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這麽明顯的杠精發言, 有嘉賓擔心祝心突然發飙不好收場,有嘉賓擔心她無法招架難堪不已, 就連傅舒舒都為自己和岳文森松了一口氣, 心說幸好這矛頭不是指向自己。
直播鏡頭的拍攝一刻都沒有暫停過,祝心終于開口,但并沒有出洋相。
祝心無懼鏡頭,不用找任何角度, 直接将臉怼到攝影機前, 要多近就有多近。
她的腦回路奇奇怪怪的, 可就是能精準找到黑粉話語中的漏洞, 雲淡風輕的一番回應,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倒惹得直播間的氣氛一下子熱鬧歡樂起來。
【這是什麽盛世美顏!】
【真是天生的電影臉,有故事感, 還美得這麽驚豔, 難怪施導第一次和她見面, 就主動提出想要和她合作。】
【一般像施遠方這樣的導演,眼光都很刁的, 祝心以前的作品也不是多大的制作,但還是能被他關注到,這首先就表示祝心的臉真的很能打!】
【祝心的臉就适合演有深度、爆發力強的角色, 就是不知道她的演技能不能配得上這張臉了。】
【這黑粉對祝心恨得牙癢癢,估計是傅舒舒那邊派來的吧?沒辦法哦, 傅舒舒本來就和祝心差遠了, 略略略……】
回想一下,從前祝心活躍在圈子裏的時候,确實是時常帶着傅舒舒的。她将自己戲裏一些讨喜的角色介紹給傅舒舒, 在她的幫助下,傅舒舒的起步很快,幾乎沒走什麽彎路。這些都是傅舒舒在采訪中親口承認過的,也因此,即便在祝心昏迷的四年間她時常提起對方,這麽一個時時感恩的人,也并不會讓網友們反感。
再加上,那會兒傅舒舒的事業如日中天,而祝心再紅也是從前的事,一個擁有衆多粉絲的一線小花,提起已經昏迷整整四年的好友,這很難讓人聯想到是蹭熱度。
畢竟四年間,傅舒舒也不是隔月就懷念祝心一次,統共加起來,也就只有七八回而已。
大家并不清楚祝心和傅舒舒之間的關系,潛移默化地認為,她們倆就是好朋友、好閨蜜。然而事實是,祝心蘇醒的消息,傅舒舒是通過節目組知道的。好姐妹一起上節目,沒有久別重逢的喜悅,沒有任何親密的互動,甚至連剛認識祝心的蔣瑤星,都要和她更加熟絡一些。
沒有過于強烈的争執,也不曾撕得翻天覆地,但祝心體面的冷處理,還是讓傅舒舒微微翻車。
【植物人不會說話,從頭到尾都是傅舒舒一個人在加戲。她和祝心可能連朋友都算不上,為什麽要演得像是姐妹情深?】
【現在想一想,她的熱度蹭得不着痕跡,一開始,連江家都沒有出過手。還是前段時間傅舒舒提到祝心的次數多了,江家才壓了熱搜,不讓她再消費祝心。】
Advertisement
【我還聽說,那次無良主播的事之後,傅舒舒又去過醫院兩次,但醫院沒讓她進去。所以,祝心蘇醒的消息,是有意瞞着她的。】
【我第一次對傅舒舒産生好感,是在祝心被全網黑之後,她站出來說話,那時候真的算不上蹭熱度吧?如果是其他女演員遇到一樣的事,躲都來不及,可她居然向着祝心。】
【不要再跟風黑舒舒了,她真的很善良……】
不管是直播間的彈幕,還是微博、論壇的評論區,關于傅舒舒與祝心之間孰是孰非的争論,始終沒有休止過。
最後,網友們不得不承認,祝心确實是腥風血雨的體質。
人家就是只坐在那兒,不需要任何額外營業,話題度仍舊不減。不管是一開始昏迷又蘇醒的消息、她與江總之間的婚姻、她和魏晚的交集、還是施遠方的突然出現,都将祝心一遍又一遍推上熱搜。
甚至,祝心上的是離婚綜藝,可呈現出來的效果,卻像是爸爸媽媽帶着寶寶去歡樂旅行。
這清奇的讨論點,就連營銷號都追不上。
“糖糖吃飽了沒有?”江屹問。
寶寶摸了摸自己圓滾滾的小肚子。
在這場“飯局”中,糖糖沒有自己的朋友,沒人跟她玩,在百無聊賴之下,就只能一直不停地吃了。這會兒大人們的聊天結束了,小團子不光已經吃飽,而且還吃得很撐。
“吃飽啦。”糖糖歪着腦袋問,“爸爸吃飽了嗎?”
