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意料之外地, 蘇蘇沒有失眠。
她早早地躺在床上,早早入睡。
只是夢裏兵荒馬亂,時間倒轉, 時空也完全錯亂。
她在同一個空間裏, 同時見到了游令和爸爸媽媽。
爸爸媽媽還是年輕時候的樣子,她卻已經長成了半個大人。
她和爸爸媽媽打招呼, 問他們過得好不好。
他們反過來問她過得怎麽樣。
她看着站在遠處的游令,沉默好久,才輕聲說句:“媽媽,我好像知道喪失致盲是什麽意思了。”
以前,外婆有個好朋友,被家裏丈夫傷了很多回,卻都舍不得分開。
那個時候外婆常說:“這是喪失致盲效應。”
意為:當你即将失去另一個人的時候, 你會在忽然之間忽視掉他所有的缺點, 以及傷害你的過往。你會在整個失去過程中, 把他的優點記得越來越牢,會不停地想起過去發生過的美好時刻。
媽媽并不說話,也不問這個讓她産生效應的人是誰, 就那麽溫柔地看着她,時不時摸摸她的腦袋。
蘇蘇感受着來自母親的溫情,垂下眼眸, 滴滴清淚落在手心裏, 她沒忍住,低下頭,捂住臉, 小聲地說:“我不想這樣。”
不想因為喜歡一個人, 變成一個喜怒無常, 是非不辨的人。
這和她從小憧憬的所謂的喜歡不同。
她在因為這份喜歡,變成一個令她自己都讨厭的人。
“那就不這樣,”媽媽說,“蘇蘇,你從小我就告訴過你,人除了不能成為一個完全利己者以外,在大多數情況下,都是可以做一個利己者的。”
“你不想這樣,我們就不要這樣,你不想那樣,我們就不要那樣,”她說,“蘇蘇,你的人生,全部悉聽你便。”
蘇蘇聽着,慢吞吞擡起頭,她淚眼模糊,看不清媽媽的面貌,只是覺得媽媽臉上的光很溫柔。
她扭頭看向游令的方向,只見游令也身處強光之中。
只是那光太強,她已經不能看清游令的面容了。
最後,是游令先一步轉身,向遠處走去。
蘇蘇沒有前去阻攔,甚至沒有站起來,就那麽沉默地,安靜地,目送他越走越遠。
直至消失不見。
就像忽然清醒一般,蘇蘇睜開眼睛,天光大亮。
今天是個好天氣。
她坐起來,愣神很久,才慢慢起床,洗漱,吃飯。
學校高一新生在八月二十號入校軍訓,圖書館也開始正常營業,蘇蘇想着自己那麽多東西都在雜物間,多少有點不方便,于是便托人聯系班長,要來了教室的鑰匙。
進到圖書館才發現陸宇舟也在,陸宇舟看到她倒是沒什麽意外的樣子,“來了啊。”
蘇蘇不解。
陸宇舟走過來,從口袋裏掏出鑰匙。
蘇蘇問:“怎麽在你這兒?”
陸宇舟說:“你們班班長是學生會的。”
每個班的班長都是學生會的。
蘇蘇這才反應過來,哦哦兩聲,接過鑰匙說:“謝謝。”
陸宇舟:“要幫忙不?”
蘇蘇客氣道:“不用。”
陸宇舟笑,“還真那麽客氣啊,剛剛我們還說呢。”
蘇蘇疑惑:“嗯?”
“跟朋友瞎聊,說一會兒你過來,我要幫你你會不會客氣地拒絕,他們開玩笑說不會。”
蘇蘇:“為什麽不會?”
“因為,”陸宇舟一笑,“我帥呗。”
知道他是開玩笑,蘇蘇也笑。
陸宇舟:“不過我猜的是,你會客氣地拒絕。”
蘇蘇笑笑,沒問原因。
陸宇舟揚眉,“不問為什麽嗎?”
蘇蘇配合問:“為什麽啊?”
