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警察
“警察證?!”
宋野城和淩安震驚道。
唐瑤單手拇指戳進邊緣往上一挑, 證件封皮當即被掀了開來,只見內部上方是一枚警徽,而下方赫然是江闕的姓名、警號和他的一寸照!
“我去, ”淩安既震驚又有些摸不着頭腦, “他是個警察?!”
宋野城的震驚同樣不小,但是與此同時,他也在剎那間理清了某些頭緒,連忙低頭翻開手中筆記本,極快地掃過了先前沒能看懂的那些話,霎時間醍醐灌頂:“——原來如此。”
他将筆記本遞到三人中間:“你們看。”
淩安兩人湊上前,只見那紙上行雲流水的字跡清清楚楚記錄着江闕來到基地之前、不為人知的從警經歷:
【2020年3月22日。
今天, 我們又接到了一樁自首。
和之前那些奇怪的自首者一樣,他堅稱自己是兇手,也能提供相關證據, 但卻根本說不清自己的犯罪細節。
我總覺得這件事十分蹊跷——為什麽近幾年突然冒出了這麽多未破懸案的自首者, 卻又偏偏都說不清犯罪的具體過程?】
【2020年3月24日。
今天的審訊過程中,他意外提及了自己曾經失憶過。在我的追問下, 他極不情願地供述出了一個據說能夠為志願者抹去局部記憶的實驗基地。
我感到非常不可思議——抹去記憶?這種事真的能夠做到嗎?】
【2020年3月28日。
出于某種直覺,我提審了之前的另外幾名自首者, 讓我驚訝的是, 他們竟然都承認自己曾作為志願者參與過那個實驗基地的項目,都曾在那裏被洗去過犯罪記憶,又在第二年将記憶尋回并前來自首。
這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基地?為什麽會有這種巧合?】
【2020年4月6日。
在我将這一發現彙報給上級領導後,這幾天他們親自提審了數名自首者,最終一致認為這個基地存在重大疑點。
因此, 局裏決定針對該基地成立特別調查組, 并任命我隐藏身份滲透基地, 進行暗中調查。】
最後幾個字映入眼簾,淩安恍然大悟地擡起頭:“所以他是警方派來的卧底?!”
宋野城點點頭,若有所思地分析道:“難怪他會背着基地幫我們——如果我們迫于壓力選擇了自首,就會變得跟那些‘奇怪的自首者’一樣,而警方目前認為這種自首存在重大疑點。”
兩人說話的工夫,唐瑤已是将筆記本翻到了下一頁,只見那頁同樣也寫着記錄,但時間跨度卻已有一月之久:
【2020年5月6日。
特別調查組成立後,經過半個月的摸查,我們終于找到了這家基地的應聘渠道。
在經過幾層選拔篩選後,我成功以“白夜聆”這個為潛伏而打造的新身份通過應聘考核,接到了基地的入職通知。】
【2020年5月8日。
今天,我終于抵達了這所基地,巧合的是,基地分配給我的職務剛好就是“記憶埋葬”這個項目的實驗指導員。
基地并沒有詳細介紹這個職位的具體職責,只說要對我進行為期兩個月的上崗培訓,而我剛好可以借這個機會深入調查。】
紙頁再次被翻動,緊接着的下一頁上,只有上半頁寫着一段記錄:
【2020年6月8日。
所謂的“培訓”已經進行了一個月,可奇怪的是,培訓的內容根本與實驗無關,而更像是一種表演訓練——
培訓官給了我一張存有錄像的儲存卡,讓我反複觀看并模仿錄像中那個人的動作、神态、措辭、口吻甚至口頭禪,就好像……在試圖讓我扮演他。
而據我打聽到的消息來看,和我同期入職的另外幾名指導員也在經歷相似的培訓,只是每個人拿到的錄像、模仿的目标卻又各不相同。
這讓我感到非常怪異——錄像裏的那些都是什麽人?這種“培訓”的目的又是什麽?】
這段記錄之下,整個下半頁都再沒有文字,只有一張被透明膠帶粘在紙上的、指甲蓋大小的黑色MiniSD卡。
“這就是他說的儲存卡?”淩安撕開膠帶,将卡片摳下來在掌心翻了個面。
這種靈便小巧的儲存卡在2G時代多用于手機或相機,近幾年卻已經不常見,好在他們三個年紀都不算小,對這種卡還算熟悉,此時也都知道江闕所說的錄像肯定就在這卡裏,只不過——
唐瑤問道:“可是這裏也沒個手機電腦的,我們要怎麽讀取?”
