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每一次上課時, 繪畫老師都會先給糖糖講一個小故事,接着再開始畫畫。
像是小紅帽的故事,糖糖早就聽過。
那會兒的她比現在還要更小一些, 聽見大灰狼吃掉小紅帽的奶奶, 還假裝是奶奶時,吓得瑟瑟發抖。
哪有不害怕大灰狼的孩子, 這簡直是糖糖的童年陰影!
現在, 童年陰影照進現實了。
糖糖怕怕的,不過好在媽媽在身邊。
在糖糖的心目中,爸爸媽媽都是能夠保護好她的人。
寶寶兩只小手抓着媽媽的手, 躲到後面去:“媽媽小心!”
在保護好她的同時, 媽媽也要保護自己哇!
一大一小, 像是抵禦敵人一般,站在同一戰線。
範青英的臉色很難看。
她獨自一人創辦繁屹集團, 年輕時吃過苦,但好在都挺過來了, 在這過程中, 她行事風格果決, 待人接物不算和善, 家中以及公司裏上上下下的人敬她怕她。
但還從來沒有人将她視作大灰狼,至少在明面上, 誰都不敢。
範青英不理解, 更不想跟這個小孫女開什麽童話玩笑。
她沉着臉,警告一般的目光掃向祝心。
“沒事, 奶奶不吃人。”祝心溫柔地安慰糖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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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青英:……
還是不對勁。
見這一幕,家裏的阿姨們誰都不敢再杵在客廳了。她們轉頭就走,就連花房裏的工作都搶着做。
可劉管家不能跑。
他從前是老宅的管家, 二少爺結婚之後才跟着來到這裏,劉管家說不上了解範女士,但清楚地知道,照太太的脾氣,這樣下去,會惹毛她的。
再加上,還有個糖糖呢。小不點什麽都不懂,但小心翼翼縮在一旁的模樣,就仿佛來的真的是什麽兇神惡煞的猛獸,這讓當奶奶的面子往哪兒放!
劉管家硬着頭皮,笑道:“糖糖啊,她真的是你奶奶,你爸爸的媽媽。”
糖糖仰着腦袋看祝心,又悄悄地看了範青英一眼,小聲确認:“你真的不是大灰狼嗎?”
“我是奶奶,你對我要稱呼‘您’。”範青英說,“小孩子要有禮貌。”
小團子根本無法理解,又問祝心:“什麽哇?”
“沒什麽。”祝心揉了揉她的腦袋瓜子。
範青英臉色鐵青,還要再說些什麽,可對上祝心無所謂的目光,又覺得是不是自己太較真。這個孩子,畢竟才四歲,她們很多年沒見面了,認不出她也是正常的。
範青英将視線落在祝心的臉上。
四年前在醫院時,範青英看見病房裏祝心躺在病床上毫無血色的臉,還以為她撐不過這一關。
即便兩個人接觸不多,可當時範青英心中的遺憾與痛惜也是真的。經歷了這麽多的事情,她深知生命的可貴,如今看見祝心神采奕奕地站在自己面前,也舒了一口氣。
只不過,範青英從來不會将軟話挂在嘴邊。
醒了就是醒了,生活應該回到正軌。
“這事以後再說。”範青英語氣冰冷嚴厲,“剛才我和江屹通電話時說的話,你聽見了?”
“沒注意。”祝心說,“我要送糖糖上學去了,遲到不好。”
祝心語氣随意,倒也沒有拉着臉,她拍拍糖糖的小書包,牽着孩子轉身就走,身後傳來範青英的聲音。
“還沒吃早飯。”
“糖糖,我們去外邊買個包子,邊走邊吃。”祝心又問,“油條要嗎?”
“油條好吃嗎?”
“很香。”
“好哇!”
母女倆的背影都透着歡脫。
範青英黑着臉,教訓的話都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看見她們的身影漸行漸遠。
家裏能吃早飯,為什麽要跑到外面去?
還不是躲着她?
範青英向來無法忍受祝心的散漫性格,而祝心也從不會聽她的訓斥改正毛病,這是婆媳之間的主要矛盾。
“你就這麽走了?”範青英不悅道。
“媽先坐會兒,等一下江屹就下班回來了。”祝心回頭補充了一句。
範青英擡起手腕,看一眼手表。
現在不過九點多,祝心讓她等江屹下班。
他至少六點鐘才能到家。
此時陳司機已經坐在車裏等待。江先生吩咐過,太太出過嚴重車禍,出門肯定不會再自己駕車,需要用車的時候,他必須在。并且就算時間再緊急,也得開得慢、開得穩。
“太太。”陳司機看見祝心的身影,立馬打開車門下來。
陳司機開車,送一大一小去幼兒園,心裏還想着,哪裏有早點鋪?
