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轉變
“我到家之後, 本想着接下來幾天都不去打擾他,因為他那天說了想好好睡一覺,我也覺得他這一年太難熬了, 應該先安安靜靜休息一段時間。”
賀景升回憶着道:“但是第三天晚上, 我家阿姨洗衣服的時候從我兜裏翻出了那張贈與合同,我這才想起來當時他接到電話後我們急着趕去現場,這東西我都忘了還給他。”
其實直到那個時間點,賀景升依然沒有想太多,只心說反正葉莺都不在了,江闕過段時間肯定還得回來,到時候再還給他也不遲。
不料賀景升剛準備把那合同收好, 旁邊遞過來的阿姨忽然随口開了句玩笑。
她說:“這怎麽寫得跟遺囑似的?”
賀景升被她說得一愣。
阿姨不過是無心之言,卻恰好撥動了他某根遲鈍的弦,他低頭看向那份合同, 耳畔乍然回響起了江闕在墓園說的那幾句話——
“我有點累了。”
“應該回不去了吧。”
“這套房子留給你, 就當做個紀念吧。”
賀景升心裏狠狠咯噔了一下,因為這幾句話湊在一起聽着實在太不祥了, 而他當時因為話裏“報答”的意思而急惱,竟然完全忽略了這一層。
此時猛然反應過來, 賀景升心下直呼糟糕, 趕緊摸出手機給江闕撥了過去。
無人接聽。
他接連又打了好幾個。
還是一樣無人接聽。
完了。
賀景升心想。
他第一反應就是要報警,可剛準備撥號,忽然想到這只是自己的猜測,并無任何證據,萬一什麽事都沒有, 報警豈不是胡鬧?
這麽一想, 他幹脆買了張最快的機票, 決定還是自己先過去看看再說,然後拿上衣服就準備出門。
然而就在這時,手機響了。
來電竟是江闕。
賀景升趕忙接起電話:“喂?”
“怎麽了?”對面的江闕平靜道。
“剛才怎麽不接電話?”賀景升急切不減。
“手機靜音的,”江闕淡淡答道,“你找我有事?”
“你還好麽?”賀景升脫口而出。
江闕似乎沒能理解:“什麽意思?”
聽着他這一切正常的語氣,賀景升終于意識到這恐怕只是虛驚一場,慶幸剛才沒有魯莽報警的同時也松了口氣:“哦……沒事,你準備什麽時候回來?”
這純粹只是他為了岔開話題才随口沒話找話的一問,卻不料江闕聽完後靜默了一瞬,道:“我已經回來了。”
“什麽?!”
賀景升的音量瞬間拔高了十八個度:“什麽時候?!”
“昨天。”
這個回答震驚的不止是彼時的賀景升,此刻醫院值班病房裏,宋野城和左鑒清也被這轉折打得措手不及。
宋野城蹙眉道:“你回去的第二天他就回去了?”
賀景升滿臉不可思議地點了點頭:“我問他回來為什麽不告訴我,他說一直在忙,我又問他忙什麽,他說……租房。”
聽到這個詞,宋野城瞬間意識到了什麽:“就是他之前住的那個筒子樓?”
“對,”賀景升道,“我當時簡直莫名其妙,心想他明明買了房子,幹嘛還要租房?然後我轉念一想,他該不會是真把那什麽贈與合同當真了,以為那房子給我了吧?所以我就趕緊問他要了地址,想過去跟他掰扯明白。”
賀景升原以為,江闕就算租房也會租個跟那公寓差不多的房子,誰知按着地址開車過去一看,那居然是個破破爛爛、荒無人煙的待拆區,黑燈瞎火的,他險些以為自己跑錯了地方。
地方當然沒有錯。
江闕确實就住在那裏。
賀景升滿腹不解地上了樓,進屋第一件事就是把那合同拿出來還給他。
江闕說他不要,賀景升便道:“你不要我也不要。”
“不要你就賣了吧。”江闕淡淡道。
賀景升沒料他居然這麽倔,便也只得跟着倔下去:“就算賣了那也不是我的啊?錢也還是要給你。”
江闕無所謂道:“那你就替我捐了。”
賀景升本以為這是什麽賭氣之言,可直到後來才知道,江闕不僅不要那房子,還把所有存款都捐了出去,只留下了一年的房租。
一年的房租。
這件事宋野城是知情的,當初也是江闕親口告訴的他,只不過他當時心中雖有猜測,卻沒有向江闕求證過緣由。
此時聽賀景升提及,他不由道:“你有問過他為什麽只留了一年的房租麽?”