江屹點了一下頭。
石一唯樂呵呵道:“你爸爸都沒吃,光看着你媽媽,就看飽了。”
“為什麽哇?”
“你爸爸覺得秀色可餐嘛。”
祝心贊許地看了石一唯一眼。
不得不感慨,這個小鮮肉的嘴,真的很能說。
江屹也看了看石一唯。
又學到了。
晚飯結束之後,節目組很好說話,沒再讓嘉賓們洗碗。這麽些天過去,除了一頓農家樂之外,基本上一日三餐都是由嘉賓們自己準備的。就連從前幾乎沒下過廚的魏晚和石一唯,也已經在蔣瑤星的手把手教導之下,學會幾個簡單的菜色。
現在他們吃飽喝足,三三兩兩地走在一起,回民宿房間收拾行李。
石一唯落在最後邊,對江屹說:“你就好了,回去之後還能成天對着老婆。我回去之後,就見不到魏晚了,早知道當時就不該聽她的去離婚。就算是像瑤星姐那樣分居,也比現在好。”
江屹問:“想見面還不容易?”
“這你就不知道了。” 石一唯哀怨地說。
石一唯和魏晚同在一個圈子,卻仿佛沒什麽緣分,就連在活動上都沒碰過面。有一回,他想要給自己創造機會,跑去敲門,裝作有東西遺漏在家裏,可下一秒,魏晚推出兩個已經裝滿的紙板箱,讓他帶走。
“她把我的微信都删了。”石一唯懊惱道。
“還不去加回來?”江屹問。
石一唯愣了下,一個轉身,向魏晚奔去。
杵在魏晚面前的他,突然變成一個愣頭青,什麽話都說不出來,最後對她身邊的祝心別別扭扭道:“能不能把她的微信推給我?”
祝心又轉頭,小聲對魏晚說:“能嗎?”
魏晚失笑。
祝心立馬眼疾手快地拿出手機,打開魏晚的二維碼,推到石一唯面前:“趕快。”
看着這一幕,彈幕區石一唯的粉絲們說不出是什麽滋味。似乎沒有太強烈的反感,但要說磕糖,也不至于。
只不過,能不能不要再說這是傲嬌姐姐和舔狗弟弟的cp了?他們一唯弟弟真的不是舔狗,只是在為愛追逐而已!
祝心挽上魏晚的臂彎,拉着她回去收拾行李箱。
畢竟她對石一唯的印象不錯,人家剛才臨走前都暗示了,她便決定幫忙說幾句好話。
祝心的分寸感時有時無,這會兒有了,魏晚默默地聽着,心裏想的是,祝心和石一唯的性格居然有點像。
是不是因為這樣,所以她才和祝心處得來?
傅舒舒是在走廊上和她們碰見的。她微笑着點頭,轉身時,深深地看了魏晚一眼。
今天在場的三個女演員,沒有誰不想得到施遠方的青睐,此時魏晚的心裏,不會酸酸的嗎?
“我先收拾行李。”傅舒舒關上房門。
“媽媽,糖糖也想把手挂在你們的胳膊裏。”小團子擠進祝心和魏晚中間,仰着頭,兩只小手已經在行動。
在班級裏,糖糖也有朋友,不過小朋友們最多只是搭着小火車或者手牽手,才不會像媽媽和魏晚阿姨這樣,把手塞進別人的胳膊肘裏。
小團子越看越新奇,踮起腳尖,蠢蠢欲動。
祝心和魏晚微微俯下身,兩個人伸手去揪糖糖的小手。
幾乎在同一時間,糖糖完成兩邊挽臂彎的動作。
她的小手真的挂在大人的胳膊上啦。
就像衣架似的!