剛才太太說要給糖糖買包子和油條的,不過小店得看着衛生幹淨。
保姆車駛出別墅區,恰好與一輛貨車交錯而過。
大貨車停下,按照訂單上的地址比對:“請問祝心在嗎?她定的沙發到了。”
打算離開的範青英頓住腳步。
劉管家上前簽收,看一眼時間,是太太剛蘇醒沒多久下的單:“什麽東西?”
“沙發,剛運到的。”貨車司機說,“這是沙發的限量證書,運送途中我們很小心,不會有磕碰,麻煩你先檢查一遍。”
範青英挑眉。
買沙發還附帶限量證書?她是真的講究,和以前一模一樣。
沙發被擡進屋子裏,至于究竟要擺在哪裏,還得等祝心回來之後再決定。
範青英怎麽想都覺得憋屈。
她到這裏有一會兒了,就連完整的話都沒怎麽說過。
先是被兒子打斷,再被小孫女打斷,最後被兒媳婦打斷……
她打開手機通訊錄,再次給江屹撥去電話。
只響了三聲,他低沉疏離的聲音就傳來。
“今天晚上,你們一家人回老宅,我有話要說。”
這命令式的口吻,江屹見怪不怪。
他淡淡道:“後天。”
“我見你們還要預約?”範青英不悅地開口,見遲遲得不到回應,又繼續道,“那就後天,說定了。”
“對了,你不是在開會?”
“開好了。”
範青英:……
前後不過二十分鐘的會議?
……
糖糖是九月之前出生的小朋友,剛滿三周歲沒多久,她就上幼兒園了。
當時班級裏其他小孩的月份都要大一點,小小的糖糖連勺子還拿不穩,穿鞋子也比別人要慢。
一轉眼,一年時間過去,現在糖糖不再是小小班的孩子,早就已經在幼兒園混熟了。
“我知道,變成老油條了。”祝心說。
糖糖茫然地歪着腦袋,咬了一口手中脆脆的油條,滿嘴香:“什麽是老油條呀?”
“糖糖是小油條。”祝心勾了勾她的鼻尖,笑着問,“遲到會不會挨批評?”
糖糖也不知道。
她從來沒有試過遲到,平時不管是阿姨和陳司機送她上學,還是爸爸送她上學,都會遵守時間觀念。
剛才醒來聽媽媽說起已經遲到,小團子還似懂非懂,直到坐在車裏,媽媽一路上很有責任感地表示自己不應該睡過頭之後,她才意識到,原來遲到是不對的。
“不要怕,張老師從來不罵人。”糖糖軟聲勸着。
祝心失笑,陪着她下車。
糖糖好想向小朋友們介紹自己的媽媽。
不過她們已經遲到四十分鐘了,幼兒園門口沒有其他小朋友,連大門都關得緊緊的。
門衛看見遲到的孩子,照規矩提醒祝心聯系班主任:“得讓老師出來接。”
祝心站在原地。
她沒有班主任的聯系方式。
好在陳司機還沒走,他拿出手機,給張老師發一條微信,順便解釋道:“糖糖現在的班級在二樓,讓孩子一個人進去,如果在樓梯上磕磕碰碰的,門衛負不起責任。所以每個遲到的小孩,都要由班級裏的老師出來接回去。”
收到微信沒多久,張老師就出來了。
她看一眼祝心,請門衛把門打開,對糖糖說:“今天怎麽遲到啦?”
果然,笑容和聲音都很親切。
糖糖乖巧地解釋遲到的原因,張老師笑着點頭。
“真的嗎?”
“肯定是太累了,所以才不小心睡過頭。”
“下次不要遲到就好了,今天不扣小紅花。”
“張老師,我們進去吧。”糖糖奶聲道。
張老師自然地望向祝心:“好,你跟媽媽說再見。”
糖糖擺擺小手。
祝心點了一下頭,笑着和寶寶道別,突然又說道:“老師,方便加一下你的微信嗎?剛才遲到了都差點聯系不上你。”
“可以的。”張老師打開二維碼,“以後關于孩子的事,我們可以微信聯系。”
祝心掃了她的碼:“好了。”
張老師牽着糖糖進幼兒園。
小團子好想讓大家看看自己的媽媽。不過小朋友們都在教室裏學本領,見到她媽媽的人,只有張老師和保安叔叔。
“張老師,是媽媽送糖糖來上學的。”
“媽媽第一次送我哦!”