賀景升道:“我問過,而且問過不止一次,問他為什麽只留一年的房租,一年之後打算怎麽辦。剛開始他總敷衍我,總說‘到時候再說’,後來我問得次數多了,有一次他沉默了很久,最後反問了我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他說……你相信人死可以複生,時間可以回溯麽?”
此話一出,宋野城和左鑒清立刻默契地對視了一眼,因為這話明顯和江闕所說的“重生”對上了——反正死後都要重回一年前,根本用不着考慮一年以後。
左鑒清連忙追問道:“然後呢?你怎麽回答的?”
賀景升不懂他為什麽突然激動了起來,不明所以道:“我當然是不信啊?而且死而複生什麽的,應該是指他養父母吧?我心說他別是被哪個江湖騙子給忽悠了,聽信了什麽‘散盡家財起死回生’之類的話,才會把所有錢都給出去,所以就趕緊跟他确認他那些錢都是怎麽捐的,萬一是騙子拿走說替他捐,最後全進了自己的口袋呢?”
“……”
左鑒清和宋野城都稍稍無語了片刻,他們都沒料到賀景升竟會是這樣的腦回路,然而轉念一想,卻又發現他這思路居然還合情合理得很,連邏輯都是能自洽的。
賀景升看他倆這表情,心虛道:“幹嘛?”
左鑒清搖了搖頭,問道:“那他怎麽說?”
賀景升眨了眨眼,眉頭微蹙,眼中似是包含了些許不解:“他當時……好像對我這反應有點失望?就跟我說,是我想多了,那只是他新書裏準備寫的設定,沒別的意思。”
失望。
聽着這個形容,宋野城和左鑒清兀自思索片刻,很快就得出了一個相似的推測。
為了驗證這個推測,左鑒清再度問道:“他回來之後,你有沒有覺得他有什麽變化?或者說,你們相處的過程中,他有沒有哪裏讓你覺得不對勁?”
聽到這話,賀景升活像是被戳到了什麽點,立刻道:“不是‘哪裏不對勁’,是‘哪裏都不對勁’!你就說他租房這個事兒吧,他就算租房,幹嘛選那麽又偏又破的地方?幹嘛把錢都捐出去,就留一年房租?這全都不對勁啊?”
這些确實不對勁,但這都已經是已知的,左鑒清并不打算繼續深究,索性換了個方向引導道:“我的意思是,除了這些之外,他的言行舉止、态度之類,有沒有什麽跟以前不一樣的地方?”
賀景升稍怔,略微回憶了一番後,像是被提醒了什麽似的,面色居然變得有點糾結:“說實話,我當時其實隐隐有種感覺,但又懷疑是不是自己敏感了,我總覺得……我跟他的關系好像倒退了。”
“怎麽說?”左鑒清道。
賀景升道:“以前在大學的時候,他是那種從來不會傾訴情緒的人,直到後來畢業,他留在這邊買房,再後來經歷他養父母的那些事,我才覺得我們關系越來越近,起碼他經常能跟我說說心裏話了。但是自從他回來以後,我就覺得我們好像又疏遠了,就像倒退回了大學時期,他又成了那個什麽事都不說,自己憋在心裏的人。”
說完,他頓了一會兒,似乎又想起了更多,補充道:“還有就是……我感覺他整個人的狀态也跟之前不一樣了。他看上去還是很憔悴,但已經不是那種悲傷抑郁的感覺了,就好像……這兩年發生的事他忽然就不在意了,對所有東西都失去了興趣,好像什麽都跟他無關似的。”
左鑒清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又問:“那他回來之後,你有跟他提過他養父母的事麽?”
