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駕照
翌日下午。
舷窗外的雲朵如棉花糖般潔白綿軟, 機身上行時氣壓變化帶來的耳鳴已經随着平穩飛行逐漸減輕。
江闕靜靜望着窗外,天光太過明亮,讓白雲的反光都顯得有些刺眼, 但他卻并沒有挪開視線, 仿佛這芒針般的刺痛反倒能叫人更加清醒。
昨晚發出的那條消息至今都還沒有得到回複,哪怕他私心裏為江抵找了無數借口,比如兩個半球間的時差,比如他或許只是在忙着某幅亟待完成的畫作、以至于無暇關注手機。
然而縱使借口再多,江闕最終也不得不面對石沉大海的事實,就好似在印證心底某個聲音的無情嘲諷:你看,你明知道他已經做出了選擇, 又何必再去自取其辱。
江闕正出神,忽然,一只手橫過眼前伸向舷窗, 将遮光板拉了下去。
“眼睛不疼麽?”宋野城在旁嗔怪道, “這麽強的光還老盯着看?”
光線驟然變暗,遲來的酸脹感這才盡數湧上眼窩, 江闕條件反射地眨了眨眼,直到淚腺分泌出些許液體才将那幹澀緩解。
他轉回頭來, 朝宋野城讪讪笑了笑:“好像是有點, 剛才都沒注意。”
他那微紅又濕潤的眼眶活像是剛哭過鼻子,看得宋野城既無奈又好笑,不由分說地擡手覆上他的雙眼:“不許看了,閉上休息會兒。”
感覺到掌心被睫毛輕輕掃過,那雙眼聽話地閉了起來, 宋野城這才放下手去。
須臾, 他像是想起了什麽:“對了, 豆子昨晚跟我說,節目中途可能需要我們自駕轉場。”
江闕仍舊閉着眼,聞言有些意外地略微擡眉:“場地那麽大麽?”
這其實并不是宋野城想說的重點,但他還是順勢答道:“嗯,不過現在還不知道具體流程,不知道我們是集體統一行動還是會分開。如果到時候分開的話,你可以讓跟拍導演幫你安排個人開車。”
聽到這話,江闕稍稍怔愣了一下,忍不住略帶疑惑地睜開眼,像是沒能理解,又像是有些好笑:“為什麽?我不能自己開麽?”
宋野城沒料到他會這麽回答,反倒被問噎了一下,片刻後才眨着眼道:“可是你……沒有駕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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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可能?”江闕愈發好笑,“沒有駕照我怎麽開車?”
他的語氣實在太過篤定,篤定到連宋野城都不禁産生了一絲“難道是我弄錯了”的自我懷疑,而那絲懷疑浮現在他的臉上,很快便令與他對視的江闕敏銳地意識到了什麽。
江闕的笑容一點點消失,面色漸漸變得凝重了起來:“你為什麽……會覺得我沒有駕照?”
宋野城抿了抿唇,如實道:“因為在節目裏開車需要提前跟交管備案,豆子昨晚幫我們填表的時候,系統顯示你沒有駕照信息。”
江闕愣愣盯着他,活像是被這個消息給砸懵了,好半晌才喃喃道:“……你确定?”
宋野城認真點了點頭。
他昨晚也曾懷疑是不是豆子填錯了證件號碼,又或是網頁出了什麽bug,所以他親自打電話找車管所的朋友核實了一下,終于确定江闕的身份證下确實沒有任何駕照信息和駕駛記錄。
“除非你還有別的身份證?”他道。
江闕讷讷搖了搖頭,這當然不可能,他的身份證從高二會考前拿到手時起就一直用到了現在,中途就連換都還沒換過。
此刻的他就仿佛一個大夢初醒的人,一時間還沒能回過神來,訝異又茫然地想:怎麽可能呢?
雖然他已經很長時間沒有開過車,但對自己有駕照這件事卻從沒有産生過任何懷疑,這個認知就好像“我會寫字”、“我會走路”一樣自然且根深蒂固,否則他剛才也不會那麽理所當然地反問宋野城“我為什麽不能自己開”。
然而此時在聽見宋野城的話後,他卻突然陷入了一種十分茫然的境地,因為他仔細回想了一會兒,卻驚訝地發現自己居然想不起考駕照的具體過程和拿到駕照的确切時間。
怎麽會這樣?