“以後我們仨就是好姐妹啦。”祝心笑吟吟地哄。
魏晚眼中的笑意也更深了。
在這個圈子裏,有太多的利益紛擾,人和人的關系變得不再純粹。她不是天真的小女孩,不會只因短短幾天的相處就對新朋友掏心掏肺,但可以确定的是,至少在目前看來,祝心值得交心。
“你過幾天去施導那兒試鏡嗎?”魏晚問。
祝心點了點頭。
再次提起,她的心情仍舊激動。沒有人不想與施遠方合作,她也不例外,過去施導的片子,祝心雖沒有看個十遍八遍,但基本上只要上映,她都不會錯過。她是一個沒什麽規劃的人,進圈以來到現在,接戲全憑感覺,就連上離婚綜藝,都是稀裏糊塗帶着行李出發的。也正是因為這樣,施遠方突然的邀約,對于祝心而言,就像是中了彩票。
還是特等獎!
祝心的不遮掩,讓魏晚毫無保留。
她溫聲道:“如果真的進組,就要收斂一下脾氣了。施導沒這麽好相處,簡直是我的童年陰影。小時候我特別怕他,因為他成天在劇組罵人,對誰都沒有好臉色。”
“也罵小孩嗎?”糖糖眨巴眨巴眼睛,小心翼翼地問。
“罵的,兇巴巴地罵。”魏晚說,“我小時候被他兇得哭鼻子。”
糖糖“啊”一聲。
拍大人動畫片的叔叔,原來會罵人哇!
“不怕,糖糖保護媽媽。”小團子軟聲道。
“糖糖可能保護不了媽媽。”魏晚笑道,“你還這麽小呢。”
“那就和爸爸一起!”糖糖語氣堅定,“爸爸可以保護媽媽。”
祝心笑了。
在糖糖的心中,爸爸大概是這個世界上最厲害的英雄,就連天塌下來,也能撐起。
“怕什麽呀,導演會罵人,我就——”
魏晚斜祝心一眼:“怎麽剛說就忘?要收斂脾氣。”
祝心嘴角彎起:“我就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施導風評被害。】
【果然和姐妹在一起是真的很難不叽叽咕咕說壞話!】
【嗚嗚嗚,真好,帥老公和可愛女鵝一起保護心心……】
祝心原本以為收拾行李而已,分分鐘的事情。
可當她走進房間,望着空落落的行李箱,頓時覺得不對勁。
行李箱來的時候分明是很滿的,現在要走了,裏頭就只剩下幾件沒穿上的內搭,其他的衣服呢?
四天時間,四套衣服,再加上小孩的,一共八套,祝心把梳妝臺上的護膚品和化妝品整理起來,順便讓自己的小幫手去找衣服。
糖糖發現,自己的小外套、小針織衫和小褲子在和她躲貓貓。
掀開被子一看,沒有,去沙發上一找,也沒有。
小團子趴在地上,找得更加賣力。
“媽媽,糖糖的雨靴不小心掉到床底下啦!”
祝心幽幽嘆了一口氣。
整理行李箱是個大工程,從前哪需要她自己出馬。
她也想假手于人,但面前的小不點只會湊熱鬧,幫不上大忙,至于江屹,也不像是一個任勞任怨的人。
祝心只能老老實實幹活。
走到衣櫃前時,她做了個深呼吸。
沒記錯的話,每天清晨,為了不讓直播間開播時鏡頭拍到屋裏的一片狼藉,她總一股腦,将所有的衣服往裏面塞。
三、二、一……
祝心在心中默數,雙手握着衣櫃把手,拉開櫃門。
從衛生間裏出來的魏晚,望着緩緩往祝心腦門上砸的幾件衣服,陷入沉思。
“這是在?”
祝心面不改色:“衣櫃吐了。”
……
大巴車已經到達石林山風景區,節目組是怎麽将大家接回來的,就怎麽送他們回家。
其實按照一開始節目組的準備,是沒打算在回程時進行直播的,大家都累了,就算開着直播間,一個個也都在睡,觀衆們肯定不愛看。只不過,節目播出之後的反響,讓節目組意外,除了休息時,全天段的在線人數都不低,與其他同樣形式播放的綜藝節目相比,數據甚至高出好幾倍。
因此,在回程的路上,鏡頭也得對着嘉賓。
這麽高的收看人數,直接結束太浪費了。
大巴車就停在不遠處,蔣瑤星推着行李箱出來。
“瑤星,我幫你拿。”溫凱上前說。
蔣瑤星沒有再扭捏,道了謝,松開行李箱把手。
箱輪在地上滾動,溫凱沉默良久,問道:“下一期不來了嗎?”