賀景升想了想,繼而搖頭道:“我那會兒巴不得他趕緊把那些糟心事兒都忘了,怎麽還會主動跟他提?包括他買的那個房子,我把合同丢給他之後也沒再敢提過,因為那晚回去我突然想起來,他養父出事前不就是準備過來幫他布置新房的麽?他說不定就是因為這個才不願意再住那套房的吧?”
說完,他頓了頓,忽而又像是想起了什麽,話鋒一轉道:“不過我也不算完全沒提過,旁敲側擊倒是有過幾次。”
“第一次是去年冬至前,我想着他會不會要回去掃墓,就打電話問他明天要回蘇城麽?結果他反問了我一句‘為什麽要回去’,我被他噎了一下,就把話又咽回去了。”
“第二次就是今年,”賀景升看向宋野城,“就是我去你們良吉山莊開機宴那次,我跟他提到清明節,問他放不放假,他也沒搭理我。”
聽到這些,左鑒清心中的推測差不多已經得到了驗證,但他卻依然沒急着下結論,繼續問道:“他回來之後,你們見面頻繁麽?”
賀景升苦笑着搖了搖頭:“我不是說了麽,他自從回來以後就變得跟大學的時候一樣,清清冷冷的,整天關在家裏連門都不出,見他一面比登天還難。”
說到這裏,他好似又突然記起了什麽,轉向宋野城道:“對了,就是因為這個,我才會對他去《天将雪》劇組的事記得那麽清楚。因為他回來以後幾乎從來不會主動聯系我,也從來不出家門,我好幾次說要帶他去劇組他都拒絕了,結果那天居然又主動打電話給我說想去探班,我才覺得特別意外。”
這原本正是左鑒清想問的下一個問題,卻不料賀景升竟然主動提起了,左鑒清索性順勢問道:“那天具體什麽情況?”
賀景升回憶着道:“就是……那天上午他打電話給我,說想去趟劇組,問我能不能安排。我當時挺驚訝的,心說他怎麽又想去了呢?但這事兒本來就不難,所以我就一口答應下來了,還準備陪他一起去。可他說他不用我陪,因為我在劇組熟人太多,他不想引起注意,只要安排一個人帶他進組就行。”
說着,賀景升看向宋野城:“你也知道,當時劇組的武術團隊是我介紹的,我跟他們道具組劉組長最熟,所以就直接聯系了他,說我一個朋友想進組看看。但你們那天全天包括夜裏都有拍攝任務,所以他說會安排一個場務助理去機場接人,等進組之後他再來接待。”
“聯系好了之後,我就給江闕回電話,那會兒正好我們也挺長時間沒見了,我就說我開車去接他,送他去機場。他一開始還不同意,非說自己去,後來我說我已經在路上了,他才沒辦法答應了下來。”
左鑒清和宋野城同時察覺到了什麽,左鑒清微微蹙眉确認道:“這麽聽上去……他那天好像有點避開你的意思?”
賀景升承認道:“确實,我當時也有這種感覺,而且那天我覺得他整個人都有點奇怪。”
宋野城神色微動:“為什麽?”