“因為你實在太愛客氣了。”陸宇舟說着伸手彈了下她的額頭。
突如其來親昵的動作讓蘇蘇一愣,她看着陸宇舟,陸宇舟沒表現出什麽在意的模樣,反而很自然地扭頭說:“走吧,去雜物室。”
完全不提剛剛那些。
蘇蘇一抿唇,也沒有提。
從圖書館去教室有一段距離,兩個人各分一半,一趟能搬完。
路上陸宇舟往下看正在列方陣的新生,感慨:“真是年輕啊。”
“你要高三了吧。”蘇蘇問。
“是啊,”陸宇舟笑,“別着急,很快就輪到你了。”
蘇蘇挺好奇高三生的心态的,“壓力大嗎?”
“還行,”陸宇舟問,“怎麽,別告訴你現在就已經有壓力了啊。”
蘇蘇笑笑,“也沒有,還好。”
“有壓力是好事,說明有危機感,有危機感,就說明懂得自己幾斤幾兩,也懂得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陸宇舟說,“這道理,這輩子都用得上。”
蘇蘇聽着,扭頭看着陸宇舟。
陸宇舟察覺:“怎麽了?”
蘇蘇搖搖頭,低頭的時候唇邊一抹淡笑。
笑意并未達進眼睛裏。
兩個人不急不慢地走向教室,蘇蘇彎腰把書放在地上,打開門,讓陸宇舟先進去。
陸宇舟把自己手裏的一部分書給蘇蘇,剩下的放在最後一排桌子上,跟蘇蘇說:“你先進去。”
他轉身去拿門口地上的書。
蘇蘇張了張嘴,想要阻止。
陸宇舟笑說:“去吧,我又不知道你坐哪兒。”
蘇蘇這才說:“謝謝。”
班長給的是後門鑰匙,蘇蘇一路直走,把書放在自己桌子上,轉身時,忽然月光瞥到一抹身影。
她下意識扭頭,驟然和窗外的人對視。
居然是游令。
他似乎也很意外,挑了挑眉,唇角習慣性翹起。
直到陸宇舟走過來,他臉上表情瞬間變得很難看。
陸宇舟沒看到外面的游令,笑着拿胳膊肘撞了下蘇蘇的肩,“停這兒做什麽?”
一瞬間,游令臉上表情更沉。
可是下一秒,走廊忽然有人跑過來。
是魯冰。
她長發飄飄,身穿長裙,直接從後背抱住游令。
蘇蘇一怔。
游令擰眉,抓起魯冰的手,直接把人推開。
魯冰手抓到游令的衣領,不小心撕扯變形,露出鎖骨處那個紋身。
好奇怪。
不知道是逆着光的原因,還是隔着一點距離和一塊玻璃的原因,可能是玻璃的灰塵太厚,以至于那個原本清晰深刻的紋身,在這一刻,很模糊。
走線斷斷續續,斑斑點點。
像,褪了色一樣。
不是逆着光的原因。
也不是這一點距離的原因。
更不是這塊兩個月沒擦的玻璃的原因。
是這個紋身,本來就是假的。
是特殊顏料畫的。
蘇蘇也聽說過這種紋身,遇水不褪,保護得好的話,可以顯色長達兩個月之久。
她直勾勾看着,輕輕眨了下眼睛。
陸宇舟這時看見了走廊的游令和魯冰,他懷裏還抱着書,蘇蘇彎唇笑笑,接過這些書,對他說:“你不要出去看看嗎?”
陸宇舟一愣,“什麽?”
蘇蘇說:“游令這個人,動氣手來沒輕沒重的,你還是出去看看吧。”
話落的同時,游令已經把魯冰甩開,魯冰後腦勺直接撞在玻璃上,陸宇舟當即臉色一變,轉身往外走。
在教室後門處,和游令狹路相逢。
游令看一眼蘇蘇,又看向陸宇舟,擡手關上了門。
他掀眸,聲音很冷,“我讓你走了嗎?”