“不好意思,沒有提前跟你說。”蔣瑤星輕聲道,“不過當時簽合同的時候,你也提過的,如果真的不太适應真人秀的節奏,可以随時選擇結束。”
“你不是很适應嗎?”溫凱說,“我看你和他們相處得很好。”
蔣瑤星沒有接話。
“不願意參加,那就不參加了吧。”溫凱說,“這段時間有沒有看我妹發的朋友圈?她女兒會說話了,越來越可愛,你不是喜歡孩子嗎?明天我們一起去她家看一看小孩吧。”
“我沒有你妹的朋友圈,她給我屏蔽了。”蔣瑤星習慣性低着頭,忽地想起祝心說的話,錯的又不是她,她為什麽不能昂首挺胸?
她挺起脊背,語氣強硬了些:“她真的非常沒有禮貌。”
“我下次會說她的。”溫凱愣了神,嘀咕道,“怎麽能對嫂子這樣?”
“那倒不用,而且,也不是嫂子了。”蔣瑤星輕嘆一口氣,篤定道,“該挽回的都試着挽回了,這段感情還是走到盡頭。我想了想,我們還是離婚吧。”
溫凱并不是真的這麽想要離婚。
很多時候,他看不上她,可更多時候,他需要她。
現在他們參加了節目,在節目中,溫凱發現蔣瑤星又變得光鮮亮麗,她久違的笑容回來了,甚至常駐嘉賓和飛行嘉賓都提醒他,她的過去風光無限,只是他沒有好好珍惜。
“不要。”溫凱有點懵,想牽她的手。
蔣瑤星将手收回來:“分居這麽長時間,已經夠折騰了,就不要走到起訴離婚這一步吧。”
大巴車裏,播放起蔣瑤星曾經的歌。
她的嗓音與本人性格有很強烈的反差感,伴随着節奏,充滿力量感的聲音,仿佛也在提醒她,該繼續前行了。
“分手bgm嗎?”祝心小聲道,“好好聽。”
江屹握了一下她的手腕,示意她不要火上澆油。
大巴車快要發車時,陳司機到了,他是在江屹的安排下,特地來接一家人的。
傅舒舒與岳文森正準備上車,一回頭,看見江家保姆車的電動車門打開。
岳文森溫聲道:“你也想要嗎?我們買一輛。”
買一輛保姆車,也說不上多貴,一兩百萬的價格,以傅舒舒如今的收入自然能拿下。
不過公司已經給她安排了車子,再另外買一輛放在家裏,一年到頭用不上幾次,還得請司機,這太奢侈了。
傅舒舒習慣節儉,搖搖頭:“不要。”
【祝心單獨坐車離開嗎?】
【猜到了,自家的車有安全座椅,對糖糖來說确實比較安全。】
【好失望啊,本來還想再看一會兒他們一家人的。】
【下一期節目要在一個禮拜之後才開始,舍不得。】
【到這個時候才意識到,真的要和這些嘉賓說再見了……】
平時糖糖上學,都是陳司機開車接送的,一見到他,小團子就奶聲問好。
陳司機下車,等孩子上去之後,對江屹和祝心說道:“先生、太太,是直接回家嗎?”
祝心有片刻的失神。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家”這個字,被賦予了新的意義。
他們要回家了。
……
穩穩坐上安全座椅的糖糖,還對石林山依依不舍。
這裏的風景很美,但并不完全因為風景,糖糖說不出來,可實際上,她珍惜的是與爸爸媽媽一起游玩的時光。
每個月,幼兒園老師都會給小朋友分發成長檔案,作業以貼圖的形式呈現,這自然是家長的功課。
上交作業時,每個小朋友的成長檔案,都被照片貼滿,像是兒童節、國慶節、冬至,同學們的爸爸媽媽會帶着他們去好多好多地方。
江屹不是不帶糖糖出去玩,可他太忙了,他們父女倆這些年去過最遠的地方,是離家很近的公園。
因此小團子的成長檔案,大部分是她的繪畫老師和她一起完成的。
非常精美,可并沒有歡笑。
“媽媽,我們這次是不是拍了好多照片呀?”糖糖問。
“沒有很多。”祝心打開自己的包,從裏面抽出兩張拍立得相,”一張是糖糖的小兔子照片,一張是爸爸媽媽的合照。“
“兩張就夠啦!”糖糖攤開小手,接過相片時,笑容軟軟的,“可以貼在成長檔案上。”
祝心還不知道成長檔案是什麽,湊到前邊去問江屹。
等他解釋過之後,她才明白,說道:“小朋友的作業怎麽是大人做的呢,我小時候的手抄報,都得自己完成。”
“你還會畫手抄報?”