分享欲爆棚的糖糖,變成小話痨,對張老師說了好多好多的話。
只是張老師有一點點敷衍,心不在焉的。
“張老師……”糖糖歪着腦袋喊。
張老師低下頭,望着小團子軟軟萌萌的臉蛋,仍舊沒有從驚喜中回過神:“我加你媽微信了……”
糖糖滿腦袋的問號。
“我居然加了祝心的微信!”張老師又喃喃道。
小朋友不懂自己的喜悅,張老師只好回教室和副班主任以及生活老師分享自己的喜悅。
“真的?她真的讓你加她微信?”
“真的!還是她主動的,在節目裏對孩子好不是演的,她很疼小孩,根本不是把孩子丢給保姆就不管的人。”
“給我看看祝心的頭像!”
“我看了,她沒用自己的照片當頭像,是一個卡通人物。”
“啊……好可愛……一點都不高冷!”
“而且她沒化妝,皮膚居然又清透又白,連毛孔都是小小的……”
班級裏的小朋友們排排坐,等待老師們給自己分發早晨的水果點心。
只是很快,大家都注意到,今天的張老師、武老師和楊阿姨都和平時一樣,她們笑得眼睛都快要找不着了。
“小朋友們來領蘋果和香蕉了哦。”
張老師摸了摸自己快要笑得僵掉的嘴角。
得趕緊把狀态調整好,就像剛才加微信時那樣,專業一點!
……
祝心都已經出門了,就懶得再回去。陳司機問起她接下來要去哪裏時,正好林岚撥來電話。林岚給她發了幾個文案,提醒她記着營業。
“這些文案,是我一個個認真想的,也和團隊一起研究過,不會出什麽錯。”
“但是你一定得記住,把文案最後面括號裏的文字備注删除,不然要被嘲的。”
“還是算了,我直接撤回,重新給你發一次,免得你一不注意鬧出笑話。”
林岚這電話一接通,還沒到兩分鐘,又立馬挂斷,趕着去撤回。
在她撤回之前,祝心看了一眼,發現括號裏的文字,實在很顯眼。這得多不過腦子,才會直接整條複制往微博發?
林岚重新發了一遍沒有備注版的,再次撥來電話:“這一版是沒有備注的,一共六條,你選一條發就行,千萬別一口氣全發上去。”
“放心,我不會翻車的。”
“那你待會兒去哪裏?施導那邊的試鏡,你最好還是主動一點,免得他臨時反悔……不過今天去試鏡也不合适,剛回家,狀态還不夠好,等稍微休息一兩天,順便看看電影找回狀态,再和他約時間。”林岚就像是祝心的家人,對她的操心到了事無巨細的地步。
祝心答應下來,等挂斷電話,就按照名片上施導的聯系方式打了過去。
大導演很有自己的腔調,也怪大牌的,大多數時候給的號碼都是助理的,打一個電話,得過五關斬六将,才能聯系到本人。
不過施導卻不搞這些花頭,電話一接通,傳來他的聲音。
“是祝心吧?”他問。
祝心立馬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體,就像是校園裏随時準備舉手發言的小學生。
“施導,您說的試鏡,還作數嗎?”她問。
施遠方笑了:“當然作數,我等一下讓助理看一看接下來的日程表,我們敲定一個雙方都有空的時間。”
“我都有空的,沒什麽工作。”祝心說。
施遠方的笑聲更加爽朗:“你倒實誠。”
最終,施遠方将定下的時間發過來。
祝心做了個深呼吸,打算聽林岚的,晚上回家之後做一做功課,重看幾次施導之前的作品。畢竟,施導對演員的要求很高,她做不到導演心中的一百分,但至少要盡自己所能,才不留遺憾。
“太太,我們現在去哪裏?”陳司機問。
祝心打開林岚剛發來的定位,遞到他眼前。
“spa?”陳司機愣了一下。
祝心“嗯”一聲,“結束之後休息一下,再去接糖糖,時間正好。”
她從小到大都是一個毛病,再關鍵的時候,也緊張不到哪兒去。
總能想點辦法,讓自己放松一下。
……
祝心約的是全身精油spa服務。
芳療師的聲音和手法都很溫柔,服務也專業,除了偶爾詢問各個部位的身體感受之外,不會聊別的。
頂部燈光昏黃,室內溫度調得适宜,精油慢慢深入皮膚,祝心閉上眼睛。
一整套流程下來,她差點要睡着,直到芳療師将裝着工具的推車往外拉時,她才睜開眼。
“抱歉,吵醒您了。”
全身精油spa耗不了多少時間。午餐是養生粥和水果,再加一杯花草茶。下車前祝心已經讓陳司機先回家,晚點再過來接,這會兒閑着也是閑着,她又選了幾樣其他不沖突的項目。
人雖多了,可耳畔也沒有響起什麽多餘聲音,大家都專注在自己的工作中。
等到做頭部按摩時,祝心平躺靠着,舉起手機玩了一會兒。
差點忘記林姐交代的事。
得營業了!