我明明……
眼看江闕的表情越來越困惑,宋野城忍不住輕聲提醒道:“你會不會……是在第一個2020年拿的駕照?”
這個問題其實宋野城昨晚就已經想過。
他并沒有在發現事實與江闕所言相悖時就急着去動搖對江闕的信任,而是站在江闕的角度認真考慮了所有可能性,最終得出的最合理的解釋就是——
如果江闕是在第一個2020年拿到的駕照,那麽當他因為高速車禍重回2019時,駕照自然就會不複存在。
聽到這話,江闕像是受到了點撥般,眸光倏而亮了一下,但是很快,那絲亮光卻又漸漸暗了下去:“可是……我沒有印象了。”
他蹙眉閉了閉眼,像是對自己有些失望:“我只知道……以我對自己的了解,不太可能會在沒有駕照的情況下開車,但是……我又想不起到底是什麽時候拿的駕照。”
重生之後,先前的絕大多數記憶都會變得模糊不清,只有印象極深的事才能記得——這是他在坦白那晚就已經告訴過宋野城的事。
所以此時聽到這話,宋野城也并不覺得意外,只理解地揉了揉他的後頸:“想不起來就算了,反正也不是什麽要緊事。”
他頓了頓,像是在猶豫着什麽,少頃後,才又試探着問道:“不過你還記不記得……當時開車上高速的時候,有沒有人陪你?”
這回江闕倒是沒有多少遲疑,顯然這件事對他來說印象足夠深刻,很快便輕輕搖了搖頭:“沒有,當時只有我一個人。”
他似乎依然沉浸在某種初醒的狀态裏,整個人都顯得有些恍惚,直到好半天後,他才終于像是認清了現實般、帶着些自嘲苦笑道:“……還好你提前說了,否則我到時候要是真開了車,豈不是無證駕駛?”
“那倒也不至于,”宋野城輕笑着寬慰道,“馳謹安既然只說是‘有可能’要自駕,那就說明這個環節肯定不是在主線,而是在某條支線上,咱們到時候到底會不會觸發還不一定呢。”
江闕沒做聲,只輕緩地眨了眨眼。
“好啦,別想了。”
宋野城用溫暖的掌心搓揉了一下他的手背,複又親昵地捏了捏:“靠着眯一會兒吧,明天淩晨就要開錄,今晚估計也休息不好。”
江闕似是仍未完全釋然,但卻也沒再多說,只順從地點了點頭,微微仰身靠上傾斜的椅背,輕輕阖上了雙眼。
機艙中頂燈昏黃,籠罩在他烏黑柔軟的發絲和清秀沉靜的眉眼上,恍若給他鍍上了一層朦胧的柔光。
宋野城的手沒有挪開,依然籠覆在那只微涼的手背上,像是在以體溫的傳遞無聲安撫着什麽,好讓眼前人能稍稍安然地小憩。
少頃後,他極其輕緩地靠進椅背,目光凝望着江闕的側臉,悄無聲息地輕輕籲了口氣。
但這口氣并不是松出去的,它更像是一聲被複雜心緒醞釀出的嘆息。
其實他剛才之所以會問江闕上高速時有沒有人陪同,是因為昨晚當他得出那個“最合理”的解釋後,很快就意識到了另一個問題——
現行交通法有明文規定,開車上高速需要駕駛者駕齡滿一年,或是有駕齡三年以上的人陪同。
如果當初江闕的駕照是在2019年11月14號之後才拿到,那麽截止2020年11月14號,他的駕齡顯然還不滿一年,而他又篤定當天并沒有其他人陪同,這也就是說,即使他當時已經拿到了駕照,獨自開車上高速的行為也同樣不合規定。
但宋野城并不打算就這個問題繼續糾纏。
因為這對現狀完全不會有絲毫助益,且對于江闕而言,那甚至都已經是“上上輩子”的事情。
大不了……如果以後江闕再考駕照,自己陪着他一起背交規就是了。
宋野城垂下眼去,無奈地輕輕一哂。
飛機落地時已經是下午五點多。
夏日晝長夜短,此時天光尚且明亮,但等他們被節目組派去機場的車接到滬海郊區後,黃昏的餘晖已經漸漸暗淡了下去。
節目錄制地點是遠郊的一處廠區。
這裏原本是傳統工業用地,但因為近年來響應環保政策號召,大量高排污型工廠停産停業,據說即将改建用于發展第三産業。而就在這停業整頓和規劃正式實施間的空檔期,《無限N+N》節目組将其中一處廠區租下、作為了這檔節目的拍攝根據地。
“嚯!難怪說可能要自駕哈?”