“我沒畫完,老師就找我爸。”祝心揚起下巴,有些嘚瑟,“所以後來我就都不畫了。”
可以想象,兒時的祝心,偶然一回沒來得及趕完手抄報,發現老師居然會主動聯系她父親,非常驚訝。見忙得焦頭爛額的祝家昌還要分心應付老師,頑劣的小朋友肯定是一臉驚喜。
這和他不一樣,從小到大,他都會按時、工整地完成作業。
“教壞小孩。”江屹低笑。
祝心心虛地看一看小孩,發現小孩還在認真研究照片。
“媽媽,這兩張照片可以都給我嗎?”糖糖問。
“把糖糖喂小兔子的照片拿走就好了。”祝心說,“另一張照片上沒有糖糖。”
“這張更重要。”糖糖舉着爸爸媽媽的合照,認真道,“我想帶到幼兒園,分享給小朋友們看哇。”
祝心沒聽明白。
“糖糖也有媽媽啦!”小團子歪着頭,笑眼亮晶晶的,露出小米牙。
……
保姆車在車庫緩緩停下。
陳司機壓低了聲音:“先生,要叫醒她們嗎?”
祝心和糖糖都睡着了。
即便在一路上,祝心一再提醒糖糖撐住眼皮子,到家之後換好睡衣再好好睡一覺,可糖糖的困意一來,哪是這麽好控制的,一個哈欠打完,說睡就睡着了。
高速上車速快,外邊又沒有什麽可看的風景,一不留神,祝心也靠着窗戶,沉沉睡去。
江屹見過她睡着的樣子,那長達四年的時光裏,她和現在一樣安靜。
不同的是,現在祝心雖在睡,但脾氣可大了,當他下車抱起在安全座椅上睡得東倒西歪的糖糖時,她不耐煩地皺眉,揪住車上的毛毯,眼睛就沒打算睜開。
江屹不吵她,抱起糖糖,往屋裏送。
包括劉管家在內的每一個人,知道晚上一家人要回來,都做好準備等候。
李嫂接過睡得很深的小團子:“先生,我先抱糖糖回房間。”
“小聲點。”江屹提醒。
玩了這麽多天,小朋友累了,要好好補一覺。
“先生,太太那邊——”劉管家的目光望向車庫。
“我去陪她。”他說。
大人和小孩不一樣,睡着之後哪能抱着,一抱不就醒了嗎?
好在車廂寬敞,座椅可以放倒,還有頭枕和絨毯,就讓她睡個夠起來,也不是問題。
江屹讓陳司機先回去,打開筆記本電腦,打算消磨這段時間。
然而,他的指尖剛輕觸鍵盤,就聽見一道懶懶的聲音。
“太吵了。”
江屹:……
他沒再敲鍵盤,随手打開一個文檔,指尖在靜音的觸摸板上滑動。
一邊又想着,為什麽他要聽她的?
車廂裏很靜,靜得連她起伏的呼吸聲都分明。
江屹的眼底沒什麽情緒,浏覽完幾分文件,也不過三十多分鐘的時間。
手機振動了一下,擡起眼,他看見程助理的大臉湊到車窗邊,用手敲了敲玻璃。
江屹降下車窗,向後掃一眼。
程助理這才發現太太還在車上,立馬不敲窗了。
這些天,程助理白天要上班,沒辦法時時刻刻盯着直播。但空閑時,他會将觀看直播當成自己的工作內容之一。
江屹話不多,做他的助理,就更要懂得察言觀色。如果說,前段時間程助理對于江屹和祝心之間關系微妙的婚姻有些困惑,那麽現在,在看了好幾天直播之後,他幾乎可以确定,這小倆口,絕對散不了。
江先生不會同意和太太分開的。
程助理站在一旁,等到江屹下車,才開始彙報工作。
他先是小聲交代了這段時間集團發生的事,再提及剛才去機場接了江屹的父母,已經将他們送到老宅。
“我爸身體還好嗎?”江屹問。
“一切都很好。”程助理說,“他們不關注國內娛樂圈,節目剛開播的時候,沒有注意到。好像是前兩天,您母親的朋友提起,她才知道,原來太太已經醒了。”
“江先生……”程助理猶豫了一下,又說道,“這麽大的事,您沒有主動跟他們說,她好像很生氣。”