祝心翻了翻自己的微博。
她從前就不太營業,發的微博不多,一翻就見底了。
在最底下,配了她的照片,文案是幾個字的自我介紹。
看着老實巴交,是公司安排發的。
祝心的眼底多了柔和笑意,她打開相冊,看了看公司群裏其他人發的截圖。
都是她在節目中的截圖,有和江屹、糖糖或者魏晚、蔣瑤星在一起時的互動,但個人的居多。
祝心随意挑選了一張,在微博上傳。
這會兒,微信通知閃了一下。
是江屹發來的。
【家庭群裏,老師說要開運動會,你要不要報名什麽項目?】
祝心想了想,在輸入欄打了“啦啦隊”三個字。
只是她還沒來得及點擊發送,就收到他的回複。
【啦啦隊?】
“噗嗤”一下,後邊傳來一道歡快的笑聲。
說好這裏的按摩師和芳療師都很專業呢?
祝心:……
“我還沒笑呢,你先笑了。”
按摩師心虛地低頭:“不好意思,不小心的。”
……
“林姐,祝心的微博發出去才二十多分鐘,你看看評論數!”
“啊,就這麽一眨眼的工夫,評論數更高了……”
“不過她沒按照我們給的文案發,好像是随便打了一行字。”
祝心最不可控的,就是不按常理出牌。
之前網絡上大規模的所謂黑料,工作室一個個出律師函、舉報,但一句話說得好,造謠一張嘴,辟謠跑斷腿,部分網友們根深蒂固的印象已經難以改變。
參與離婚綜藝之後,祝心的口碑終于回來一些,也有不少網友被她的表現圈粉,在這個時候,每一步都得小心翼翼,絕對不能翻車。
否則,一切又得重頭來過了。
林岚屏住呼吸,點開祝心的微博,心裏盼着她可千萬別給自己惹麻煩。
只是鼠标停在祝心的賬號上時,她突然怔了一下。
祝心發的微博文案是——你們好,祝心回來了。
助理并不理解林岚的怔愣和粉絲們的歡呼,奇怪地問:“這文案有什麽特別的嗎?”