車子開進廠區大門時,副駕駛上的豆子一邊伸着脖子環顧四周一邊驚奇道。
這片廠區比他們想象中大了不知多少倍,錯落的廠房一直延伸到遠處,目測占地面積可能都不小于一所正規大學。
他在感慨面積,而後座宋野城和江闕的目光卻都被另一件事吸引——
廠區裏零零星星有人走動,而那些人都穿着統一的白大褂,讓這片區域看上去不像工廠,倒像是家醫院。
廠區正中有幢四層高的主樓,是整個場地中最高的建築,外觀四四方方,窗戶整整齊齊,在橘色夕陽的映照下,仿佛幾塊豎立拼接的華夫餅。
待到車子逐漸靠近、遠遠看見那主樓前的情景時,江闕和宋野城不禁齊齊一怔——
主樓前的空地邊緣此時已經圍聚了百十來號人,各種機器設備都架設完畢,看上去居然像是在拍攝。
“這是已經開始了?”江闕不确定道。
宋野城也有點茫然,但這會兒車子已經越開越近,直至開到樓前停下,還沒等他們下車,主樓大門內就有三個身穿白大褂的人迎了出來——
“歡迎來到SOS記憶研究基地。”
車門剛打開,為首的中年男子便彬彬有禮地微笑道。
跨出車門的江闕和豆子雙雙愣怔,豆子是出于蒙圈,而江闕的表情則更像是一種摻雜着恍然和意外的錯愕。
宋野城果斷回頭看向了場邊,在一衆攝影機和工作人員中準确捕捉到了馳謹安的身影:“不是明天才開錄?”
馳謹安笑得老謀深算:“出其不意是我的座右銘。”
宋野城既難以置信又啼笑皆非:“連個背景介紹都不給?”
馳謹安愉快挑眉,卻沒答話,反倒轉向了旁邊的一架攝影機:“看到了吧?平時我說我的節目沒劇本你們都不信,這回信了嗎?”
說罷,他這才轉回宋野城,雙手往兩旁示意了一下周圍的工作人員:“從現在起我們都是空氣,不會再回答你們任何問題,所有疑問都需要你們自行解決。你們之間也不再是‘同行者’,而是素不相識的陌生人。另外——豆子可以過來了,這兩天他們不能帶場外援助。”
豆子冷不丁被點名,簡直有點發懵,也是直到這時他才發現,淩安、段鏡明和唐瑤的助理居然都在馳謹安身後偷笑,顯然都已被他“扣押”了下來。
豆子求助似的看向了宋野城,而宋野城也是無奈,只得好笑又認命地點了點頭,示意他照馳謹安說的做。
豆子走向場邊的同時,工作人員中有兩名攝像和兩名跟拍導演從人群中走出,分別來到了宋野城和江闕身旁,麻利地給他們戴好了随身麥。
先前那名身穿白大褂的中年男子重新入戲,朝二人伸出了手:“你們好,我是這所研究基地的負責人金博士,接下來将由我為你們做安排。”
他與兩人分別握完手,随即将手伸向右側:“宋先生,這邊請。”
同時,他的另一只手伸向左側:“白先生請往這邊。”
剛開始就要分開?
宋野城和江闕對視了一眼,但此時跟在金博士身後的兩名白大褂已經分別走向了兩側,伸手做出了要為他們引路的架勢。
二人于是也沒再多說,無奈相視一笑後,從善如流地跟着引路人分頭往兩邊行去。
這棟樓左右兩側各有一個員工通道,宋野城被帶進的是右邊那條,進去後穿過一段走廊,很快便抵達了一個空曠的房間。
房間的面積并不大,前後各有一扇門,裏面基本沒什麽擺設,唯有牆上挂着一塊LED顯示屏,播放着屏保般的風景圖。
剛一走進房間,面前引路的白大褂便已經站定轉身:“宋先生,請關閉并交出你的通訊設備。”
還要交手機?