程助理又說道:“其實我解釋過的,太太剛醒的時候,您給他們打了電話。不過當時大概是信號問題,沒有聯系上。不過您母親還是認為……”
“随她去。”江屹淡淡道。
他的母親範青英,向來只聽結果,不問過程。
範青英非常能幹,一手創辦了繁屹集團。鐵娘子一般的她,用最嚴苛的教育方式,培養了兩個她認為足夠優秀的兒子。
哥哥出意外那天,是江屹頭一回看見母親哭。這麽雷厲風行的一個人,哭到幾乎要暈厥過去,自然而然地,江屹接下集團重擔。
他原以為,接過這重擔,只是一陣子,然而沒想到,父親很快就病倒了,母親也決定放下執念,離開這個傷心地。
他們離開國內時,糖糖還不足兩歲。
江屹下車時,忘了升上車窗。
這會兒祝心睡得迷迷糊糊,隐約聽見他們的交談聲。
“江先生,您吩咐我調查的人,我也已經查過了。岳文森念書時就拿了不少校內榮譽,畢業後進了一間外企實習,後來辭職創業,創辦的公司規模不大,但近兩年逐漸上了軌道。至于他的家庭背景,父不詳,母親靠制作手工藝品,獨自一人将他帶大。”
程助理将查到的有關于岳文森的資料整理起來,交給江屹。
“糖糖的幼兒園那邊,因為旅程中包括周末,就只請了三天的假。您說明天正常上學,我已經通知校方了。”
“還有太太要給家裏的工作人員做工作牌,也已經去辦了。”程助理從兜裏拿出一個塑料包裝袋,“我一會兒交給管家。”
祝心睡傻了,聽得一愣一愣的。
什麽工作牌?
“先生,您對太太真上心,她随口一提,您就吩咐下來。”程助理說。
祝心揉了揉眼睛,低頭才發現,原來自己的身上已經蓋了絨毯。
毯子蓋得嚴實,連兩只手都沒讓她凍着。
……
祝心和江屹到家時,糖糖已經在兒童房睡下了。
她和江屹默契地各回各房,似乎暫別節目之後,他們又不知道該和彼此說些什麽。
回到主卧的祝心,頭一回覺得這房間這麽大,就連打電話都有回聲。
林岚提醒她,蘇醒到現在,她還沒發過微博,一些品牌方在物色代言人時會參考微博數據,像是轉評贊什麽的,能大致看出她有沒有活粉,以此考慮她的商業價值。
也就是說,她得營業一下。
祝心一口答應下來,躺在被窩裏刷手機。
“屹心一意”這個cp名,不太好聽。
她琢磨着,“誠心誠屹”好像更好一點?
【看不見祝心一家的第二個小時,想他們……】
【不知道他們一家人現在在幹什麽呢?】
【你們有沒有注意到,晚上吃火鍋的時候,江總接了個電話,好像是說他父母回國了。】
【看見了看見了!那會兒彈幕都在吐槽舒姐夫,我還以為只有我發現了呢。】
【你們說,祝心會不會有婆媳問題?】
祝心忘了自己的小號密碼,因此刷微博的時候一直特別注意,不能用右手,免得手滑點贊。
她心不在焉地看網友們的議論,考慮着江屹父母回國的消息。
祝心和兩位長輩并不熟。
她婆婆範青英是個女強人,不太拘泥于家長裏短,而她公公,什麽都聽範女士的,十足的老好人。
過去僅有的幾次見面,範女士看她不太順眼,幾次交鋒,祝心沒落過下風,對方也就不再惹她。
不過婆媳之間,還沒有爆發過太激烈的明面戰争。
這一次,他們回來待幾天?
祝心懷疑,以範青英風風火火的性子,估計明天就要殺過來了。
在民宿住了三個晚上,祝心有像魏晚和糖糖這樣的同屋室友,沒覺得寂寞。
可現在一下子就只剩下她一個人了,居然不太習慣。
她沒多考慮,帶着自己的手機,打開房門,往糖糖屋裏走。
小團子睡得很香,但好像能察覺到媽媽鑽進被窩,胖乎乎的小手尋找媽媽的臉蛋,擱在上面。
祝心的臉頰變成糖糖擱手手的地方。
她想着,寶寶的小手也不算輕,在她臉上壓一晚,臉會不會下垂?