林岚滑動鼠标,将頁面拖到最底下。
最底下,祝心發的第一條微博文案是——你們好,我是祝心。
五年前的那張相片,祝心看起來明媚動人,并不青澀。而五年之後,她放的是節目中的截圖,随手一截的圖片,沒有精修後的氛圍感,卻美得讓人挪不開眼。
評論區的粉絲們,比林岚想象中要更加熱情。
【雖然才五年,但是好像很多事都改變了。剛開始喜歡祝心的時候,我還是個初三的學生,現在已經參加完高考,考上不錯的大學。】
【看見這條微博,真的好感慨,就像是我的青春也回來了一樣。】
【祝心回來了,我們這群粉絲也還在,我們一定會一直一直支持你。】
有粉絲将五年前與五年後相似的兩條微博,拼到一起,發在評論區,點贊數越來越高,沖到熱評位置。
不明就裏的路人,立馬理解了粉絲們口中的回憶殺,也不由感慨。
【雖然不是祝心的粉絲,但是很早就看過她的劇了。現在不管是男演員還是女演員,很多都是樣子好看卻沒有靈魂,相比之下,祝心的演技确實很能讓人入戲。】
【原來祝心都已經退圈五年了?時間過得真快……】
【發微博居然不p圖,祝心真的是一股清流。】
林岚守在電腦前,點贊路人們和粉絲們的評論。
微博評論區會将點贊數更高的評論往前推,因此往下拉動,就是一群杠精的發言了。
杠精們的杠點千奇百怪,林岚心情好,一個接着一個投訴。
“林姐,其實沒必要浪費時間,反正壓在最底下,一般人不會注意的。”助理說。
林岚頭也不擡:“閑着也是閑着。”
祝心自己選綜藝、接試鏡,現在連微博文案都不參考工作室給的,主意大得不得了。
這樣一來,她确實是沒活兒幹了。
找點事做也好。
……
範青英回了老宅一趟,丈夫已經出門了。畢竟出國療養這麽久,離開時沒跟太多人打招呼,現在回來了,也确實該見見一幫老朋友。
老宅空置兩年,就連主廚都已經辭職回家,只有趙姨在家守着,每天打掃衛生,偌大的別墅,甚至連角落都不見灰塵。
範青英自己随便下了碗面條,坐在餐桌前吃飯。這個家,是兩個兒子長大的地方。她原以為自己會觸景傷情、睹物思人,可原來,人的承受能力,要比想象中高得多。
至少她能面對了。
範青英沉默着,吃完了午飯,準備回公司看一看。
公司位置就在新城地塊,高樓聳立,年輕時她一心打拼,集團從無到有,付出自己的全部精力,從不曾抱怨。
“範董,您回來了。”前臺的老員工一見到範青英,連忙幫忙在電梯間刷卡,“您是上頂層吧?”
範青英五十歲出頭,保養得當,踩着高跟鞋,鞋跟踩踏地面,發出“咚咚”聲響。幾位老股東見到她,紛紛上前,沒有多餘的寒暄,他們知道她不吃這套。
一路上,範青英他們說起有關于這兩年集團的發展與危機,一些是她在新聞上看到過的,但更多的,她第一次聽說。
公司穩步發展,但管理也不是這麽容易的事,江屹不報喜,也不報憂,獨自承擔。
必須承認,将集團交由這個兒子負責,範青英是放心的。
“江總呢?”範青英問。
“下午一點,江總要召開股東會議。”
這是真開會。
範青英沒有參加,既已經交出管理權,就該信任江屹,她走到自己原先的辦公室,等會議結束。
下午三點,會議結束。
江屹從會議室出來,接過程助理遞來的手機。
“江總,剛才有您的電話。是石一唯,您參加節目時候的男嘉賓。”
石一唯愛交朋友,早在節目第一天,就與江屹交換了聯系方式。
只不過,以他們的交情,似乎還沒到私下聯系的程度。
江屹點了回撥,進辦公室時,翻開文件,随手将手機放在辦公桌上,戴了個藍牙耳機。
石一唯的聲音回蕩在耳邊。
他的聲音幹淨清冽,只是話有點多,先是提起聽說這兩天有不少明星團隊主動聯系節目組試圖讓自己藝人成為常駐嘉賓的八卦,再是他終于把握住機會,和魏晚視頻通話一個小時的好消息,接着到下一期節目旅行地的小道消息,一開口,嘴巴就沒停過。
江屹時不時應一句,目光停留在文件條目上,有點疑惑。
聽說石一唯很紅,這麽紅的藝人,行程表不是應該排得很滿?
居然有時間找他煲電話粥。
“你沒事做?”江屹問。
“有啊,我現在坐在保姆車上,等一下去劇組探班,馬上就要到了。”石一唯更加有興致了,繼續道,“探魏晚的班,一個小角色,她友情出演,很快就殺青了。”
“嗯,探班。”江屹淡淡說着,考慮該挂電話了,否則他會沒完沒了。
石一唯的語氣仍舊熱情:“夫妻倆最怕的就是沒有機會交流,我一過去,不就創造機會了嗎?對了,你也可以去探祝心的班。”
“她還沒開工。”江屹說。
“這樣啊——”石一唯轉念一想,“那就讓她來探你的班,到時候集團員工在邊上幫忙美言幾句,也能增進夫妻感情。”
江屹的目光終于從文件上收回來,只是餘光一掃,看見他母親站在辦公室外。
恰好石一唯也快到片場,結束通話之前,還順便再重複一遍他們的聯盟約定。
江屹想了想,給程助理發了條信息。
打完短短一行字,他才放下手機,看向範青英。
範青英來這一趟,有不少要說的話,但都與來自于母親的呵護關切無關。
“為什麽要參加綜藝?”