陸宇舟根本不跟他廢話,伸手就去開門,游令直接一腳踹上去。
門咣當一聲,陸宇舟打算開門的手僵在空中,偏頭看游令。
游令輕輕一歪頭,唇邊扯出不屑的弧度。
他只看了陸宇舟一眼,便看向蘇蘇。
時局亂成這樣,蘇蘇卻依然把書穩穩當當放在桌子上,然後才跟游令說:“跟他沒關系,你讓他走吧。”
游令置若罔聞,“你先過來。”
蘇蘇沒拒絕,幾步走到他身邊。
她目光落在他鎖骨處,離得近了,真相也看得清楚。
皮膚上斑駁的痕跡,就像經不起風雨洗刷的劣質牆皮,碰一下,碎滿地。
好像什麽都是假的。
可是她這顆為這些自以為浪漫的小心思而心動的心,是真的啊。
那些心跳加速的瞬間,面紅耳赤的瞬間。
怎麽會是假的呢。
她沒忍住蹙了蹙眉,強行忍下胸口翻湧的情緒,用力咽了咽喉嚨,才挪開目光。
游令垂眸看她,“我沒跟她約,我來這邊有事,不知道她從哪兒冒出來的。”
他這是在解釋魯冰剛剛的行為。
但是無所謂了。
蘇蘇“嗯”一聲,“沒事。”
“是麽,”游令盯着她,“确定沒事?”
蘇蘇:“嗯。”
“好,那你是不是該跟我解釋一下,你和他,為什麽在這兒?”
蘇蘇口吻很淡,表情如常:“圖書館正常營業了,我要把東西搬出來。”
“為什麽不喊我?”游令問。
蘇蘇眼睫輕動,沒說話。
“為什麽?”游令俯身,輕輕湊近蘇蘇,他聲音很輕,一點也不兇,“蘇蘇,為什麽啊?”
“最近找你,你一直都說沒空的。”他說。
因為俯身的動作,鎖骨離蘇蘇更近,蘇蘇看得更清楚,她目光不受控制地往上落。
耳邊忽近忽遠的,全是游令的聲音。
為什麽?
為什麽啊?
是啊。
為什麽呢?
為什麽明明拯救蘇煜那次,她聽到了游令那種毫無興趣的态度,卻還是忍不住,為他每一次試探靠近,心動。
為什麽明明知道他是怎麽樣浪.蕩的人,卻還是想要一次又一次地給他機會。
為什麽,明明初次見面,因為選禮物躊躇猶豫,像個害羞腼腆大男孩的陸宇舟,實際上是那麽游刃有餘的人。
為什麽,明明頂着學生會會長的頭銜,身上有體面的家境和精彩的獎章,行為舉止周全又飽含良好教養的人,會在偶遇周任和許奕然的時候,表現得好像有點狼狽,和難堪。
為什麽……
不為什麽。
她清楚的。
她早說過了。
她什麽都清楚。
她什麽都沒關系的。
她輕輕吸了口氣,胸口更悶,教室裏門窗都關着,她更加呼吸不過來。
半晌,她擡眸,看着游令。
沒有任何躲閃地,她說:“我們分手吧,游令。”
游令一愣,“什麽?”
蘇蘇彎了彎唇,故作輕松,“你聽到了不是嗎?”
“嗯,這就是原因。”她說。
游令似乎不可置信,聲音都沒有半分怒色,只有質疑,“因為他?”
蘇蘇沉默。
兩三秒,游令嗤笑一聲。
“你以為他為什麽對你好?”他聲音忽然變得很冷漠。
蘇蘇不為所動。
這時陸宇舟動動身子,似乎想走。
電光火石之間,游令忽然一把掐住陸宇舟的脖子把陸宇舟往牆上摁。
他動作突然,陸宇舟根本沒反應過來。
後腦勺直接撞上後門,陸宇舟眼前都暈了一下,他粗喘兩口氣,因為窒息說不出話,“你瘋了嗎?游令。”
蘇蘇也吓一跳,完全沒想到游令會動手。
“游令!”蘇蘇失聲尖叫。
游令扭頭,冷着臉,“你以為他為什麽接近你?
“你問過他的目的嗎?
“真的是因為喜歡你嗎?”