只不過,隐隐的擔憂,還是敵不過被糖糖依賴的滋味。
恰好,祝心也好需要小不點,母女倆挨在一起,連睡意來襲都變得更早一些。
夜深了。
江屹從書房出來時,已過淩晨兩點。明天一早,就要投入到正常的工作中,他需要提前做好準備。
休息前,他習慣性進糖糖的房間看一眼。
小團子睡覺不夠老實,江屹早就知道。
但打開房門,借着手機屏幕的微弱燈光看見兩道斜在床上的身影時,他還是怔了一下。
祝心和糖糖,同時睡得四仰八叉的。
不過一大一小不算太糊塗,睡得歪歪斜斜,身上的被子倒是沒踢開。
江屹輕輕地,帶上房門。
……
第二天清晨,糖糖和祝心不小心睡過頭。
江屹已經出門上班,家裏的阿姨不敢吵醒她倆,就只好等到她們睡到自然醒。
等到九點左右,祝心睜開眼睛,摸到床頭櫃的手機:“遲到了!”
她趕緊喊醒糖糖,讓小不點起床洗漱,自己也快速回房換衣服。
小團子還懵懵的,但完全沒有遲到的忐忑。
媽媽要送她去幼兒園!
第一次哇!
收拾好之後的糖糖,和祝心手牽着手,歡快地下樓。
祝心哼着兒歌,哄小朋友開心。
“爸爸媽媽去上班,我去幼兒園……”
“這首糖糖也會唱!”糖糖的小奶音脆脆的,“我不哭,也不鬧,說聲老師早。”
祝心有點詫異,又唱道:“小兔子乖乖,把門兒開開,快點兒開開,我要進來……”
“不開不開我不開,媽媽沒回來,誰來都不開。”糖糖接着媽媽的歌詞,繼續搖頭晃腦。
祝心睜大眼睛。
原來現在小朋友聽的兒歌,和她那會兒聽的是一樣的。
“你們的小兔子乖乖,也是大灰狼在門口敲門嗎?”祝心問。
“對哇,最兇的大灰狼!”糖糖一本正經道。
小團子已經背好書包,下樓時一蹦一跳的。
她扒拉着樓梯把手,像小企鵝一樣走得搖搖擺擺,但可穩了。
她們唱着歌,說說笑笑,直到劉管家一臉為難地迎上前。
“太太,剛才老宅那邊的夫人打電話,問你和先生在不在家,說要來一趟……後來我——”
“不在。”祝心說。
劉管家的臉都綠了,兩只手擱在胸口,瘋狂左右擺。
祝心正納悶着一向沉穩的老管家怎麽突然這麽活潑,一擡眼,瞄見坐在客廳沙發上的範青英。
“她已經來了……”劉管家輕咳一聲。
沙發上,範女士身着職業套裝,頭發梳得一絲不茍。
她握着手機,與江屹通話。
“祝心身體恢複的消息,不主動告訴我和你爸?”
“為什麽上節目?完全沒這個必要。”
“怎麽孩子還在睡覺?規矩應該從小立好,你小時候,從不會遲到。”
範青英臉色嚴肅,一字一頓,擲地有聲。
“你別去煩她們。”江屹淡聲道。
範青英被噎了一下,聽見電話那頭,江屹說要開會了。
她收起手機,發現祝心已經下樓。
同時,原本還笑容滿面的糖糖,從祝心身後出來,歪着腦袋,觀察穿着灰色套裝的大人。
範青英很多年沒見到糖糖了,偶爾會收到程助理發來的照片,不過孩子本人,看起來要比照片中更小個一些,她快認不出來了。
為了維持威嚴形象,她仍舊不茍言笑,連嘴角都沒擡一下,神情冰冷嚴厲。
小團子想到了剛才和媽媽唱的《小兔子乖乖》。
怎麽能讓陌生人進家門呢!
她小小聲問:“媽媽,這是大灰狼嗎?”
範青英板着臉:“我是你奶奶。”
小團子的嘴巴張成“”型。
在這強勢壓抑的氣氛之下,她将《小紅帽》的故事,和《小兔子乖乖》的歌詞串聯起來。
糖糖危機感十足。
軟軟糯糯的臉蛋上,表情凝重。
“媽媽,大灰狼假裝是奶奶,把小紅帽吃掉啦!”她踮起腳尖,用小氣音告訴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