“我們集團幹的是實業,沒必要上節目露面,熱度一起,如果集團負責人的負面新聞纏身,很難不對公司聲譽産生影響。”
“你就算是為了祝心讓步,也不至于在準備離婚的當下,還陪她上節目。”
範青英的語氣冷冰冰的,話裏話外的意思,都與集團利益相關。
她沒有看過這檔綜藝節目,只是聽過去的朋友說起。得知江屹陪祝心上離婚綜藝時,她是不相信的,這個二兒子,嚴謹又低調,怎麽可能願意讓這麽多鏡頭對着自己?
然而事實是,江屹确實上節目了,而且還帶着孩子一起去。
範青英果斷,從得知他上綜藝節目開始,就立馬決定回國。
飛行時長不短,昨晚剛到北城,她因時差睡不着覺,深夜才勉強合眼,一早醒來,直接就上門找他們夫妻倆。
他們實在是太離譜了。
“但有一點是對的,你和祝心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如果你們決定離婚,我不反對。”範青英說,“婚前簽的協議在哪裏?我讓律師把關。”
“我沒打算離婚。”江屹擡起眼,平靜地說。
範青英愣了一下。
他們沒打算離婚?
……
喝下午茶、做美容、滿世界購物……祝心從前過的就是這樣的生活,但是現在,突然又回到以前的生活狀态,她居然覺得沒勁。
相較之下,似乎在農場曬曬太陽,或者往小溪裏丢石子,要更有趣一些。
做了全套spa的祝心,渾身上下都是放松的,看一眼手表,離接孩子好像還早。
昨天回來時有點累,祝心在車裏睡着了,這會兒才發現,原來車後座的夾層裏,有糖糖的很多小玩意兒。
她新奇地拿起來看,聽陳司機一說,才知道原來是小不點出門時想帶着自己的玩具,但玩具是不能帶進幼兒園的,所以便只好忍痛讓它們待在車廂裏。
時間長了,車裏的玩具越來越多,陳司機也忘了收拾回去。
祝心不知道原來糖糖有這麽多玩具,而且還缺胳膊斷腿的。
像是陀螺槍,就只有陀螺,沒有槍。拼搭的恐龍玩偶,小團子将霸王龍的小短手裝到翼龍身上,看起來童真有趣,很好玩。
祝心坐在後座,研究起糖糖的玩具,直到車子緩緩停下,才擡起頭:“這是——”
“這是先生的公司。”陳司機說。
“我知道。”祝心說,“為什麽來他公司?”
陳司機懵了。
是程助理吩咐他的啊。
“江先生沒跟你說嗎?”
祝心一臉懵。
她莫名其妙地,被拐到了江屹的公司?
……
範青英覺得自己的二兒子昏頭了。
江屹的表達能力很好,說話一向言簡意赅,但是,她怎麽就聽不懂他這番話的邏輯?
機緣巧合之下,參加離婚綜藝,但根本沒準備離婚。
他自己聽聽,這合理嗎?
範青英微微皺眉,還要再深究。
但江屹說:“我自己有分寸。”
有什麽分寸?
從決定結婚,到結婚之後夫妻倆同在一個屋檐下卻沒有交流,再到不負責任地生下一個孩子……他的分寸在哪裏?
“叩叩叩——”
江屹擡起眼:“進來。”
程助理推開辦公室的門,進來之後立馬說道:“江先生,太太來了。”
一道急促的腳步聲響起,在大家的注目之下,祝心快步走進來。
她走得快,連發絲都在起舞,漂亮精致的臉上,是顯而易見的愠色。
“江屹,你自己不會下班嗎?”
“為什麽非要我來接你?”
江屹茫然擡頭,看見三張表情迥異的臉。
程助理是胸有成竹,江先生讓他詢問太太有沒有空來一趟公司,不過當時電話不通,他就只能找陳司機了。現在太太已經到了,任務圓滿完成。
祝心很不樂意,夾雜着不少火氣。說好了要去接糖糖放學,她本來要當全班第一的家長,被帶到他公司,耽誤時間,不就要輸給其他家長了嗎?
至于範青英,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她,頭一回露出糊塗神色。
江屹自小獨立,念書時從不用大人接他放學,自己背着書包就晃悠回家了。
然而現在,他居然連下班都要纏着老婆來接?
江屹:?
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