宋野城沒料還有這出,只見白大褂笑而不語地朝他伸着手,整個一副“別啰嗦趕緊拿來吧你”的架勢,心中不禁浮起一絲趕鴨子上架的荒誕感,只好依言掏出手機,關機遞了過去。
白大褂将他的手機放進口袋,又從另一側口袋裏拿出了一個對講機似的東西遞給了他:“這是基地通用的通訊器,具體使用方式稍後你可以自行研究。”
宋野城接過一看,發現那東西像是老式非智能鍵盤機,除了電話和短信外似乎沒有其他任何功能。
“現在你有五分鐘時間回憶自己來到基地的原因和目的。”
白大褂介紹道,随即轉過身,指向房中與來路相對的另一扇門:“五分鐘後這扇門會自動開啓,你将正式進入基地中心。”
宋野城點點頭,心知所謂“回憶”應該就是要給角色背景的意思了,于是便靜靜看着他、等他拿出資料。
誰知倆人大眼瞪小眼對視半天,白大褂依然沒有下一步舉動,惹得宋野城忍不住納悶道:“……怎麽回憶?”
白大褂仿佛一個聽不懂指令的NPC,壓根沒回答他的問題,只禮貌一笑:“祝您體驗愉快,再見。”
說罷,他目不斜視地繞過宋野城、原路返回了走廊,還順手帶上了房門。
眼看那扇門“咔噠”阖上,房中只剩下他和攝像、跟拍導演,宋野城頭頂刷刷冒出了一排問號,愣了足有好幾秒才忽然反應過來——
這個環節應該會出現角色背景不假,但估計并不在那白大褂手中,而是需要他自行尋找。
想着,宋野城立刻回身環視了一圈,确認這間房中并沒有什麽能藏東西的地方,唯一可能有線索的就是牆上那塊LED顯示屏。
他走到顯示屏前,目光上下巡睃了一圈,很快便在屏幕最下方找到了一行十分不起眼的滾動字幕:
【你偏愛黃昏,每當黃昏來臨,你總會情不自禁想要觸碰夕陽,并在溫柔的餘晖裏回憶過往。】
黃昏,夕陽。
捕捉到這兩個關鍵詞後,宋野城立即想起剛進門時,似乎在那些屏保似的風景圖裏看到過一張黃昏照,遂也沒着急,就那麽目不轉睛地盯着屏幕,等上面的圖片依次切換了幾張。
當那幅黃昏圖再次出現時,他毫不猶豫地擡手觸碰了夕陽所在的位置,果然下一秒,圖片如水波般淡去,屏幕中浮現出了一段文字:
【你叫宋野城,是一名律師。你的履歷十分輝煌,勝訴率接近百分百。三天前,你收到了一封電子郵件,這本不是什麽稀奇的事,但你卻驚訝地發現,這封郵件的發件人居然是——你自己。】
宋野城挑挑眉,不禁被勾起了好奇心,而随着他的指尖輕觸屏幕,眼前文字淡化散去,出現了一個電子郵箱界面。
郵箱的收件箱頂端顯示着一封未讀郵件,标題是“無主題”,收件人和發件人果然都是“宋野城”三個字。
宋野城擡手點擊那封郵件,下一秒,郵件正文便展現在了眼前——
【To宋野城:
不要覺得驚訝,我就是一年前的你,這封郵件是你親手寫下并設置成定時發送的。
當然,現在的你可能已經什麽都不記得了,但是沒關系,我會将你該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你。
你曾經有過一段非常痛苦的回憶,它困擾你長達三年之久,而在心理學不斷發展的今天,你終于找到了一個擺脫它的機會——SOS記憶研究基地創設了一種“記憶埋葬”療法,能夠對記憶進行局部删除,而你幸運地拿到了臨床實驗志願者名額。
這個實驗分為兩個階段,第一階段是“記憶删除”,第二階段則是“加強鞏固”,兩個階段間隔一年。
現在的我即将去參加第一階段,而在參加完成後,記憶就将受到影響,為了讓你在一年後記得去參加第二階段,我寫下了這封郵件。
我在附件裏為你留下了基地地址、負責人聯系方式和你去年參加實驗時的志願者代碼,你只需要與他們取得聯系并提供代碼,他們便會為你安排好一切。