宋野城從淩安手裏拿過卡來,思忖片刻後,他轉身走出卧室,來到了客廳電視前,探身往後蓋看了一圈,随即伸出手去“咔噠”拔下了一個長條形的凸起。
看見那東西像是U盤似的模樣,唐瑤立刻反應了過來:“讀卡器?”
宋野城點點頭,順手将它從中掰開,只見裏面果然是個方形卡槽,大小剛好與那張SD卡完全吻合。
他将SD卡嵌進卡槽,重新合上外殼,插回了USB接口,而此時淩安也已配合着打開了電視,又從旁摸過了遙控器,三人當即後退了兩步,齊齊盯緊了電視屏幕。
開機畫面結束後,屏幕左上方立刻出現了內存卡的圖标,淩安用遙控器選中它點開,便見其內是一個标着“01”的視頻文件。
淩安立馬按下播放,不消片刻,視頻畫面跳轉了出來——
錄像的拍攝視角似乎是安裝在牆上的監控探頭,而拍攝的場景像是一間辦公室,其內擺放着兩張拼在一起的辦公桌和幾個文件櫃。
甫一看清那辦公桌上的擺設,唐瑤立刻脫口而出道:“醫院?”
——辦公桌靠牆的那邊,豎立着兩塊亮着白光、挂着X光膠片的觀片燈,這種極為特殊的儀器輕而易舉就表明了這間辦公室的屬性。
宋野城和淩安未及答話,就在這時,畫面右上角的辦公室門忽然被推開,從外走進了一個穿着白大褂的身影。
由于拍攝角度的問題,鏡頭只能拍到那人脖子以下,從身形來看應該是個男人,但長相卻完全看不見。
三人只見他回身關上門,先去右上角的飲水機邊接了一杯水,這才轉身走到辦公桌邊,拉開椅子坐了下去。
就在他由站姿變為坐姿,脖子以上被納入鏡頭,整張臉終于完全展露的剎那,宋野城登時張大了雙眼——
“左鑒清?!”
馳謹安說出其不意是他的座右銘果然不假,這張臉的出現簡直讓宋野城措手不及——
這段錄像當然不可能真是來源于監控,而肯定是節目組提前找左鑒清配合拍攝的。但這是什麽時候拍的?左鑒清怎麽半點都沒跟他提過?
“你認識他?”淩安詫異道。
他沒見過左鑒清,可唐瑤卻是見過的,甚至前兩天還剛一起吃過飯。
此時她的驚訝并不比宋野城少,只不過礙于節目設定,她和宋野城的角色互不相識,自然也沒理由會認識對方的朋友,于是只得轉過頭去,和淩安一起看向了宋野城。
宋野城錯愕未消,卻還是如實答道:“他……是我發小。”
淩安先是一愣,緊跟着結合江闕那段筆記,猛然間醒悟了過來,雙手“啪”地一拍:“難怪我們會覺得指導員似曾相識!白老師模仿的對象是你發小,那其他指導員拿到的錄像裏肯定也都是我們各自的熟人,所以我們才會覺得他們熟悉,是不是?”