賀景升道:“那天他從出家門一直到機場,在我車上基本都沒主動說過話,我跟他說話,他也只是簡短答兩個字。而且那天他還戴了個口罩,捂得嚴嚴實實的,我問他怎麽了,他說感冒,我說要是不舒服就別去了,改天再去呗?可他又說沒事,不影響。”
聽到這個答案,宋野城原本期待的目光稍稍淡了些,左鑒清也沒能從中得出太多線索,畢竟這些舉止在賀景升看來或許奇怪,但卻并沒到非常突兀的地步,江闕如果當天真的身體不适,沉默寡言倒也情有可原。
“還有。”
不料就在這時,賀景升再度開了口:“我那天到他家的時候,他正在門口簽收一份快遞,我當時第一眼看去就覺得他的姿勢有點別扭,細看才發現原來他是在用左手寫字。不過因為那會兒他右手也沒閑着,在托着快遞,我以為是剛好湊巧,就也沒多想。”
“但後來我發現,那天他無論是開關車門、取票還是拿東西,下意識伸出的都是左手——可我跟他認識六年,他的常用手一直都是右手,從來沒有出現過用左手的習慣。”
這話一出,宋野城和左鑒清齊齊眸光一亮,宋野城幾乎有些急切地問道:“你确定?”
賀景升說了那麽多,這還是第一次見他們倆有這麽大反應,不免吓了一跳,随即才認真點頭道:“我确定。”
兩人似乎終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轉頭對視的目光仿佛在無聲地商讨着什麽,片刻後,他們重新看向賀景升,左鑒清開口道:“有件事我們之前沒跟你說,現在可以告訴你了。”
他這措辭略顯鄭重,聽上去活像是要公布什麽噩耗似的,弄得賀景升不禁忐忑地咽了口唾沫:“……什麽事?”
宋野城接過了話頭:“江闕曾經跟我說,他是重生回來的。”
他們先前之所以默契地沒有跟賀景升提及這件事,并不是想瞞着他什麽,只是不希望他的回憶和敘述被其他因素影響,受到先入為主的心理暗示。
正因他不知“重生”這回事的存在,在面對左鑒清和宋野城對一些細節的追問時,他才不會産生過多聯想、不會因聯想而牽強附會,給出的答案才是最真實也最客觀的。
這就好比警方提取證詞時總是會分開做筆錄一樣,完全獨立的證言相互彌補佐證,才能最大限度地還原真相,而但凡一方受了其他方影響,都有可能出現潛移默化的偏差。
時至此刻,賀景升差不多已經把他知道的所有事都和盤托出,宋野城和左鑒清想求證的、想核實的也都已經得出了答案,自然也就用不着再把這件事繼續對他“隔離”下去了。
重生這種事對任何人而言都無異于一顆重磅炸彈,對賀景升來說也是一樣。
在宋野城講述的過程中,他整個人都像是被驚呆了一般,表情一度空白。
然而随着宋野城話音的延續,那份空白又逐漸被一抹又一抹恍然取代,因為他漸漸發現,如果以“重生”的視角來看,江闕身上那些讓他覺得“不對勁”的變化便都有了解釋——
他只留了一年的房租,是因為他覺得一年後就會重回過去。
他對周遭一切表現出的疏離漠然,是因為他覺得這些都“終将化為烏有”。
而他口中的“死而複生,時間回溯”也并不是指他的養父母,而是指他自己。
線索一點點浮出水面,就像一面原本只有單面可視的玻璃慢慢變得透明,玻璃上出現的不再是自己的倒影,而是玻璃對面的景物。
然而,即便現在所有已知條件都已經被拼湊到了一起,明顯能看出車禍、重生、網文和江闕的精神狀況問題之間存在着因果關聯,賀景升卻還是無法得出一個确切清晰的邏輯鏈。
“所以……”賀景升看向宋野城和左鑒清,“你們現在到底是什麽結論?”
宋野城沒有說話,雖然他心裏的猜測早已随着賀景升揭開的那些過往成型了七八分,但在精神醫學領域,他到底只是個外行,所以他也沒去班門弄斧,而是和賀景升一起看向了左鑒清:“你有什麽看法?”