他一字一句,緊着腮,咬着牙。
蘇蘇卻忽然之間平靜下來。
這一字一句,把她敲得愈發理智。
“你不也一樣嗎?”她說。
游令怔住,手上脫力,“什麽?”
蘇蘇伸手拿開游令的手,對陸宇舟說:“你走吧。”
陸宇舟僵住,“蘇蘇……”
蘇蘇:“你先走吧。”
她聲音很淡,對于游令說的,也沒有任何不可置信或者惱怒的表情。
就好像,她原本就知道一樣。
陸宇舟忽然覺得,游令這一掐,下得手太重了。
重得,他明明預先準備了無數條退路,可看着蘇蘇這張幹淨乖巧的臉,卻一句也說不出口。
最終,他什麽也沒說,轉身拉開門,離開。
魯冰還在外面,看到他,上前問:“怎麽樣?”
陸宇舟想到剛剛亂局裏,蘇蘇平靜又淡然的臉,忽然有一瞬間,覺得魯冰這張總是目的明顯的面孔,有點礙眼。
曾經,一向順當平坦的校園生活裏,因為出現這樣一張臉,他覺得刺激,興奮,忍不住想窺探她的世界。
忍不住喜歡她。
讓她開心。
所以她說服他靠近蘇蘇,他就靠近,她說服他攪和蘇蘇和游令的感情,他就攪和。
明明他是出身如此幹淨的人,卻因為一點執迷不悟,一次又一次地弄髒自己。
可如今……
陸宇舟看着她,問:“看到我脖子上的傷了嗎?”
魯冰瞠目。
陸宇舟:“才看到是嗎?”
魯冰一怔。
陸宇舟挪開眼睛,神情淡淡,“算了。”
他擡腳離開。
僅僅隔着一扇門,他們的對話,教室裏的游令和蘇蘇聽得清清楚楚。
游令卻不再像剛才那樣理直氣壯,他看着蘇蘇,張口想要解釋,可蘇蘇僅僅看過來一眼,他便說不出一個字。
有什麽可說的。
他比誰都清楚,解釋,是世界上最徒勞的事情。
他忽然慌張起來,一把抓起蘇蘇的手。
蘇蘇任由他抓。
她從未想過游令會跟她道歉,沒有必要,他也不會。
他總是被捧着的。
怎麽會跟她道歉呢。
不管是賭約,還是玩笑,都不過是他的一項娛樂環節。
她又不是沒見識過他生活裏的娛樂項目。
那麽多。
每一項,她都融入不進去。
她本就不該,走進他的世界。
可是知道是一回事,承認又是一回事。
就像承認了自己的無能,承認了自己的失去。
心裏壓了很久的委屈,忽然一下子頂着鼻腔湧上來。
視線瞬間模糊,滿臉滾燙。
她唇瓣微顫,半晌說不出一個字,只能死死地咬住唇瓣。
唇瓣因為用力碾壓失去血色,泛出慘白色。
她沒有質問一句,甚至沒有情緒失控。
她只是無聲地落淚。
每一滴,都掉在游令心上。
游令頓時手足無措起來,他伸手抹她臉上的淚,指腹沾滿滾燙,燙得他手都在抖。
他聲音也抖,卻說不出任何一句有價值的話。
他想道歉,耳邊卻恍若海水倒灌,咆哮着吼來一句:“你現在道歉有什麽用!”
他也聽到曾經自己咬着牙根發出的低吼。
——“你也配道歉?”
