看她在原地痛苦地糾結着,瞳孔縮得越來越小。兩人對峙良久,展皓的逼視幾乎将戴月此時脆弱的精神徹底擊垮。最終,她承受不住地跌坐在地,臉色徹底地灰暗了。
“展老板,我不是刻意隐瞞,只是……”戴月低聲說着,身子隐隐顫抖,“我跟你非親非故,如果一開始就求你幫我,你肯定不願……”
“我已經病入膏肓了,林智桓給我們下的藥很奇怪,什麽解藥都沒用。我知道你身世不凡,見識也廣……”她慢慢地擡起頭,雙眼含着淚,祈求地望着展皓,“你能不能幫幫我?我不想這麽痛苦地活着,太折磨了!只要能解這個毒,我什麽都願意做,我求你幫幫我……”
展皓靜靜地看着她,眼睛裏的氣勢漸漸收了,變成白日裏平和的樣子。他撇過臉看一看窗外,月亮已經升得很高,月色朦胧,夜空裏沒有雲。
明天一定是個好天氣。
他凝視着明晃晃的月亮,嘴邊漸漸勾起一個淡然的笑。展皓轉過臉,定定地看着狼狽頹唐的戴月,眼睛漸漸眯了起來:“我幫你可以,但是,這要看你能幫我多少,你有多少價值。”
他們商人,從來都是唯利是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