左鑒清雙肘撐在桌面,十指交叉抵在唇邊,但卻不像是在思考,倒像是在組織語言。
片刻後,他放下手,終于開口道:“我們先來做一個假設。”
宋野城和賀景升點了點頭。
左鑒清道:“假設他的精神狀況完全沒有問題,那麽那段在劇組倉庫拍攝的錄像就可以佐證,他那本網文裏所謂的‘預言’完全是他自導自演的一場騙局,而他的‘重生’之說,是為了給這場騙局創造一個合理解釋而編造出的謊言——我之所以能夠預言未來,是因為我就是從未來重生回來的。”
這番話明顯和宋野城的想法有極大出入,他微微蹙眉正欲反駁,左鑒清卻已眼明手快地擡手制止了他:“你先別急,我說了這只是個假設,我還沒說完。”
宋野城抿了抿唇,到底還是沒再開口,點點頭示意他繼續。
果然,左鑒清很快話鋒一轉:“但是這種假設只能将‘網文’和‘重生’串連到一起,卻無法解釋另一個問題——他為什麽要謊稱自己的養父母出國?畢竟無論他養父母是出國還是去世,對他這場騙局都不構成任何影響,他完全沒有必要多此一舉去編這個謊言。”
說着,他看向賀景升:“更重要的是,他如果是有意編造這種謊言,那麽在明知你知道真相的情況下,至少應該對你做出保密之類的要求,而不是放任你知情卻不理會,讓這個謊言成為一不小心就可能被說漏的隐患。”
賀景升十分認同地點了點頭。
宋野城已然聽出了他是在以假設的方式逆向推翻,終于在旁補充道:“還有,如果他只是說謊,沒必要把他‘重生’的兩次原因和他養父母的車禍扯上關系,那樣只會增加被拆穿的風險,他完全可以随便編兩個獨屬于自己的意外事故。”
左鑒清颔首道:“對。這個假設在邏輯上的漏洞實在太多,根本無法合理成立。所以我更傾向于那些‘天方夜譚’并不是他故意編造的謊言,而是連他自己都相信的‘真相’,這也就是說,他的精神狀況确實出現了問題。”
其實這個結論早已在宋野城和賀景升心中先入為主地落了根,但不得不承認的是,經過左鑒清這番出于專業素養的嚴謹假設和推翻,這個結論的分量明顯比之前更重了些。
“言歸正傳。”
左鑒清結束了由假設來進行的鋪墊,終于切入正題道:“其實在了解他的經歷以後,他的精神狀況會出現問題就很容易理解了——無論是他養父去世帶來的巨大打擊還是他養母對他長達一年的折磨虐待,都一定對他的精神造成了不可磨滅的摧殘,以至于在他養父忌日那天,他已經表現出了明顯的自棄傾向。”
“那天在墓園裏,他的精神狀态可能本就已經命懸一線,而他養母以自殺創造出的那場‘舊事重演’正好成為了最後一把刀,徹底斬斷了那根線。所以據我判斷,他的精神問題應該就是在那天徹底爆發的。”
這個判斷跟宋野城所想的差不多,因為這樣就可以解釋江闕為什麽會在第二天就離開了蘇城、回來租房,并且展現出了與先前迥異的行為和态度。
賀景升問道:“那具體是什麽問題?他是直接失憶了嗎?還是産生了什麽……幻覺?”
左鑒清并不打算藏着掖着,但是在給出自己的看法之前,他還是嚴謹地提醒道:“這個問題我雖然已經有了判斷,但是在沒有對他進行具體診斷之前,這個判斷暫時無法作準。只能說,是我根據他在你們的敘述中存在的異常表現、結合我自己的專業經驗、按照事情發展的邏輯推理出的一種結果。”
通常精神問題的鑒定都需要通過一系列複雜的診斷才能得出,而現在江闕就連醒都沒醒,他不可能僅憑宋野城和賀景升提供的那些描述和回憶就給出百分百的定論。
見二人都理解地點了點頭,左鑒清稍稍斟酌了片刻,沒有動用太過晦澀的專業名詞,而是選擇了一種最為淺顯易懂的說法——
“簡單來說,我目前的判斷是,妄想症并發雙重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