兩道聲音隔空炸出,堵住了他喉間想要說出的每一句話。
他該道歉的。
可是他張不開嘴。
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擦掉蘇蘇臉上的淚水。
他俯身,為了看她的表情,近乎要把腰折下去。
可蘇蘇卻扭開了臉。
她随便抹了把臉,含糊着嗓音說:“不用。”
她擡手要拉門,游令死死扣住她的手腕。
他不讓她走。
他直勾勾盯着她,不讓她走。
蘇蘇沒有掙脫他的手,只是目光落在他的鎖骨。
她聲音很輕地說一句:“圖案褪一半了,洗掉吧。”
游令僵在原地。
蘇蘇說:“不好看了,洗掉吧。”
游令牙關咬緊,脖子青筋凸起。攥着她手腕的手依然死死地,沒有松半分力。
“游令,我認真的,”蘇蘇說,“我們分手吧。”
就那麽輕飄飄一句,硬生生逼紅了游令的眼睛。
他咬緊腮,終于說出一句。
“不分。”
他試圖把蘇蘇拉進自己懷裏,“我……”
他喉嚨發緊,只會說一句,“我喜歡你的,蘇蘇,真的。”
是嗎。
可是真的假的。
她已經不想去探究了。
蘇蘇只說:“我的态度就是……”
“我不同意!”游令打斷她。
蘇蘇不管,想要掙脫自己的手。
游令卻忽然俯身壓下來,蘇蘇躲閃不及,在他唇瓣觸碰她唇角的同時,擡手一巴掌。
清脆一聲響。
游令偏開臉。
蘇蘇胸口起伏,隐隐喘氣。
游令舌尖頂了頂腮,好像道歉不成,幹脆放棄這些體面。
他說:“一定要分手是嗎?”
蘇蘇說是。
游令冷笑,“蘇蘇,你真的很不長記性。
“我是不是說過,想甩我?門都沒有。”
他前後不一的态度讓蘇蘇眼眶發脹,就好像人類在馴服困獸,最開始還願意好言相勸,三番兩次不見效果便直接上手段。
眼睫輕眨,眼淚掉落。
蘇蘇開口,嗓音沙啞。
她問:“那柯羽鳶是從哪扇門出去的。”
游令咬緊牙關,“她沒進來過。”
“她只是朋友,她是我幹媽的女兒,”游令嗓子也啞,他兇過蘇蘇就開始後悔,他手上還死死拉着蘇蘇,他試圖把她摟進懷裏。
蘇蘇從來沒說過,其實她特別喜歡游令這麽用力地抱住她。
因為能夠近距離地聽到他的心跳聲。
那樣很真實。
可是現在蘇蘇已經不想聽了。
她掙紮。
游令胳膊用力,束縛得更緊。
蘇蘇察覺到自己的徒勞,最終放棄。
游令見狀,小心翼翼地垂眸,他不敢說話,只敢看着蘇蘇的眼睛,他看到她眼角的淚痕,忍不住想要伸手幫她擦掉。
可是指腹剛觸碰到她眼角輕薄的肌膚處時,只聽蘇蘇語氣很平淡一句:“游令,不要讓我讨厭你。”
——“游令,她不喜歡你。”
——“游令,你這樣大家不會喜歡的。”
——“游令,你看看別人怎麽做的,怪不得大家總是不喜歡你。”
游令渾身一僵,血液凝固。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
很快,教室的門打開。
又關上。
偌大的教室,好像進不來一點光。
頭頂太陽越升越高,午後的陽光越來越強,教室裏那處角落,愈發得不見天日。
就好像,他從未走出過那一間房間一樣。
蘇蘇沒有回頭。
一次都沒有。
她走出教學樓,走出學校,一直走,一直走。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
直到雙腿發軟,在一家店鋪門口的休息椅上坐着。
忽然頭頂一滴水落下,冰涼。
可是太陽明明還在,怎麽會忽然下雨。
蘇蘇不由自主仰面,看到高空裏,一滴冰水再次落下。
啪嗒。
掉在她眼皮上。
又順着眼角落下。
是空調水。
她不由自主得眼睫輕顫。
一滴水穿透她的睫毛,刺進她眼眶裏。
疼得她忍不住閉眼。
她的手在抖,沒沾一滴水,卻冰得好像骨頭裏都滲着寒氣。
正是中午,氣溫太高,沒有人願意在外面。
就連店鋪裏的工作人員也打着哈欠,準備午休。
全城靜谧。
只有她的世界,在下一場好大的雨。
作者有話說:
一個消息:他們不會分手。
另一個消息:還不如直接分手。
六十六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