宋野城暫時清空了腦中那些與劇情無關的場外信息,認同地點了點頭。
正因這種模仿産生的熟悉感,他們才會萌生“這是我去年的指導員”的錯覺,再加上那幾間仿照他們家卧室設計的宿舍,雙管齊下地對他們進行誤導,這才讓他們對自己“去年來過基地”這件事深信不疑。
想着,宋野城推測道:“所以這段錄像存在的意義并不在具體內容,而是在人物身份,這麽看來,它裏面應該也不會再有更多的信息了。”
事實也的确如此,錄像中左鑒清的所有舉動都是工作日常,仿佛只是一個提供模仿範本的工具人,其行為本身卻并無太多意義。
三人耐心看了片刻,确定再無其他線索後,也就沒了繼續緊盯的心思,索性任憑電視自己在那開着,收回目光,再度頭湊頭地看起了那本筆記——
【2020年6月16日。
今天我去了四樓檔案室,果然在近兩年的檔案裏找到了那些自首者的實驗記錄。記錄顯示他們都是在第一年洗去記憶,又在第二年拿回記憶并選擇了自首。
但是,除了這些人的檔案以外,其餘檔案裏的記錄都不止兩年,有的甚至長達十年之久,且那些案件我都聞所未聞,那些志願者的名字我也毫無印象。】
【2020年6月20日。
我将那些陌生檔案拍照發回了局裏,經過局裏的核查,今天我得到了反饋——他們并未在數據庫中找到任何一樁對應案件,而那些所謂“已經自首”的志願者別說案底,根本就連名字和身份證號都不存在。
這也就是說,除去我們切實接到自首的那幾樁案子以外,檔案室裏其他的檔案全都是僞造的。
那麽,基地為什麽要僞造這些檔案?它們的作用是什麽?】
彼時的江闕尚未查明這個疑點,但在如今的宋野城他們看來,這個答案卻已經呼之欲出——
那些自首者一定和他們一樣,都被基地引導着開啓了反悔程序并拿到了“自己的記憶”,而那些僞造檔案的意義就在于,為他們提供了“前車之鑒”,讓他們以為哪怕重新洗去記憶,最後的結果也都一樣,從而迫使他們放棄僥幸、立刻選擇自首。
三人心中各自琢磨着,卻又都沒有出聲,随着紙頁翻動,繼續往後看了下去:
【2020年6月26日。
今天下午,金博士找我去他辦公室單獨談話,問我在基地适應得如何。
談話間隙裏,他出去接了個電話,而我借機翻找了他的文件櫃,意外發現了一本基地主樓建設圖紙。
我将它帶回了宿舍,仔細研究之下,我發現主樓裏似乎藏着兩條不為人知的密道。】
【2020年7月4日。
為期兩個月的“培訓”在今天宣告了結束,金博士将我和另外兩名同期指導員帶到了主樓三層實驗區,讓我們各自挑選一間辦公室。
我抱着試探的态度,選擇了在地圖上顯示連接密道的那間,出乎意料的是,金博士毫無阻礙地同意了我的選擇,并将鑰匙交給了我。
辦公室分配好後,他給我們每個人發了一名志願者的資料,告訴我們這幾名志願者将在本月中旬抵達基地、參與實驗,讓我們提前熟悉自己要負責的志願者信息。】
【2020年7月7日。
原本這兩個月以來,所有員工都集中居住在園區西部的宿舍樓裏,但為了迎接新志願者的到來,基地主樓開放了二層作為臨時宿舍區,并通知我們明天一早過去集合。】
【2020年7月8日。
金博士帶着我們參觀了為志願者準備的新宿舍,并讓我們在同層另一側自選一間房暫住,以便屆時近距離照應志願者。
奇怪的是,那天接收資料和今天前來的指導員都只有三人,可志願者宿舍卻有四間。
金博士解釋說,志願者确實共有四人,只不過有位指導員最近請了病假,要過幾天才能複職。
我注意到,多出的那名志願者的宿舍居然正巧是圖紙裏有密道的那間,于是出于疑心,我也選擇了有密道連通的另一間房,而金博士對我的選擇依然沒有表現出任何異樣。】
看到這裏,宋野城三人不由同時停下,相互對視了一眼。
從江闕的描述來看,那名多出的志願者應該就是段鏡明了。
可他的待遇為什麽跟其他志願者不一樣?
這到底是巧合,還是有意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