Ps:以我對你、或者說對自己的了解,看到這封郵件後,你的第一反應一定是想知道自己到底忘記了什麽。但是請你相信我,删除這段記憶是你今生做得最正确的決定,你絕不會願意再次想起那段過往,所以請你務必配合實驗,千萬不要試圖找回那段記憶,切記!】
與此同時,另一邊。
江闕行走的路線幾乎就是宋野城的鏡像,他同樣被領進了一間小屋,但與宋野城那間不同的是,這間屋裏并沒有LED屏,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拉簾隔出的小隔間和一組桌椅,桌上擺着一套嶄新的衣服和一個文件夾。
“白先生,”領路的白大褂站定轉身,臺詞和另一邊那位如出一轍,“請關閉并交出你的通訊設備。”
江闕的反應出奇鎮靜,連一點驚訝和疑問都沒有,仿佛早料到會有這麽一出似的,毫無阻礙地交出了手機。
“這是基地通用的通訊器,還有你的通行卡。”
白大褂将通訊器和一張IC卡模樣的東西交給了江闕,緊接着朝旁邊那組桌椅伸出了手:“這是你的工作服和簡歷,現在你有二十分鐘的時間回顧過往并換好衣服,我會在門外等你,帶你前往下一個地點。”
說罷,他禮貌颔首,朝前方另一扇門走去,而江闕則轉身走到了桌邊,翻開了那個文件夾。
剛看完第一行字,他便稍稍一怔,當即擡頭喊住了白大褂:“……稍等。”
白大褂疑惑轉身。
“你确定沒有拿錯?”江闕确認道,“我是這一本?”
白大褂顯然有點莫名其妙,但很快便篤定道:“是的白先生。”
江闕遲疑地點了點頭:“……好的,謝謝。”
白大褂轉身開門離去,江闕則重新低頭看向那個文件夾,像是有些不理解似的,輕輕哂笑了一下,緊接着就那麽站在原地,以一種一目十行的速度看完了那份“簡歷”,而後便拿起桌上的衣服,轉身進了簾子後的更衣室。
換完衣服出來,他直接拉開門走了出去。
門外的白大褂顯然有些吃驚:“這麽快?”
他明明才剛出來不久,感覺不過兩三分鐘,遠遠沒到二十分鐘的時限。
江闕并沒有多解釋,只十分自然地點點頭:“走吧。”
此時,另一邊。
宋野城看完LED屏上的郵件,總算知道了自己“律師”這個身份的大致背景和他來到基地的原因。
此時屏幕上的郵箱界面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另一段文字:
【實驗過程中你掌握的所有信息如被他人問及,你都可以選擇回答或拒絕回答,但一旦選擇回答,便必須如實答複。】
——那就是能“隐瞞”但不能“說謊”的意思了。
宋野城心中了然。
正在這時,身後另一扇門上的紅燈“滴”地閃爍了一下,緊接着伴随“咔噠”一聲輕響,門鎖自動解開、彈開了一條縫隙。
限定的五分鐘時間已到。
宋野城沒再繼續停留,直接過去拉開門、走出了房間。
門外又是一條走廊,不算長,幾十步便走到了盡頭。
盡頭處是一扇橫拉式的電子金屬門,門上有塊方形區域,寫着“通訊器驗證區”。
宋野城略微一想,摸出白大褂給他的通訊器,試着往那塊方格上貼了一下,果然電子門發出“滴”的一聲,門頂提示燈瞬間變綠,門鎖應聲而解。
随着厚重的金屬門板朝兩側徐徐拉開,宋野城眼前豁然開朗——
寬敞明亮的大廳裏,大理石地板光潔如新,天花板上懸挂着繁複的歐式水晶吊燈,耀眼光芒籠罩着其下的一張實木長桌。
長桌一側已然并排端坐了三個不算陌生的人,而金博士此時正站在前方桌首,目光遙望向宋野城,帶着笑意的沉穩嗓音清朗響起:
“歡迎最後一位志願者——宋先生!”